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包厢走廊外。
虞晚音一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元书和虞玑离开,她才轻勾了勾唇,继续用公事的由头,跟正在因为烦闷而抽烟的楼郁霆说话。
楼郁霆没听进去多少,时不时抬手搭一搭眉骨,末了实在觉得心烦,便冷淡地打断虞晚音:“虞总监,虞氏和楼氏的合作并不是我今晚的主要目的。如果虞总监实在着急,可以找钟离单独谈。失陪。”
说完,他绕开虞晚音,进了包厢。
虞晚音几度捏了捏拳,最后往楼家老宅打了个电话。
这么晚了,柳妈居然还等着偿。
“柳妈,抱歉啊,我没能把楼先生劝好。”顿了顿,虞晚音建议道,“不过既然两人都在气头上,您制造机会让他们两人暂时先不要见面,以免再吵起来雪上加霜。等过几天,也许两人的关系自然而然地就缓和了。”
柳妈虽然一时没想到用什么方法让楼郁霆和元书暂时不见面,但听虞晚音这么说,连连答应。
她在楼家老宅这么多年,在楼郁霆身边这么多年,无论是从理性考虑还是从个人感情上,都觉得只有虞晚音这样的世家大小姐和职场丽人,跟楼郁霆才是最般配的。
虞晚音自然也完全参透了柳妈的那点心思,满意地结束通话后才重新进入包厢。
楼郁霆已经在沙发上坐下,左右都是空位。
虞晚音犹豫了一两秒钟,还是款款朝楼郁霆走去,在他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刚好,这包厢里被那些老总和上京的包房公主一占,也只有楼郁霆身边有空位。
她坐下的时候,刻意将自己的套裙裙角散落在楼郁霆的西裤裤腿上。好像,这样就可以离他更近一点。
楼郁霆并没有察觉到虞晚音的小动作,只是在她坐下的那瞬间将眉宇拧得更紧,低着头输入一串座机号码,就在包厢里拨了出去。
虞晚音就坐在他身边,包厢里的人见楼郁霆在打电话,自然而然地、不动声色地全都压低了压低了声音。
楼郁霆对此毫无察觉,语气冷沉地问电话那头的人:“她呢?”
柳妈犹豫了会儿才道:“小小姐被虞家小姐接走了,说是要出玩儿,今晚…今晚应该不会回来。”
听到“出去玩儿”几个字的时候,楼郁霆的脸色已经很阴沉了,又听到柳妈说“今晚不会回来”,他周身都在瞬间浸出一股子寒气。
“楼先生,您看……”柳妈在那边小心翼翼地。
“我知道了。”楼郁霆眯着眼睛,薄唇紧紧绷着,将手机扔在了一边的空位上。
虞晚音看着楼郁霆的手机屏幕暗下去,暗暗地松了口气。
等会儿,她只要再想个办法,让楼郁霆今晚直接不回楼家老宅,他和元书有了“隔夜仇”,按照元书那高傲的性子和楼郁霆这喜怒不形于色又寡言的习性,恐怕两人会僵持很长一段时间。
虞晚音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啊,最怕的就是这样绵软而无声息的消磨,迟早彼此生厌。
只不过几分钟后,楼郁霆重新拿起手机,明明没有任何未读消息,他还是将短信、通话记录都检查了遍。他似乎没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闭了闭眼睛后,郁躁地扯松了脖子上的领带。
莫寒宵在沙发的角落里坐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掌心那方素色的手帕,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坐在自己斜对面的楼郁霆说着话。
视线偶尔飘过楼郁霆身边的虞晚音,莫寒宵轻勾了勾唇,心里想的全是虞玑那娇俏易害羞的模样。
楼姓男人和莫姓男人在这应酬的包厢里坐着,心里想的全都不是“正经事”。
最后楼郁霆一扔手里的打火机,站起身找了个借口跟包厢里的各位老总告了别后,捏着车钥匙走了。
而虞晚音心里的那股子得意和高兴才刚升腾而起,见楼郁霆突然起身,一时没克制住,跟着站起身来追了几步:“楼先生,你去哪儿?”
