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书在卫生间里呆坐了一夜。
而楼郁霆也在卫生间门外站着,陪了一夜。
因为楼郁霆是知道卫生间的面积狭小的、是以他不敢踹门,怕伤到元书,便只能呆站着陪着。
在天光大亮、早上七点多的时候,赵一枫直接就带着执行导演过来了。
因为前一晚自己跟靳薇萝“交朋友”的事情被元书给搅混了,赵一枫对元书多多少少都是有意见的。
特别是他一过来,见元书的房门没关严,直接一脚将房门给踹开,举这个馒头大声嚷嚷:“小元书,你怎么回事?大家伙都在等你一个人了?怎么着,你这还没拿影后呢,就开始耍大牌了?要我说啊,你这千金大小姐的性格,就不适合……楼……楼总,您怎么在这儿呢?”
赵一枫对上楼郁霆那双猩红的眸子,腿一软赶紧改口赔笑,慌里慌张地将手里捏着的馒头给藏到了身后。
楼郁霆定定地看着他:“说下去,不适合什么。”
赵一枫咽了咽口水,一个四十出头的人了,在楼郁霆这样一个34岁的人面前,竟然直不起腰来。
他嗫嚅了下,转移话题:“楼总,小元书这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情不好?”
一看楼郁霆下巴上那青色的胡茬和青黑色的眼圈,就知道昨晚势必经历过一场拉锯战。
楼郁霆本想让赵一枫滚出去,但想到赵一枫是元书的电影导演,就算他自己权势滔天不把赵一枫放在眼里,但为了元书的磕绊和受的委屈能少些,楼郁霆抿了抿薄唇,从西服外套的口袋里摸出烟盒来。
他强压着脾气,尽量表现得和颜悦色地抽了一根烟出来递给赵一枫。
赵一枫愣了下,忙受宠若惊地接了。
楼郁霆低头,给自己也点了根烟,抽了两口后才觉得神智清醒了些。
他透过薄薄的烟雾看着赵一枫:“赵导,元书身体有些不舒服,我替她跟你请个假。”
“啊?”赵一枫差点就答应了,可心念一转,为难道,“楼总,您也知道,我这部电影前期准备工作都做了好几个月,后期还要搞点特效。这……这实际拍摄的日程我定了40天的时间,这女主角不到位、对剧组的影响,您应该也是清楚的。这多拖一天,这费用……”
“我三倍补偿给你。”楼郁霆垂眸抽了口烟,低淡道。
赵一枫还是犹豫了下,默了默后还是恭敬地点点头:“那行。”
……
赵一枫刚转身出去,卫生间的门就被元书从里打开了。
莫名地,楼郁霆夹烟的手一抖,烟灰掉落下去的时候,他偏头去看元书。
那时候,元书刚好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
他没看到她的脸,心里莫名地更慌。
他想要开口叫她,却又害怕自己一开口就打破了什么般。
于是,他红着眼、赶紧将烟掐灭在了烟灰缸,咽了咽喉咙后,颇为小心翼翼地走到元书身后站定。
元书在行李箱面前蹲下,动作很自然又很寻常地打开行李箱,在里面找出一套衣服后、又抱着衣服站起身来。
在元书再度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楼郁霆终于忍不住,扣住了她的手腕。
元书挣脱了下,没挣脱掉,也就放弃了,依旧低着头静静地站着。
楼郁霆往后退了步,弯着腰低着头想要去看元书的脸蛋儿,声音嘶哑而晦涩不堪地问她:“小书,你想去哪儿?”
“拍戏。”元书的嗓音同样哑得厉害,低低地,“刚才赵导不是已经来催我了么?我得去拍戏了,不能让大家都等着我一个人。”
光是听着元书的声音,楼郁霆就已经心痛难当。
他将元书抱进自己怀中,一遍又一遍地轻吻她的脸颊和发顶:“小书,咱们不拍戏了,咱们休息一天,嗯?”
“不行啊。”元书在他怀中摇头,声音低哑得近乎呢喃,“3年前我怀绵绵的时候,老是因为自己的私事而耽误大家,名声已经很不好了。现在我好不容易遇到这样好的资源,我要是再这样,以后就再也没人敢跟我合作了。”
“不合作便不合作,我养你。”楼郁霆心疼而怜爱地摸了摸元书那布满了干涸泪痕的脸颊,“小书,咱们不工作了,咱们回家。”
元书摇头:“不回家,要工作。”
她眼睛酸了下,有些慌乱地从楼郁霆怀中退出来,笑:“从我出生开始,楼映雪就把我抱去剧组让我演戏。在几岁的时候她为了让我红还让我去演小僵尸……现在,我好不容易有更进一步的机会了,我怎么能放弃呢。不能放弃的。”
“你没有必要活在她的愿望里,小书,我不许你去!”看着这样倔强的元书,楼郁霆有点压抑不住自己的脾气,不免声调上扬。
元书本来一脸倔强,却突然因为他上扬的严厉声线而哭了。
看着她啪嗒啪嗒往下掉的眼泪,楼郁霆歉疚得手足无措,抬手想要用手指替她刮掉眼泪。
元书撇开脸:“你一直瞒着我不告诉我,还说什么等我电影拍完以后才告诉我,不也是希望我不要受楼映雪的影响么?”
