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书的手指刚触上门把手,门先从里面打开了。
四目相对,钟离先笑起来:“我昨晚没睡好,眼花了?”
眼巴巴地跟过来又找到病房门口,元书本就硬着头皮,现下被钟离一调侃,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我过来看一个朋友,刚好看见你和晚音姐带着楼郁霆过来,出于人道主义,过来关怀一下。”
说完,不等钟离接话,元书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他还好吧?”
钟离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你自己进去看看?”
元书往病房里瞄了眼,可什么也没看到,遂抿了抿唇:“我看你神色这么轻松,那他一定没什么大碍,我也赶时间,就不进去了。偿”
钟离低低一笑,用肩膀将元书撞进病房后,从外面将门带上了。
元书被他撞得急走了好几步才停下来,她也没计较钟离的粗鲁,还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
虞晚音大约是已经走了,病房里就只有楼郁霆一个人静静地躺着,脸色苍白。
教授说过,楼郁霆不肯休息,便给他用了些有助于安眠的药,此刻的楼郁霆倒不是昏迷不醒,大约只是在昏睡。
元书也不担心他会醒过来,放心大胆地将自己冷得冰凉的手放在他额头,摸了摸,仍旧很烫。
也是,他才被送到医院这么一会儿,怎么可能退烧退得这么快。
元书找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就那么趴着看他。
中途医生护士都来过几次,到晚上的时候,楼郁霆的烧就已经完全褪下去了,只是人还没醒。
元书舍不得离开,就搬了张椅子,趴在床边,一边看他一边想些事情,想到后来,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她再醒过来,已经是半夜了。
周遭漆黑一片,唯有窗户渗进冷薄的光。
她耳边,是男人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元书眨了眨眼睛,也大致猜到了原本坐在凳子上的自己是怎么跑到了楼郁霆的病床上,还被楼郁霆搂在怀中的。
她轻吐了口气,轻轻地抱住了楼郁霆横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想要将其拿开后,自己好偷偷地溜下床去。
哪知她使了很大力气,男人的手臂非但纹丝不动还似乎越来越沉。
元书咬了咬牙,偏过头去看黑暗里男人的脸:“楼郁霆,你装睡?”
楼郁霆的呼吸仍旧平稳,也没给出任何反应。
难道是她误会了,力气没使够才没将他的手拿开?
于是元书又试了试……情况仍旧是一样的。
“……楼郁霆,你非要玩儿装睡这么幼稚的把戏么?你把手拿开。”
楼郁霆仍旧没反应。
元书闭了闭眼睛,也不去将他的手臂从自己腰上拿开了,而是撑着身体想要直接坐起来。
然而,她还没坐稳,腰上一紧,蓦地就被男人重新带了回去。
她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他身上。
元书的第一反应不是顾着被撞疼的自己,而是想要从他身上爬起来。他虽然不知道他那已经感染发炎的伤口在哪儿,但一直记得他身上有伤。
但男人抱得太紧了,她完全没办法从他身上挪开分毫。
她声音低低地叫他:“楼郁霆……”
楼郁霆没有应她,片刻后搂着她一起坐起身,将病房里的灯给摁开了。
元书被陡然的亮光刺得眯了眯眼睛,再睁开时,刚好撞进楼郁霆深邃的眼眸里。
在亮如白昼的环境里,这样的四目相对,元书陡然想起自己的去而复返、再想起自己眼巴巴地跟到这儿来,一时自尊心有些受不住,便强自将脸上的表情放冷了些。
她错开视线,推开他的手就要下床:“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就在她的双脚都踩到地上的时候,手腕再一次被扣住。
一直沉默的楼郁霆在他身后,嗓音沙哑地问她:“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要回来。
对啊,她为什么要回来。
明明一开始是她吵着闹着要离开楼郁霆的在楼氏的休息室的,是她一直在说楼郁霆限制了她的人身自由,但之前他明明已经派人送她去她任何想要去的地方了,她却自己回来了。
楼郁霆这么问,是在疲惫过后责问她为什么还要回到他身边添乱呢?还是只是单纯地问她原因?
元书垂眸看着地面,:“不管是4年前还是4年后,我都没逃开你的算计,我现在即便是要走,谁知道还不会不会有下一个陷阱在等着我?而且我突然发现,离开了你,我的生活,只会更加如履薄冰、步步维艰。”
这样说,无非是在缝补自己在楼郁霆面前那点早已破碎的自尊心而已,其实言不由衷。
顿了顿,她没听见楼郁霆说话,便主动转过身去看他,继续为自己的自尊心而在他面前笑出一种慵懒和凉薄:“你问我为什么会回来……报复、或者攀附,楼郁霆,你更喜欢哪种答案?”
楼郁霆靠在床头,硬挺深邃的眉目没有半点波动,他就只是静静地看着元书,声线也出奇地平缓冷静:“元书,我给过你机会了。”
他在元书住进休息室的时候,就在建筑项目的现场受了伤,但为了得到元书那颗纯粹的心,他一直隐瞒着自己的伤势,没让她看出半点端倪。即便是后来刚好被花瓶砸到伤口处,他仍旧将这个消息刻意隐瞒。虽然他惯常就是个不习惯将自己显山露水的性子,但刻意隐瞒和不主动将受伤的事情告诉元书,那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他不想他和元书之间的关系,因为同情或者怜悯而转折或者开始。
但当他在病床上醒过来的那一刻,看见床边趴着的小女人,他便打定了主意,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都要定元书了,再也不会动让她离开的念头。
元书一时没明白他所谓的“机会”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一颗心却因为他的目光而跳动得失去了规律。
之前说的那句话本就是为了自尊心而做的最后的装腔作势,现在元书只好沉默下来,动了动自己那被他扣着的手腕:“楼郁霆,你放开我。”
楼郁霆眸光暗了暗,非但没有放开她,反而蓦地倾身过来,轻易地就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捏着她的下巴,近乎粗鲁地吻住了她的唇。
这一刻,他只想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