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苏亦燃仰头看着许惟泽,他只是笑着,黝黑如黑宝石的眼睛低头静静的看着她,太阳的光折到他眼睛里,琳琅满满像是破碎的玻璃。
还没等许惟泽开口,苏亦燃的手机突然想起:“是我妈!”苏亦燃扬了扬手机,对许惟泽一笑:“等下是你说还是我说?”也没有等许惟泽说话就已经接了电话。
“妈!”苏亦燃笑着背过身:“我们还打算晚上回去呢,有件事要跟你说……褴”
而电话那头的苏母已经哭得泣不成声:“燃……燃燃……燃燃,你爸……你爸出……出车祸了。”
“什么?”苏亦燃浑身一震,像是当头一捶砸得她头蒙蒙的:“我爸怎么会……”突然意识到说这些无济于事:“我爸现在在哪个医院?妈,你别哭!你别哭!”
苏母哭着报上“中心医院”,苏亦燃一边发抖一边说:“妈,你先不要担心,我……我马上去医院,你等我……”
苏亦燃挂了电话,刚刚还是红润的脸已经变得惨白。
“怎么了?”不等苏亦燃说话,许惟泽已经问出了口,他已经从苏亦燃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中发现了端倪:“是不是叔叔肾病犯了?”
换肾的人存活率一般是5年——10年,苏父这才三年鲎!
“我爸……我爸出车祸了……”苏亦燃的眼泪已经哗哗哗的流了出来,她眼前一片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脚不停的往前:“我……我们要马上回去,妈说爸爸已经抢救好几个小时了。”
许惟泽伸出长臂紧紧的抱住苏亦燃,感受到她在不停的颤抖,于是他自己的心也跟着缩紧,疼了起来。
“别担心,别担心!我们现在马上回去,能抢救过来的!一定可以的!”许惟泽一边安慰着,一边呆着苏亦燃下山,脸上也是一派严肃的神情。
坐上车,苏亦燃一直恍惚的样子,走到一半的时候,因为遇上堵车车子一直停滞不前,苏亦燃才回过神:“为什么会堵车?怎么会堵车?”她神色越来越焦急,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其实她根本就不想哭的,但是想到爸爸眼泪就像是控制不住的水龙头一样往下流。
许惟泽扭头看着苏亦燃也是慢慢的心疼,不知道为什么胸口像是被一根一根的扎过一样,他此刻其实是很想控制这种情绪的,但是若是人的情绪跟感情能像水龙头一样被控制那该多好啊?
许惟泽解开安全带覆过去,连同座椅一起抱住苏亦燃:“别哭!别哭!会没事的,你要相信我。”
苏亦燃伸出双臂紧紧的抱住许惟泽放声大哭起来:“为什么会这样?爸爸三年前都挺过来了,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过一遭所以格外的小心,为什么会出车祸?怎么会出车祸?”
许惟泽低头吻着她脸上的眼泪,又咸又涩又让人痛苦,他拍拍她的肩膀:“来跟我一起深呼吸,爸爸会没事的!”
苏亦燃正在的看着许惟泽好半晌才沙哑着声音问:“如果爸爸出事了该怎么办?妈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还没有看到我的婚礼!”
许惟泽又低头温柔的吻了吻她的脸颊:“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等了十几分钟前面的车队长龙终于开始往前开,许惟泽也跟着蜗速的开车,下了高速就一路飙车到中心医院,车子停下两个人就往急救室跑去,查了查苏舷已经转到ICU了。
所谓ICU苏亦燃是心惊胆战,三年前得经历历历在目,到了ICU花钱如流水还是小事,关键是进去的人是九死一生!
苏亦燃脚都有些软了,她没有想到苏父才三年就又进来了!
苏母跟高秀梅并排坐在急救室门外的椅子上,高寒站在一边,三个人眼睛都肿了,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显然是哭过很久了,现在眼泪都哭干了。
“怎么回事?”苏亦燃过去,坐在苏母旁边,苏母看到苏亦燃又忍不住哭了起来,高秀梅也用手里握成团得纸巾擦着眼泪别过头去。
高寒说:“我也不知道,我们是接到警察的电话才知道的。”
苏亦燃这才注意到旁边是站着两位交警还有一个中年大叔,许惟泽正在跟警察说。
警察说:“我们是接到这位先生的报警才赶过来处理的,是这位马先生拨打120并报警,而且支付了苏先生的第一笔医药费。”
苏亦燃打量这个中年人,虽然头顶没有了头发,肚子也凸了出来,身上还有一股油烟味,但他脸形方正带着慈祥,苏亦燃起身对着大叔就鞠了一躬:“马先生谢谢您!谢谢您送我父亲到医院。”
那位先生双手摇着说:“没什么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撞人的人!刚刚警车先生也问清楚了,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不敢做亏良心的事,但真不是我撞的你父亲。”
苏亦燃愣了一下,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现在的社会老人扶不起,反咬一口的人太多了,但是她绝对不是反咬一口的人!她又鞠了一躬说:“马
先生您放心,请相信法律是公正的,您救了我父亲,我们全家人都会感激您的!”