楼郁霆哑口无言。
“我去拍戏了,你也回去吧,别待在我这里了。”元书推开楼郁霆,进卫生间洗漱换衣服。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楼郁霆还站在原来的位置,昂藏的身子萧瑟地立在那里。
元书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收拾的时候,楼郁霆就沉默着,像个无声的机器跟屁虫似得,跟着。
元书一直紧抿着有些苍白的唇,也没搭理他,收拾好自己后就主动去靳薇萝的房间找了靳薇萝。
靳薇萝的房间没人,元书也没停留,直接下楼,上了剧组安排的越野车后,拉上车门就让司机开车去拍摄场地。
被关在车门外的楼郁霆,看着越野车走远,忙转身,自己开了昨晚的那辆越野车,正准备跟上。
另外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突然开过来,横阻在楼郁霆的车前。
莫寒宵身边的左膀右臂之一的许重渊从车上下来,弯腰、神情冷峻地在楼郁霆的车窗上叩了叩。
楼郁霆望着元书离开的方向,降下车窗后才看向许重渊:“你怎么亲自来了?”
于莫寒宵来说,许重渊就像于楼郁霆来说的钟离一般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留着最利落的平头的许重渊左右看了眼:“二爷,三爷的父亲已经被莫嵘手底下的人搞进医院了。莫嵘身边的那个虞晚音,趁机借用了她舅舅在政府的余部的势力,彻底把三爷的父亲给困住了。三爷目前处境不太妙,让我过来避风头的同时,跟您商量对策,顺便接您回去。”
楼郁霆闭上眼睛,指骨分明的长指重重地在眉心捏了捏。
许重渊看了眼元书离开的方向,补充:“二爷,三爷也说了,若是您有顾虑,他也理解。但是他希望,万一他出事了,你能帮忙照顾照顾虞家二小姐和她的母亲。”
“胡说什么!”楼郁霆睁开眼睛,眯眸盯了眼许重渊,“你等我30分钟,我去去就回。”
许重渊点点头,直起精硕颀长的身子,后退了两步,站到一边,看着楼郁霆的车子离去。
宁曼熙从楼上下来,尽管见惯了帅哥美男的她,在看到许重渊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微微怔了下。尤其是当他看到许重渊冷峻的面庞上那道大约3厘米上侧刀疤。
觉察到有人在看自己,许重渊冷戾地甩过来一个眼神。
对上那双暗黑的眼睛,宁曼熙心口重重一突突,赶紧埋下头,钻进了自己的座驾。
这辆车,是安靖疼她,特意在她进组后叫人给她开过来的。
所以车上,就她一个人。
但她还是将车子开出去好一段距离后,停在了寂静无人的一段路上,这才拿出手机。
她犹豫了许久,才拨了虞晚音的号码。
虞晚音那边传来一声很浅很低的呻/吟声,以及男人的重喘声。
饶是老是承欢安靖的宁曼熙,也不由得听得脸红耳热,忙将电话挂断了。
大约十几分钟后,虞晚音回拨过来:“有事?”
宁曼熙稳了稳神才说:“虞大小姐,你吩咐我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我希望以后,你能……不要再想起我。我已经30岁了,混到现在这样真的很不容易,希望虞大小姐能理解一下我。”
“嗯,我会尽力理解你的。”虞晚音很快回答。
宁曼熙倒是愣住了,吞了吞口水后又觉得自己跟虞晚音比起来、似乎太冷漠了,不便跟虞晚音拉拢关系和人情,于是寒暄似的问了句:“可是虞大小姐,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你这么做的原因。”
虞晚音问:“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宁曼熙看了眼车子前后,确定没有车子和人经过后才继续:“据我观察,你让我把照片送去后,元书和楼郁霆非但没有闹僵,楼郁霆还在元书的房间里呆了一夜,两人的感情似乎更好了。”
“哈哈哈……”虞晚音突然突兀地大笑起来,笑完了,她似乎意犹未尽,笑着反问宁曼熙,“你凭什么觉得,我的目的是为了要拆散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