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斧二十把没什么了不起,民间私斗多有器械上阵,可这长矛和强弓却不同,民间私有,那可是杀头大罪。
战阵之上,步卒和骑兵用的大多是长矛,而强弓更是这时代最有效的远程武器,平民私有,那和造反无异。
开赌坊放高利贷,闹到天上去也不过是个地痞流氓的头目,所谓的江湖大豪,这等人官府真要认真起来,真算不得什么。
可挖出了长矛和强弓。事情完全不一样了,想想这能和谋逆扯上关系,再想想给何金银说情的这些人,到底自己掺乎到何等的大事之中,要给自己招来多大的灾祸,茶馆的门敞开,里面并不热。
但愣住的吕万才后背突然湿透,边上的衙役神色郑重,显然也知道这事情是大麻烦。
“掌柜的,结账了!”
在柜台边有些尖利的声音把吕万才惊醒过来,他晃晃头,抬手让衙役靠近,低声说道:
“告诉下面的人,本官现在去美味馆呆着,你们继续查,有什么事不要议论声张都到美味馆来禀报,可知道了!!”
手下点点头,快步跑了出去。吕推官抹了抹汗过去结账,前面却有个喝茶的小宦官正在找零。又是好一番焦躁。
街上查的鸡飞狗跳,美味馆那边却没什么事情,李虎头和马三标正在李文远的教导下练习。
孙大海和张世强则得知了赌坊挖出东西的消息,带着人急匆匆的赶过去,快到了午饭时分,邹义却又来了,拽着王通一起出去看那些新来的孩童。
捕快和差役们在街上查的鸡飞狗跳,动静反倒是掩盖了这些孩童们的到来,实际上王通在美味馆旦刚才在琢磨的也和这个有关,那就是自己作为一个学生的身份在武馆中好,还是作为一个教习更好。
一切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更好的讨好皇帝,接近皇帝……
“街对面的几十户人家,每户人家安排几个孩子,定期付给他们钱粮,孩子们也有人照顾,一举两得的事情!!”
邹义很为自己的安排得意。这十几天,他避着王通不见面。关于这虎威武馆的操办,前期还能按照王通的意思来做,后期没人建议,邹义也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没想到王通却摇摇头,客气的说道:
“邹公公,还是买下几间宅院,把院落打通了,饮食起卧都在一起,可以有自己独立的,但不能超过十人。”
邹义听的纳闷,王通知道和对方解释集体生活的概念也没什么用处,只是笑着强调道:
“听小弟的话没错……”
看了看那些正在提着行李进入民户家的孩子,王通却愣住了,盯着看了半响才说道:
“这都是从那里拣选来的孩童,怕不是寻常的良家子弟吧!”
刚才那句“邹公公,”让邹义心中一阵懊恼,一步错,步步错,他现在担心王通或许不希望他来管这个武馆,那样的话,接近皇帝的机会可就飞了。
不过现在王通还能和他说话。并且态度还算客气,这就还有挽回的余地,王通的确对这些孩童颇为惊讶,他自己有接近成人的身高,一来王力心疼孩子,吃上面从来都是尽力满足,二来王通也有危机意识,从能走路时候起就开始锻炼自己的身体,不过他是个异数。不能当做例子的。
可现在这些孩子,尽管没什么太出奇的,可是个顶个的精壮,身材比不上王通,可比一般的同龄人都要高些。
而且举手投足之间都颇有规矩,跟着李文远练过几天,王通也能看出来,这百余名“良家子弟“都受过专业的训练。
“王兄弟看出来了?”
邹义笑着打趣道,他凑近了王通一点,低声的说道:
“万岁爷的安全那是天子第一等的要事,外面层层叠叠的布防,这里面也要安排着,既然太后娘娘要平民良家子,几位大佬一合计,干脆就在京师和北直隶各处的世代军将人家中选,卫所要百户以上的人家,战兵中要千总以上的,宫里在御马监习武的小家伙们又选了几十人这才凑齐。”
王通苦笑着摇摇头,这些孩子加上自己,还有那几个教习,恐怕就是万一的时候,最后一道防线了。
但问题不在这上面,而是万历皇帝个子在同龄人中偏矮,和这帮将门子弟凑在一起,未免太别扭了些,看来还真要把李虎头给补进来,最起码个子差不多。
“王兄弟,这次为了何金银的事情,张诚张公公可是动了怒,要不然你看那些顺天府的衙役们怎么会跑的那么勤快!”
