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猎物入圈入套,哪里是她元书想逃就能逃的。
她还没走两步,钟离长腿一迈、轻易地就挡在了她面前。
元书抱着绵绵、埋着头,侧身就想绕开他继续逃离这里,可钟离每次只要稍稍一侧身,就能将她的路给完全堵死。
“……”元书抬头瞪着钟离,“钟离哥,你为虎作伥!”
钟离挑眉、咧唇笑:“我就愿意,怎么办?”
“……”元书咬着唇,一如当年离开燕城时那般精致而饱满的脸蛋儿,此刻涨得通红达。
但她却无可奈何,只能站在那里埋着头,作最后无用的僵持。
钟离呵呵一笑,抬手就将她怀中的绵绵给夺抱了过去。
怀中一空,元书越发地没安全感。
“书书,小姑娘我先帮你抱回你休息的房间,亲自守着,你陪我哥叙叙旧说说话,顺便放松一下。”说完,钟离学着元书之前的姿势,动作笨拙地抱着绵绵就走出了病房。
元书捏着拳,在原地呆愣了一两秒,这才反应过来,提步就想要追上去。
可她才走两步,一只手的胳膊就被人从后捉住了。
元书一愣,随即咬牙:“莫寒宵你放开我!”
莫寒宵淡淡地睨了她一眼,根本不搭理她,单手插袋,直接拎着她就把她给拖到了楼郁霆床前。
元书的力气根本敌不过莫寒宵,被莫寒宵这一扔,她毫无反抗余地的摔在了楼郁霆身上,双手处于本能地撑在了楼郁霆胸口。
楼郁霆身子一弓,闷哼了声,头上立刻就沁出了薄汗。
被几个男人耍了一通的元书本来一肚子气,眼下发现自己似乎弄到了楼郁霆的伤口,愣了愣后忙有些慌地想要撑着站起身。
楼郁霆却眼疾手快地攥住了她撑在自己胸膛上的手腕:“小书,不要走。”
男人低哑而略带虚弱的声音就响在耳边,元书的心跳不可抑制地跳停了下。
“……”莫寒宵脊背上又窜出一股子恶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的时候,他双手插进西裤口袋,转身“逃”了这很可能肉麻恶心死人还找不到偿命对象的地方,并将门给带上了。
可是就在关门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元书用另一只手撑着床,飞快地就站直身体,被朝后退了两步。
楼郁霆神情一寞。
元书原本涨得通红的一张脸,此刻也恢复了一贯温淡无波的模样。
病房里有片刻的寂静,最后由楼郁霆打破沉默:“小书,刚才……”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一条人命。所以刚才的事情,你不要误会。”元书飞快地截断他的话,并错开了视线。
顿了顿,元书始终觉得这个“人命”的理由不够充分,于是又补充了句:“最主要的是,你总归是绵绵的亲生父亲,我不想我的女儿以后有需要了,连想要见一见自己的亲生父亲的机会都没有。我不是为了你,更不是像钟离哥所说的那样,我是…在乎你。我只是为了绵绵而已。”
楼郁霆眸眼深邃的盯着元书的侧脸,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如果是这样,也好。”
元书松了口气,然后转眸盯着楼郁霆:“既然说清楚了,那我出去了。”
“不行。”元书的话音才落,楼郁霆便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她。
元书微微眯眼,盯着楼郁霆。
而楼郁霆用下巴划了划一边的粥碗:“喂我喝粥。”
“……”元书的眉尾控制不住地轻抽了抽:“楼郁霆,你脑子不会是真的坏掉了吧?你认为我们是那种,我可以喂你喝粥的关系?”
“我认为是。”
“……可我认为不是。”元书不想再搭理他,转身就要走。
楼郁霆嗓音幽沉而平稳地道:“你不是说要为了绵绵,为了绵绵能有一个亲生父亲?”
“……你什么意思?”
楼郁霆面不改色:“我的意思是,你既然是为了绵绵而担心我被莫寒宵整死,现在喂我喝粥,也同样是为了绵绵。”
“……”元书。
楼郁霆神情淡漠而正经地继续:“你现在若是不喂我喝粥,我就会饿死,绵绵同样会失去亲生父亲。”
“……”听到这个理由,元书在那一瞬间真有一种忍俊不禁的感觉,可她忍住了,而是表情冷冷地、声音恶狠狠地回答说:“那你就饿死吧!”