楼郁霆也不知道听没听到,总之没给任何回应。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样赤果果地漠视,虞晚音瞥了眼包厢里的众人,脸上青白交错,强行镇定下来,重新坐回沙发上。
楼郁霆一走,莫寒宵觉得更没劲了,一边把玩掌心的那方素色手帕,一边散漫地瞥了两眼虞晚音。
……
院子里传来车子的声音,元书正站在厨房的流理台前,往面前的玻璃杯里倒水。
是楼郁霆回来了。
元书想起自己之前跟虞玑说,要是楼郁霆今晚回来她便主动去和解的话,眼角不由得轻抽了抽:楼郁霆怎么就回来了呢?难道她真的要主动去跟他和解?
天哪。想想那场面,都觉得有些伤害颜面。
就在元书犹豫的时候,元书听到柳妈叫了声“楼先生。”
楼郁霆的嗓音很淡,似乎问了句:“还没回来?”
柳妈却反问了句:“楼先生,我看您脸色不太好,要不您先上楼,我去给您准备点宵夜?”
“不用了。”楼郁霆扔下这句,没有再问柳妈任何问题,直接上楼,准备回自己的卧室。
但是走到二楼楼梯口的时候,他顿了顿,然后步子一转,去了元书的卧室。
元书的卧室门开着,房间里整整齐齐,床上连一丝褶皱都无。
看来那小女人,是真的出去玩儿,今晚都不打算回来了!
敢情当真是他楼郁霆一个人在这儿较劲儿!她倒是心宽得厉害!
本就紧绷的薄唇绷得越发地紧直冰冷,楼郁霆转身,阴沉着一张脸回了自己的卧室,动了脾气,将门摔得重重一响。
站在厨房里还没动的元书,都被那声音震得微微一愣。
元书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见楼郁霆摔门,他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和她吵架了,心情不好得厉害?
虽然也知道这个想法有点武断,但元书还是忍不住扬起唇角,心情不错地端着水杯,拿起放在一边的包包,慢悠悠地回了自己的卧室。
亲眼看过了一脸阴郁的楼郁霆,此刻见刚回来不久却满面轻松还带笑意的元书,柳妈心里的天平,几乎已经完全偏落在了楼郁霆那一边。
……
楼郁霆回房间后,刚扯下脖子上的领带扔在一边,他随手扔在床上的手机便震动起来。
他遥遥站着,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没有理会。
他原本打算直接去卫生间洗澡,几经犹豫后在房间里站了大半天也没去。
他一直以为,元书的一切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要她留在他身边,她便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可是他没料到,自己竟然会跟元书起了争执并且让事情失控到现下的程度。
他第一次感到无力,这种情绪的脱缰让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运筹帷幄。
他一直以为,元书像四年前那样闷不吭声地逃跑,已经是这辈子他遇到的最大的挑战。可这一次小小的争执,却完全刷新了他对“掌控”这个词的认知……如果他得不到元书的心,那么他永远没办法真正掌控元书这个女人。
脑袋里毫无头绪地涌进来一些想法,在他的手机再一次震动起来的时候,楼郁霆一边解开领口的纽扣,一边举步走到了阳台上,任初春的冷风穿透骨髓。
已经收拾了东西打算睡觉的柳妈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客厅里的座机在寂静的夜里突兀地响了起来。
已经凌晨一点多,是谁还会在这种时候打电话过来?
柳妈略略一想,害怕吵到楼郁霆,还是赶紧过去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女人,开口便是一口纯正的英文。
柳妈懵了几秒钟,然后压低声音结结巴巴地问:“您好,您…您找哪位?”
电话那头默了几秒,然后那女人很快切转为标准的普通话:“你是宅子里的柳妈?”
柳妈愣了愣,不知为何莫名就想到了楼郁霆之前每隔几个月就要固定去一趟英国、在英国待一段时间的事情,忙问:“你是?”
“我刚才打世脩…我刚才打郁霆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我也是没办法才扰您清梦的。”顿了顿,那边的女人恍然道,“哦,对了,麻烦您见到郁霆的时候让他给我尽快回个电话,就告诉他英国这边找他有点急事便好。有劳了。”
对方挂断电话好一会儿后,柳妈还有点没回过神来:有个英国那边的女人三更半夜的找楼郁霆有急事?能是什么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