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师取名周羡,就能封为楚王么?那天下人岂不是都改姓名去了。”
周羡立马反应了过来,反问道。
池时抬起手,指着常康说道,“白衣病秧子同蠢笨侍卫,世人也并非所言都虚。你的侍卫手动得比脑子快,出卖了你。”
周羡无语的看向了常康,他的手还按在剑柄上……
不是,他在世人心中明明就是仙气飘飘温润如玉真君子!什么白衣病秧子!
“你是周羡,那么我明白,为何这个时候,有人要翻案了。这桩案子,已经过了十年。杀人案层层上报,卷宗一式三份,佑海县衙,刑部以及大理寺各自封存。”
“想要翻案,谈何容易?可若是有楚王的清白印在,那便大不相同了。在这山庙布局的人,知晓你来了佑海。”
池时说着,看向了周羡,“你来佑海,是要去东山村。不然的话,过路无须经过东山,更不用打虎。东山命案出了之后,你还在那停留了许久。”
她说着,停顿了片刻,“你是来找麻姑的。”
周羡脸上的笑容终于绷不住了,他盯着池时看了又看,一言不发起来。
池时神色微变,“看来鳝鱼血很有效,你不笑了。
东山村虽然乃是多姓混居,但是我们佑海闭塞,很少有外乡人,往上数三代,谁不认识谁?”
“只有麻姑,是从外地嫁过来的,无人知晓她的过去。她有很多秘密,一个有那么多潜藏财富的人,为何要嫁给一无是处的王麻子,然后隐居乡野?”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麻姑是从京师大户人家出来的吧,甚至说,是天下第一大户中出来的,我说得对吗?楚王殿下。”
周羡深深地看了看池时,“池九名不虚传。”
天下第一大户,那不就是宫中么?
麻姑的确是从宫中出来的,他来佑海的目的,一来是寻麻姑,二来是看池时。
现在,麻姑死了,池时看得他眼睛疼。
“楚王家事,同池某无关。但我手中那桩十年前的旧案,如今出现了案中案,当年的事情,明显另有隐情。楚王既然来了佑海,那还请借清白印一用。”
周羡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纸人,“你也说了,是有人认识我,方才设了局翻案。池仵作就心甘情愿的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按照对方的节奏,如他所愿的重翻旧事?”
池时看着走了过来的小毛驴,摸了摸它的脑袋,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一个小果子来,塞到了小毛驴的嘴中。
“若是没有问题,旁人便是设下一百个连环局,我池时也不会动一下脚。若是有问题,不用人说,我自是要翻案的。”
“至于旁人如何想,同我有何干系?”
她说着,对着小毛驴问道,“这里没有骸骨吗?”
小毛驴摇了摇头,又甩了甩尾巴。
池时点了点头,摸了摸它的毛,一把提溜起那个纸人,翻身上了驴,“走了,去寻久乐。”
周羡瞧着,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不敢置信的指了指那毛驴,“莫非这不是驴,是狗?你叫一头驴去寻尸?”
池时坐在驴上,晃了晃手,“大惊小怪。罐罐,我的小毛驴,就是可以。”
待她走远了,常康方才从打击中回过神来。
“公子,在大梁百姓心中,我就是个傻子吗?”
周羡横了他一眼,“我还是个病秧子。”
常康心中好过了几分,“那咱们现在是去零陵,还是……”
周羡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我既然遇到了冤情,又怎能坐视不理?跟上池时。”
他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在那里,挂着一枚小印章。
那是天地之间的一杆秤,是很多处在绝境中的人,唯一的希望。
他又岂能辜负?
……
到了正午时分,佑海城中开始热闹了起来。今日阳光格外的好,不少人都端了凳子,在家门口坐着,晒着太阳家长里短。
周羡找到池时的时候,她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家棺材铺子的主座上,背后便挂着一幅判官图,脚底下站着一个毕恭毕敬的,弯成了虾米,就差头点地的老者。
若论排场,他敢说,这池仵作,绝对是作威作福第一名。
得亏她是在这穷山沟沟里,若是去了京城,她还不得一边走道,一边叫人拿绸缎铺路,生怕脏了阎王爷的脚儿。
“你坐得离我远一些,隔得近了,我要打喷嚏。”
刚一进门,周羡便听到池时说道,他摸了摸自己腰间悬着的剑,别生气别生气,这人缺德他不能缺。
就这般,池时坐在了棺材头,周羡靠着门,坐在了棺材尾。
见众人没有注意他,他悄悄地抬起手来,使劲地吸了吸鼻子。
池时显然刚开始问话,“这纸人还有东山村那几个都是你扎的?怎们佑海城中,当真是卧虎藏龙。你给我扎五十个,怎么个死法,待我整好了,你照着来就行。”
小老儿头皮有些发麻,他想问却是不敢问,池时一个大活人,要那么些纸人做什么?
“小人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惹得九爷来问。”
池时抬了抬眸,“你不是等着我来么?何必明知故问。那东山村的庄稼人,可想不出用纸人来弥补被老虎吃掉的身体这种事。”
佑海人送葬,的确是要烧纸人。但那都是烧些仆役,让逝者下了地府,也有人伺候,日子过得轻松些。拿纸人补尸这种事情,她也是头一回见。
东山村的人没有这个想法,那么便是这扎纸人的想法了。
小老儿身子一颤,转过身去,偷偷地看了一眼周羡。
然后躬着身子,朝着门口行去,他朝着四周张望了一番,然后搬起了木板,将这店门关了起来,直到这个时候,周羡方才发现,他并非是在池时面前低进了尘埃里。
而是,他是一个天生的驼子。
门一关上,屋子里立马有些阴沉起来,放眼看去,这里到处都是棺材纸人,阴森又恐怖。驼子走到那判官像跟前,轻车熟路的点了灯,然后腿一软,跪了下来。
“九爷,殿下,不是老汉故弄玄虚,要装神弄鬼来吓唬人。实在是事出有因,就在十年前,我那可怜的女儿梅娘,在城外的土地庙中,被人羞辱了。”
“梅娘的夫家姓董,她归家之后,婆母知晓此事,勃然大怒,竟是活生生的给气死了。到了这步田地,董家哪里还容得下她?她便被赶了出门。”
“我寻到她的时候,她穿着孝服,吊在那土地庙的梁上。我是个驼子,远比一般人要矮些,抱不到她,便去附近叫人。”
“可等我回来的时候,梅娘,我那苦命的女儿,她的尸体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