于是当着警察的面,马先生把事情的经过又讲了一遍。
“我是一个厨师,昨天晚上晚班,收拾完厨房的东西,我骑着我的电动车回家,刚走到附近,就看到一辆车把一个人给撞倒了,然后车上下来一个女人,看了看之后又赶紧坐上车开着车走了。”
苏亦燃听了问:“当时是几点?”
“几点我倒是没注意,不过我是12点半以后才离开饭店的,走到那地方怎么也得一点多了吧!”马先生可能也是一夜没睡熬到现在双眼猩红全是血丝。
“今天凌晨一点?一点我把怎么不在家?去哪里干什么?”苏亦燃后半句话已经转向苏母。
苏母擦着眼泪说:“这谁知道!昨天下午你爸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我问他干什么去,他说一个老伙计叫他出去一会儿就回来,结果到了晚上九点多还没回来,我就给他打电话,他说高寒今天走,他得送送他,今天晚上晚点回来。”
苏母看了高秀梅一眼说:“我以为他昨晚不回来了!”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谁能想到他……他会出事啊!”
高秀梅也哭得双眼红肿:“昨天他是来了一会儿,八点多了高寒跟同学聚会还没有回来,他担心高寒出事就去找了,后来把高寒找回来了,天也晚了,高寒是想让他住下来着,可是……可是她说你一个人在家,不放心,连夜就回去了……”
高秀梅说完,苏母‘哇’的一声撕心裂肺:“我宁愿他住你哪啊!哪怕他跟你去南方了也行啊!就是不要出事!不要出事啊!”
苏母这样痛哭着,高秀梅也越哭越痛:“要早知道会出事,我宁愿他别来看我们!一辈子不见面也不要出事啊!”
两个女人相互仇视了一辈子,到这个时候倒是心挺齐的。痛哭着,高寒跟苏亦燃也哭了起来。
许惟泽紧紧的抱住苏亦燃,几个人哭了一会儿,交警跟那位马先生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许惟泽问:“那警察先生是怎么联系到咱们的?”
其中一个警察说:“出事现场又苏先生的手机,不过已经被压碎,手机卡也受到损伤,我们请了技术人员修复但是也无济于事,幸亏重症监护室的医院有个护士认出了苏先生,说他是苏小姐的父亲,所以记得清楚点,貌似之前在ICU里面住过,刚开始还不敢确认……”
所以打电话到苏家试问,后来苏母赶来确认之后赶紧给苏亦燃打电话……
这个事情立案,打120并且报警的马先生骑的是电动车肯定不能把苏父撞成这样,而且马先生当时是从从外面回到附近的小区而苏父是刚从小区出来没多久,他们本来就是相反的方向。
警方说已经调取了当时前后接到报警前后一小时的监控,而且也请马先生到时候去辨认车子。
“可是当时天太黑,其实我没有看清楚车是什么车。”马先生解释:“当时这一片距离路灯远,我就恍恍惚惚的看到。”
“那你是怎么知道车上下来的是个女的呢?”一个交警问。
马先生说:“那人是个矮个子,长头发,还穿着裙子。”
……
警察跟马先生走了,苏亦燃看着两个泣不成声的长辈,走过去蹲下说:“妈,高阿姨,你们别哭了,医生是怎么说的?”
苏母流着眼泪说:“医生说,车子是从后侧面撞到你爸的,腰椎骨折,还伤到了肾,你爸本来就是移植的肾……恐怕凶多吉少了……”
苏亦燃走整个人都懵了,蹲坐在地上,苏母也从椅子上滑下来,母女两个人抱头痛哭起来。
医院是给人希望的地方,但是也往往是让人绝望的地方,是让人健康的地方,同时也是被称为人间炼狱的地方。
哭过之后该处理的事情还是要处理。
傍晚的时候,苏父就发生了加重的反应,尽管陶主任跟外科的几个主任一起会诊抢救,还是在出来的时候摇了摇头。
“上次只是肾病造成的肾衰竭,换了肾还能生活如常,可是这次不一样,先不说拦腰撞击伤到了脊椎神经和肾脏,车祸后失血过多造成休克与脑细胞损伤,也够要命了。”陶主任这样对许惟泽说着:“我们已经尽力了!”
苏亦燃在许惟泽身侧,身子不稳摇摇欲坠幸亏许惟泽伸出双手抱住她才没让她倒下。
陶主任看了看苏亦燃,终究扶了扶眼镜说:“现在你父亲用呼吸机/透析和药物这些人为的方式维持着你父亲的生命体征,但是事实上已经出现了脑死亡的人是救不回来的。”
苏亦燃低着头都不看陶主任,大滴大滴的泪珠砸在地板上。
陶主任说:“医生无权宣布停止用药,亦燃,你们都是大人了,去跟你母亲还有你阿姨弟弟好好商量下吧。”
苏亦燃点点头,陶主任看了许惟泽一眼转身离开了医生办公室。
陶主任一走,苏亦燃就埋头在许惟泽的怀里痛哭起来,面对亲人的亡故,她除了哭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人是脆弱的,生命是脆弱的在死神面前不堪一击。
她甚至都很久没跟父亲一起吃过饭没有单独说过话父亲就这么走了,最后一面父亲都没有见到她。
事情来得太突然,她无法接受!