“张公公的新意,在下一定铭记“……
说到这里,王通和邹义都停住了,因为看到吕万才气喘吁吁的跑来,有些话不方便对外讲的。
听到长矛和强弓两项,邹义的神色也慎重起来,叫上王通一同去那宅院观看,到那宅院之中,摒退了所有无关人等,就三个人走了进去。
这地窖差不多要有一人高,整个屋子的下面几乎都是空的,王通等三人拿着灯火顺着木梯爬下来,刀枪弓箭都很妥善的包裹着,对方在角落中,包裹上的破处都是差役们刚下来的时候撕破的。
但这点兵器,不过是个角落,王通拿着灯火转了圈,空荡荡的地窖四处却没什么鼠洞或者垃圾,地面也很平整。
原来这里面还放着什么,王通心中禁不住想,而邹义和吕万才则都蹲下来在那里查验兵器,看了两根长矛和一张无弦的弓之后,邹义喃喃说道:
“这是私坊的武器……”
官家匠坊都是形同奴隶的匠户。生产出来的武器往往质量很差,真正做工精良的兵器往往是些私枭的匠坊做出。
邹义又看了几眼,猛地站起,肃声说道:
“私坊造的违禁兵器,又在离宫城这么近的地方,等下咱家就调龙骧左卫的士兵守住此处,先告辞,咱家要回宫禀报!!”
刚爬上木梯两步,推官吕万才忍了忍还是开口提醒说道:
“邹公公,这等江湖人有私坊的兵器并不稀罕,城外城外的贼伙火并。都有动了火铳的,只不过一层层压下来罢了。”
邹义听到这话,在木梯上犹豫了下,还是说道:
“那也要去报给张公公知晓,先告辞了。
王通仔细打量这地窖的结构,心想自己将来的住处是不是也要搞个类似的东西,吕万才凑过来说道“王大人,咱们上面说吧”
走出这间宅院,出门几f,推官吕万才靠近了低声说道:
“不瞒王大人,何金银目前看不过是个开赌场诈财的恶徒,兼放个印子钱,这些兵刃除非有心做文章,不然也算不得什么?”
王通点点头,脚步却没停,吕万才就好像是个师爷一样”=、步跟着又低声说道:
“在下做推官快十年,这四五年间,京师各处报上来的案子,放高利贷收利钱诈财的案子,不少背后隐约有这三阳教的影子,但都被压下去了……刚才在茶馆那边听下面的衙役报上来的,加上查抄出来的东西,差不多八千多两。”
的确是巨款,王通愣了下,吕万才说到这时候明显有了犹疑,看了看声色不动的王通,咬咬牙又跟了上去说道:
“何金银只是个小卒子,他这边两年就能折腾这么多银子,京师各处恐怕不止这一个何金银,那又是多少银钱的流水,在下冒杀头的风险和大人说几句,这等不拜正神的道门,糊弄些村夫愚妇,弄点银子这个不稀奇,只是赤裸裸的放出人来抓钱,又是这么大笔的……”
王通停下脚步,他心里被推官吕万才也说得惊心,可此时却没什么应对的法子,只得低声说道:
“这等事吕兄和王某说,王某心中记下,可现如今王某不过是个总旗,又能做什么……”
说到这里,王通顿了下又说道:
“既然如今顺天府开始彻查。王某有机会在张公公那边用用力,让这个彻查继续下去。”
两人对视一眼,接着沉默前行,阴差阳错的被牵扯进漩涡之中,任谁也不会觉得高兴,可已经身不由己了。
回到住的宅院,王通手下的三个小旗和王四、李贵两个顺天府的班头都在,这些人都满脸的兴奋,在宅院的地面上放着四个大箱笼,一见王通进来,孙大海就兴冲冲的凑过来说道:
“大人,赌坊下面差不多有六千两。一千两被收去充公,刚才兄弟们把剩下的银子都从地窖里捡出来撞在箱笼里弄回来了,发了,咱们发财了!”
快要天黑的时候,紫禁城中,直殿监胡公公的住处,一个尖细声音幽幽说道:
“胡公公,你积存下来的银子。都会一分不少的转给你在山西辽州那个兄弟,你那两个侄儿今年六月都能进山西盐运司做个查缉的巡检……这次事情闹得大了,胡公公你得全担下来,但也不白死不是……”
当晚二更时分,伺候胡公公的小宦官发现了吊在梁上的尸体,账本之类的散落一地,胡公公上吊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