说完,元书再不管他,快步出了病房。
看着病房门被某个小女人重重地摔上,楼郁霆想起她刚才的恼怒的样子,反而心情大好地勾了勾唇。
而元书走出病房后,在关上的门前站了会儿。
想起刚才楼郁霆那披着清冷的皮而实则无赖至极的样子,也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
…
意识到自己想到楼郁霆,竟然也会笑了,元书咬住唇,连忙压制了那种感觉,提步就想要回自己休息
的房间:既然楼郁霆没事了,她和绵绵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
可她还没走几步,后面突然传来一记犹疑的女音:“小…小小姐?”
初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元书还有些恍惚,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在叫自己。
可一秒钟过后,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她花费了3年时间才忘得差不多了的旧事,因为这道声音,一瞬间全部在她脑海中鲜活跳跃起来。
那种窒息而痛心的感觉,而随之涌出来。
元书很希望刚才听到的那记女音是自己的幻觉,可是很快,又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小小姐,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元书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她本准备当做没听到而直接离开的,可那声音的主人,此刻已经绕到了她面前。
她仰头看着元书,苍老了不少的面容是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她张了张嘴,抬起手用手指指着元书,手指颤抖,声音也跟着有些颤抖:“小小姐,小小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元书抿着唇,过了好一会儿才温淡而疏离地弯了弯唇:“柳妈,好久不见,没想到您还认得我。”
听到元书跟自己打招呼,头上的银丝被灯光耀得发亮的柳妈,眼眶立即红了。
她将元书上上下下打量了遍,视线最后落在元书脸上,抬起的那只手想要来触碰元书却又不太敢,于是就那么悬着,哽咽着声音说:“小小姐,3年了,已经3年了……”
元书笑,越笑而越发地疏离:“您记性挺好的。”
柳妈知道元书在怪自己,原本忍住的眼泪顿时滚下来:“小小姐,当年的事情是……”
“柳妈,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情要去处理,就先不陪您聊了。”元书截断柳妈的话后,朝柳妈礼貌至极地微弯了弯腰告别,然后绕过她,径直走了。
柳妈追了几步:“小小姐,小小姐!”
元书步子没停,抿着唇一脸淡漠。
只不过,她原本打算回自己休息的房间的,但她不想让柳妈知道自己的休息室、更不想更多的人知道绵绵的存在,所以她先绕去了洗手间。
元书看着洗手间里的自己,看着这张跟3年多以前一模一样的这张脸、可眼睛里的内容却再不相同的自己,脑海里一片空白与荒芜。
她突然有些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当初在燕城的时候,是过得自我身边却很多恶人的时候更轻松快活,还是在郦城的这3年间,处处压抑自己的本性却没经历过什么真正的凶险更轻松快活。
或者说,16岁以后,她元书何曾真正的轻松快活过。
如果继续带着绵绵离开,是不是就真的可以同时摆脱恶人和压抑自己,过上真正自由而轻松的平凡日子?
…
元书走后,柳妈提着一大袋换洗衣物和粥啊汤啊的,赶紧转身进了楼郁霆的病房。
楼郁霆见她匆匆忙忙地进来,原本微勾的唇角顿时坠了坠,眯眸看着她。
柳妈被他一看,顿时佝偻着腰有些抬不起头来:当年元书离开以后,楼郁霆已经明确放话,让她自行收拾东西离开。她当时也确实是被赶出了楼家老宅。
可是后来,阴差阳错的,因为宋兰懿的关系,她还是重新进老宅做事了。
楼郁霆那时候已经常常在国外,两年多的时间,才回过一次楼家老宅,而且才呆了不到一小时,也就没管她。
在这几年里,柳妈一直在找尽各种机会,想要弥补。
这不,她辗转听说楼郁霆住院了,这就赶紧提着东西过来了。
她猜想按照楼郁霆的身份,应该是住在最高级的病房,于是就擅自找了过来。
没想到,没有先找到楼郁霆,倒是先在走廊里碰见了元书。
…
柳妈低着头,将自己提来的一应东西都给放在桌子上,这才躬着身子、恭敬地朝楼郁霆笑了笑,并用手指了指桌上的东西:“楼先生,我炖了些补汤,对你身子的康复有帮助的,你抽时间喝点?”
楼郁霆保持着对老人家最基本的礼教,淡淡地点了点头。
柳妈生怕楼郁霆给自己下逐客令,赶紧道:“先生,你猜我刚刚在走廊上遇到谁了?”
看着柳妈眼睛泛光的兴奋神情,楼郁霆这才给了一个稍微长的句子:“您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不要去招惹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