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落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如同此刻这样,这般崩溃过。
短短时间,太多的坏消息接踵而来。
她回不去了,小骞昏迷不醒。
韩卿卿在顾驰渊墓前自尽,百里长安要去辽东,而她,被迫入了宫。
她真的不知道顾骁野是怎么想的。
韩卿卿不在了,他把她弄进宫来,是想做什么?
被温平带上马车时,许落没忍住,问了温平一句,“你知不知道,皇上要我进宫,是什么事?”
结果温平就只是一句话,说了等于没说,“等见到皇上,许姑娘就知道了。”
马车往宫中而去,许落心下忐忑至极。
她翻来覆去想了好半晌,觉得是不是顾骁野要问她关于韩卿卿的事,是不是将韩卿卿去郧州的事,怪罪到她头上来了。
否则,怎会出动那么多锦衣卫,来百里长安的府邸抓人。
说起来,的确是她劝说韩卿卿改变了对顾骁野的态度,这才能让卿卿去了郧州。
韩卿卿出事了,顾骁野该是气极怒极恸极吧。
就他那性子,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这个始作俑者。
怕是她这次惹的麻烦太大,不然,怎会连百里长安也不敢管。
想到这次自己进宫,很可能是凶多吉少,许落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管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见了顾骁野再说。
许落本以为温平会带自己去麟云殿,直接去见顾骁野。
岂料,温平送她到宫门口,将她交给了常公公。
比起前几次许落来宫里时,常公公与她有说有聊的态度,这次竟是谨小慎微了不少,除了必要的话,再也不肯多说别的。
常公公带着她径自进了颐华宫时,许落愣了愣,“常公公,你怎么带我来这里了?”
“皇上说了,以后姑娘就住在这里了。”
常公公恭敬地说,“里头洒扫一新,全都重新布置了一番,姑娘若有什么不满意的,便跟老奴说。”
“以后?!”
许落心头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难不成我还要住在这里吗?要住多久?”
常公公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姑娘既被皇上召进宫来,那自然要一直住在这里。”
许落好似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手脚都有些发凉。
这可是颐华宫,是当初顾骁野为韩卿卿封后准备的宫殿。
难不成顾骁野,不是要追她的罪责,而是要……
许落不敢深想下去,只觉自己脑海里的念头,太过荒谬了些。
他向来偏执重情,绝无可能这么快就忘了韩卿卿的。
而且她现在的公开身份,是百里长安的妻子。
他应该不会这般罔顾人伦道德,将臣子的妻子禁足宫中的。
而且他冷酷嗜杀的暴君名声够大了,应该不会再给自己扣一顶荒淫无道的昏君头衔。
没准,让她在这里住几天,是为了更好地折磨她,以此缅怀韩卿卿?
许落摸不透顾骁野的心思,跟着常公公进了宫内。
常公公对那几名侍女一通叮嘱,这才离开。
颐华宫内的陈设布置,竟是奇异地与许落当初住的时候一模一样。
然而,她的心情却再也不复当初的平静欣然。
她焦虑不安地等了许久,不见顾骁野来,想要出宫去麟云殿找他时,被拦住了。
侍女送了午饭来,许落没有动,侍女送了晚饭,许落还是没有动。
“要么放我出宫,要么,让皇上来见我。”
她倒是要问问清楚顾骁野,他将她关在颐华宫,到底意欲何为。
*
麟云殿,帝王寝宫内。
顾骁野低低咳嗽着,脸色苍白至极,颊边却泛着极浅的异样的红。
太医令桓甫正在旁边嘱咐,“皇上先前疾驰奔波,伤口恶化严重,以至于生了高热,这段时间定要好好卧床休养,朝政之事勿要太过操劳……”
常公公不敢多言,默默站在一旁,打算等桓甫走了再说。
顾骁野抬眸看他一眼,声音有些喑哑:“何事?”
常公公如履薄冰般,战战兢兢将许落的情况说了,“许姑娘一直不肯吃饭,执意要见皇上。”
顾骁野沉默了片刻,起身就要下床。
桓甫急了:“皇上!你发着热,身上的伤还没好——”
刚才他苦口婆心说的,皇上都当耳旁风吗!
皇上身上至少有四道刀剑之伤,两处是致命伤,伤得那么重,却不好好治伤,从郧州不要命地日夜赶路回了京都,一回来人就撑不住,倒下了。
休养了两天,勉强好点了,非要执意去上朝,结果上朝回来,人就开始发热,迟迟难退。
这刚喝过药,本该好好躺在床上休息,他却还要出去。
这么不遵医嘱,这病他还怎么治!!
然而顾骁野已拿过外袍穿好,淡淡道:“无妨。不过是去一趟颐华宫。”
桓甫:“......”
他气得不行,却不敢阻挠顾骁野,只能狠狠瞪了一眼常公公。
常公公也很无奈。
老实说,他也不想来的,可,有韩姑娘的前车之鉴,他不敢不来。
许姑娘现在的反应,就跟当初韩姑娘初进宫时一模一样,不吃饭,闹着要出宫去。
没准下一步,就开始哭闹,开始伤害自己了。
万一许姑娘真有点什么事,那这宫里搞不好又要死一堆人。
常公公服侍顾骁野已有好几年,可他实在也搞不懂顾骁野的心思。
先前为了一个韩姑娘,宫里几年都不得安宁。
这去了郧州一趟,韩姑娘没了,又来了一个许姑娘,可许姑娘那是由顾骁野主婚,嫁给百里长安的人哪!
现在顾骁野将百里长安的夫人囚禁在宫里,这算什么?
常公公在心里默默吐槽,嘴上却是严实得很,半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顾骁野走下麟云殿石阶的时候,身形踉跄了一下,常公公慌忙扶住了。
隔着衣袍,都能感到皇上身上的温度烫得惊人。
常公公暗暗叹息,皇上对这许姑娘,竟是比对韩姑娘还要上心些。
直接将人送进了为封后准备的颐华宫里不说,自己受了重伤,高烧这么厉害,还非要撑着去见许姑娘。
可那位许姑娘貌似也不是愿意呆在宫里的人。
想到她以后的遭遇,很可能会与韩卿卿如出一辙,常公公又是一声叹息。
但愿许姑娘能比韩姑娘识时务一点,不然,这后宫怕又是不得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