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象中的欢呼雀跃,鞠场上的人全都望着球门内的鞠球,说不出话来,甄建此刻百感交集,他们赢了,终于赢了,虽然他极度渴望赢,因为一旦输了,后果他不敢想象,可当胜利来临的那一刻,他却反而安静了,有点做梦的感觉。
其他的队员们更感觉像做梦,甄建刚刚那一球,明明不是对着球门踢的,不可能进的,为什么进了,不仅是他们,图勒队的人也是满脑子的疑『惑』和不解,察哈尔罕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鞠球,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球居然拐弯了,而且拐了如此大的一个弯,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相信。
暗自兴奋了片刻,甄建收整心情,缓缓走到察哈尔罕面前,拱手不卑不亢道:“大帅,按照规矩,一球定胜负,我们赢了,希望大帅能遵守诺言。”
察哈尔罕虽然现在心情很糟糕,很想发飙,可是甄建如此淡然的态度倒是让他感觉很舒服,若是甄建此刻耀武扬威欢呼庆功的话,他估计会被刺激得立刻翻脸。
甄建其实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没有兴奋欢呼,他怕刺激到察哈尔罕。
察哈尔罕挤出了一丝笑容,点头道:“楚国的蹴鞠技艺果然非凡,本帅输得不冤,你放心,本帅一向言出必行,不像你们楚人,喜欢出尔反尔。”
甄建淡然一笑,点头道:“大帅说得极是,楚人之中,小人很多,图勒人向来重信诺,这一点,我们应该向图勒人学习。”
甄建说的是实话,楚国眼下风气败坏,特别是朝堂之上,一个个都是衣冠禽兽,禽兽还讲什么道德信义。
但察哈尔罕却认为甄建在拍他马屁,他很受用,点头道:“好,今日下午,本帅就送你们回去。”
甄建道:“大帅,希望你能在两天内清理出一条路来,让我们的运粮队穿过你的军营,将粮草送入襄阳城中。”
“可以。”察哈尔罕犹豫了片刻,忽然问道,“你能否告诉本帅,你方才那一脚,鞠球为何忽然转了那么大的一个弯?”
甄建淡笑道:“这是一个非常厉害的技巧,叫做曲线球,若是大帅想学,待我将粮草送至襄阳之后,我亲自前来将此技法传授给大帅。”
察哈尔罕闻言双眼一亮,赶忙道:“好!你不可食言!否则可别怪本帅不客气!”
甄建微微一笑,道:“大帅认为晚辈敢食言吗?”
察哈尔罕想想觉得也是,他反正还要运送粮食进襄阳,若敢食言,那么他也可以不守承诺。
其实甄建这么回答他,就是为了稳住他,先把粮食送到襄阳城中再说,至于教他练曲线球的事,算算日子,再过几天,梁国的特使应该到了吧。
察哈尔罕派人将楚使以及蹴鞠队送出了蹴鞠场,虽然他输了比赛,但他此刻心情却不错,首先,他输了也没什么损失,相反,他收获颇丰,得到了九万两黄金,过不了多久,他还能学会甄建的曲线球,他相信,凭借自己的技术,只要学会了曲线球,很快就能训练出一支更加强大的蹴鞠队出来,他一定要带领自己的蹴鞠队打败楚国的蹴鞠队,因为当年带领蹴鞠队挑战大楚落败而回的那个人,就是他的父亲,他父亲临死之前还在为此事耿耿于怀,最后郁郁而终,所以他要打败楚国的蹴鞠队,完成父亲的夙愿。
甄建他们赢得了比赛,成功完成了离间计最重要最艰难的一步,出了鞠场之后便是一阵激动拥抱,这场比赛,最大的功臣当然是甄建,是他培训出了如此强大的一支蹴鞠队,也是他踢进了决定胜负的一球,当然,其他人也功不可没,特别是侯青兰,虽然她上场时间很短,但是,她冒险挡下了察哈尔罕的那一球,否则输的就是他们了,她是如此瘦小,但小身体却有大能量,若是放在未来世界,肯定会上体育报纸头条,满满都是正能量。
按理说取得了比赛胜利,谈判成功,他们应该庆祝一番,但他们真的没那么多时间,回去后便开始收整行囊,下午时分,王广醒了,虽然他看似伤得很重,但皮外伤算不了什么,最严重的也就是有点脑震『荡』,不影响赶路。
待王广醒了,赤赫那合便带人送楚使队伍往南出营,让他们去迎接大楚的粮草队。
粮草队已经在南方六十里外等了两天了,终于等到了使者队伍归来,廖延与粮草队会合后,停留了一天,往京都发奏疏,汇报当前情况,然后便又和粮草队一起朝襄阳行去。
第二天,使者队和粮草队一起来到了梁军大营南边缘,只见偌大的梁军营地仿佛被人用一柄利剑劈开,中间分出了一条百丈宽的通道,直达襄阳城下。
