狄夙哲懵了半晌，直直的看向门口站着的人儿，恍若隔世。
许久，他终于找回了声音，“裳儿……呃……对不住，云夫人，过年好……我，我只是路过这里，你……你回家过年了？”
结结巴巴的，自己都嫌弃，曾几何时，这张舌战狄府的舌头，这么不好使了，竟然叫出人家闺名，问完又尴尬不已，嫁出去的女儿怎么可能除夕夜在娘家呢。
可他确定没看错，那就是云裳，她还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除了发髻，几乎没变，只是更瘦了些，越发清丽脱俗，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云裳回了回神，“我…早就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几天……”狄夙哲清了清发紧的喉咙，“咳咳，我妹妹找到女儿了，一路上跟着回来的。”
“哦。听说了，那是天大的好事……”云裳吞咽了一下。
她没有提自己的事，垂下黯然的眼睫瞧着他早已被雪水寖脏的鞋袜，“你这是……”
冰天雪地的，他身上就穿着单薄的外袍到处逛？
“喝了几杯酒，出来醒醒酒……”
狄夙哲觉得，自己真的喝多了，不仅管不住腿，嘴巴也变笨了。
“哦……那，早些回去吧，外边冷……”云裳点头莞尔，垂着眸头也不回的走入门内，吱呀一声，木门被再次关上了。
狄夙哲木讷地看着被关紧的门，似幻似梦。
而门内的云裳靠在里侧的门板，泪如雨下。
都这么大年纪了，为何还想起那些事？
注定有缘无分，她如今的生活如何，谁都不怪，只怪自己命不好。
收拾了一下心情，云裳朝着院内走，她也喝了几杯酒，听到外面炮竹声声，想看看热闹借此醒醒，谁知道，开门就看到了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
“云老板，你去哪了？酒还没喝完，别想逃啊！”屋内传来一声有些醉意的声音。
“来了！”云裳抹掉脸上的泪，露出一张好看的笑脸，走了进去。
说话的女子，笑意盈盈的给她倒上了一杯酒，“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这杯酒我敬你，感谢这么多年来你对我的帮衬，更谢谢你能答应收留我的侄女！先干为敬！”
说罢，她端起酒杯一口饮尽，脸上带着潮红，拉住身边一个面若桃容的女孩，“梅儿，你一定要谢谢你云姨，快，干了！”
郭蔓梅笑着端起酒杯，依着谢道，“谢谢云姨收留我。”
云裳笑了笑，“说哪的话，如果不是你姑姑敬敏这些年一直帮我，我也不会把裳容庄做的这么大。都不容易，你能跟我住在一起不嫌弃，我也有个说话的人以后也不寂寞了。”
“哎，我那口子事儿多，要是听说梅儿是因为逃婚偷跑出来，指不定吓成什么样？”郭敬敏自顾自端起酒又喝了一口，而后摇摇晃晃站起身，“我得回去了，反正住得近，梅儿，你要好好的，有事就跟姑姑说。”
“好，姑姑，我送你。”郭蔓梅起身，云裳也站了起来，被郭敬敏按住肩膀，“你就别出来了，外面太冷了，咱们这交情别客气，年初三再见了。”
云裳坐了回去，看着姑侄俩也没坚持，“嗯，把那段子拿回去，给宝儿的！”
姑侄俩走出房门，来到大门口，郭敬敏拉住郭蔓梅的手，“姑姑没让你住在家里，你不会怨我吧？”
郭蔓梅失笑，“怎么会呢？姑姑能够收留我，把我安排在你老友家，我感激还来不及！”
“那就好，”郭敬敏拍了拍郭蔓梅的手，叹了口气，“哎，云裳是个苦命人，早年喜欢一个男子，可人家家里地位太高，不能接受商贾之女，后来听说男个男子一气之下离开了都城，独留云裳一个女儿家面对烂摊子，云裳不甘心，没过多久便寻了去，结果……才得知，那个男子已经有了别人，败意而归之后，家里便急匆匆的给安排嫁给一个五品官家为妾，结果她死都不从，中途就逃了……在外边找了个地方，经营起了布桩，我们也就是那个时候结识的，或许你的情况跟她相似，才引得她对你的恻隐之心……你要好好跟她相处，她一生未嫁，孤苦无依……”
说着，郭敬敏红了眼眶。
郭蔓梅也很是恍然，鼻子一酸，“原来如此，可她为何梳着妇人发髻？”
郭敬敏苦涩一笑，“不然呢？许多年后她回来才得知，家里早已变故，因为她悔婚，那个五品官家上门讨回了聘礼，本也没什么，可云家的生意处处遭到打压，没几年，她的父母就相继病死了。独留唯一的女儿在世上。从此，她便这般打扮扬言再也不嫁人，为父母守孝一生……”
“那，云姨可真的……太苦了！”郭蔓梅听得甚是心酸，还好自己的父母打算的早，也听从她的意愿，如果真的被指了婚，或许她的人生路就和云姨相同了。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偏偏她们都属于坚守自己的心，不肯妥协的那一类。
云裳的遭遇实在令人唏嘘。
“那个曾经的男子呢？难不成，他就没打算再……”
“不知道是何人，只听她说过一次，那人已经有了妻儿……”郭敬敏摇了摇头，“后来，她不愿再提及，我也没有问过，世间本就太多不公，痴心女子负心汉，自古如此，忘了也罢！”
“哦……”郭蔓梅点点头，“我知道姑姑，放心吧，我也不会去打探这些，以后我陪着她，好好跟你们学着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