但是却又不得不接受。
“亦燃!亦燃,想哭就哭吧!有我呢!一切有我。”许惟泽的眼睛红了,眼泪也跟着砸了下来。
苏父这一辈子没有什么大作为,甚至出轨伤了妻儿的心,还耽误了一个女人的一声,但是总体来说他算是个好人,好丈夫,好父亲,好男人。跟他相处的时候,他也给过他父爱,难能可贵的父爱。
哭累了,许惟泽陪着苏亦燃出了医生办公室。
守在重症监护室外的苏母跟高秀梅谁都不肯走,一动不动的默默流泪,眼泪流干了就干瞪着眼发呆。高寒年纪还小经历这个也有些崩溃,他跪坐在两位母亲的身前默默的流泪。
苏亦燃跟许惟泽走过去,跟高寒并排跪下,低着头说:“妈,阿姨,我要跟你们商量一件事。”
苏母没有吭声,反而是高秀梅问:“什么事,你说。”
苏亦燃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说:“陶主任说,把已经被判断为脑死亡。”
脑死亡是什么意思,很多人不太理解,高秀梅惊诧了一下又低头抹泪,苏母什么都没说,好半晌才问:“意思是不是说,你爸救不回来了?”
苏亦燃低着头不敢说话过了好久才扑到苏母怀里说:“如果用呼吸机和药物能维持生命体制。”
“就是让他当一个活死人,身上到处都插着管子,心跳不是自己的心跳,是极其带动的,呼吸不是自己的呼吸,是机器带动的,血液不是自己的血液是别人的给输入的。”苏母说着说着居然笑了起来:“那还是你爸吗?死也不让安安生生的死,比木乃伊还不如?”
“妈……”苏亦燃叫了一声,苏母却突然站了起来,眼睛无神空洞的盯着前方:“你去处理吧!把你爸从里面弄出来吧!我带他回家。”
苏母平时风风火火看起来有些冲动,但其实她也是个果敢明觉的人,她这么说了,苏亦燃没有拒绝,高秀梅也没有说什么。
因为事情苏父的事情太意外,太突然,让所有人都措不及手,苏亦燃自出事当天起就一直陪着苏母,新戏已经跟剧组那边辞了,反正她们是投资方,说不拍就不拍了,又许惟泽在谁也没说什么。
不过幸亏只开机几天还没有拍多少,这个戏又是段红衣的戏,想找个女一号还不简单?隔了两三天就传来杨艳艳顶替了苏亦燃拍女一号的事情。
但是世界的喧闹和悲欢离合仿佛跟苏家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苏母检查把苏父抬回家里,在家里整理好仪容,这才从家里抬到殡仪馆。
葬礼在许惟泽的主持下于三天后举行。
高寒带着高秀梅,索性就住到了苏家,因为之前带着母亲走,他已经把房子租出去了。本来,他应该已经带着母亲到了南方安顿下来的!
同时他也在深深的自责痛苦,如果不是他出去跟同学们玩,父亲不会去找他,不去找他就不会那么晚回家!说不定错过了那个时间点,苏父就不会出事了!
从来都是剑拔弩张的两个女人,开始和平共处,比如苏母容忍了高寒跟高秀梅住在苏家,比如高秀梅开始拉着苏母说以前的事情。
葬礼又许惟泽安排,举办的非常隆重,但是并没有让太多的闲杂人参加。
葬礼过后,已经九月,苏亦燃让高寒先去报到。
高寒一言不发,苏母说:“我知道你内疚,但是这个事情不怪你,高寒,你爸爸也希望你成才,你不能因为他去世就内疚就耽误了你自己。”
高寒还是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亲人的离世,不是因为自己都会伤心好久,何况跟自己有关系,这对一个孩子来说简直是致命得打击,心理阴影面基别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苏亦燃盯了高寒一会儿突然站起来大吼:“高寒你要是我爸的孩子你就给我站起来滚出去混出个人样出来!我爸是因为去看你才死的……”
“燃燃!”苏母都没想到苏亦燃会突然发这么大一通火,苏亦燃指着高寒的鼻子大骂:“我爸为什么去看你?是想着你要去上大学了。你以后能成才,你现在装出这个窝囊的样子给谁看?代表你愧疚吗?我呸!你愧疚我爸就能活过来,别说你这个样子,就算你变成非为你变成软脚虾烂臭虫我都不管你!”
“姐!”高寒哭了,眼泪哗哗的流,一下子跪在了她面前:“是我不对!我不该出去玩!”
“你别叫我姐!你要是我爸的儿子你就对要的起他!不能让他白死!他希望你成才,你要是成不了才成了废物你还有什么脸面面对我们?你不争气你怎么对得起我爸我妈还有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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