他们算是借道,出于礼仪,廖延带着甄建和许杰又拜见了察哈尔罕,察哈尔罕一心想从甄建那里学得蹴鞠秘技,所以对他们的态度也好了许多,虽然依旧倨傲,却不冷嘲热讽了,他们来也就是跟察哈尔罕打声招呼,然后便回到队伍里,继续向前,直达襄阳城下。
到了襄阳城下,甄建才惊叹不已,襄阳城真的十分高大,城墙虽然伤痕累累,但却十分坚固,护城河更是宽得不像话,难怪远隔十里都能看到护城河,就这样的防御工事,想要强攻,实在很难,也难怪察哈尔罕一直围而不攻,想要强行拿下襄阳,若是强攻,只怕十万大军要折损大半,能不能攻下还是个未知数,他不敢冒这个险,所以只能选择比较稳妥的方法,围困襄阳,想要耗尽襄阳城中的粮草再说。
此时此刻,襄阳南城墙外的梁国大军已经退出了五里外,这是甄建他们跟察哈尔罕商量好的,否则梁国大军在此,襄阳城也不可能开门。
廖延他们的到来,让襄阳城头的守将们兴奋不已,又觉得匪夷所思,楚国的粮草队从梁国军营中间穿了过来,给他们送粮来了,说出来谁信。
当秦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觉得是图勒人的阴谋,他决定去城头看一看。
秦渊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南城门,登上城楼,甄建终于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大楚柱石,只见秦渊身材高大,穿红『色』鳞甲,批猩红披风,头戴银『色』束发冲天冠,方脸阔口,双眉入鬓,腮下稀疏的胡渣平添豪迈气概,他的这副长相,这让甄建不禁想到了《天龙八部》里的萧峰,有点神似,特别是他那一身强大的气场,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是一个英雄人物。
倘若这个世上有一种长相叫做正义的长相,那么秦渊就是模板。
秦渊手扶城垛,望向吊桥外的众人,看了片刻后,他似乎认出了廖延,提气高声问:“城下的可是御史中丞廖延廖大人?”
“正是廖某!”廖延远远地一拱手,高声道,“廖某受皇命出使梁军大营,已然和察哈尔罕达成协议,允许我们送粮草进襄阳城,请秦将军打开城门,让我等送粮进城!”
廖延虽然年纪大了,但他天生就是大嗓门,隔了这么远,也能将话语远远送上城头,秦渊闻言冷然问道:“秦某岂知你是否投敌叛变了,请出示枢密院公文和圣旨!”
这句话要换做任何一个人说出来,廖延都会勃然大怒,居然怀疑他廖延的气节,这是对他的极大侮辱,但眼前这人是秦渊,是整个大楚的支柱,他家祖孙三代用鲜血浇筑襄樊的城墙,抵挡蛮夷胡虏的铁骑,一片赤胆忠心,可昭日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廖延可以指着任何人唾骂,却唯独不能骂秦渊。
廖延从怀里掏出一张明黄『色』的龙纹绸布,高声道:“老夫没有枢密院密诏,但有皇上密诏,老夫现在便命人用箭矢将此密诏送上城头,秦将军看后便知事情始末!”
密诏不同于一般圣旨,不会用卷轴写,一般是以信纸写,有的时候用纹龙绸布写,这样方便携带,才对得起“密”字。
廖延转头看向王广,王广虽然受伤,但却不影响『射』箭,只见他取出一支羽箭递给廖延,廖延将密诏紧紧地系于羽箭之上,然后将羽箭还给王广,王广弯弓搭箭,开弓,『射』箭,羽箭飞向城头。
秦渊快速横移,倏然伸手,一把就将羽箭抓在了手中,动作又快又准,甄建顿时双眼一亮,暗暗惊叹:“这是一个高手。”
秦渊解下羽箭上的密诏,快速看完,仔细检查了一遍玉玺印,确认无误,高声喝令:“弓弩手戒备,开城门!”
秦渊自十二岁起便随父亲戍守襄樊,如今已经三十八岁,二十六年的时间,他已经算不清自己打过多少仗了,无数的作战经验使得他无比谨慎,特别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即便他认出了廖延,他还是要看圣旨,没有皇命圣旨,他是绝对不可能开城门的,他冒不起那样的风险,如果把大楚看做一个棋盘,那么他就是棋盘上最重要的那颗棋子,一旦他走错,那么就是满盘皆输。
所以即便是看了圣旨,确认圣旨无误,打开城门了,秦渊还是让弓弩手戒备,一来防止图勒骑兵偷袭,毕竟五里距离对骑兵来说并不是太远,二来是严防这个运粮队,小心为上,正是因为他极为谨慎,所以他才能戍守襄阳多年,而襄阳从未沦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