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可能,池时不是没有想过。
“你若是闭着眼睛进楚王府,会如何?”池时说着,伸手比了一个高度,“会被门槛绊倒,摔个鼻青脸肿!”
“虽然我们这种平头百姓,不如王府门槛高,但也弄了个挡板,阻了那些邪风宵小。”
周羡扭头一看,的确如池时所言,这里每家每户,都是有门槛的。
他回想起了姜芸画的那张画,上头的人,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人物很完整,从头到脚。
而且,也并没有出现什么头大身子小,或者说故意拉长了大腿的扭曲模样。这说明了,他们身后,有一个比较稳定的光源。
“若是有门槛,按照道理,门槛也会有影子,映在墙上。可是并没有。”
池时点了点头,抬手一指,指向了其中一户人家。
“这里就是普通的民宅,不像你们一样,要整金丝楠木大棺材不说,还恨不得棺材套棺材,再像那螃蟹似的,横着出门,旁边还有那扬幡的,哭丧的……”
“是以那门不开宽点,棺材出来的时候会卡住的!寻常百姓没有这个烦恼,门向来开得不大。若是像你说的那样,那画上的两个人影,应该有一个框框住才对。”
池时说着,伸出了两个手的大拇指同食指,比划出了一个长方形,放在了自己的眼睛前。
透过这框,来看周羡。
周羡看着她被框的眼睛,笑了出声,“阿时的眼睛很好看,我想画下来。”
“你还会画画?”池时有些惊讶。
周羡一听,弱弱出声,“我好歹也是个小王爷,琴棋书画这些东西,也是学过的。虽然不如徐青冥,但画一只眼睛,应该没有问题。”
池时赞叹地对周羡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我就不行,我只能画骷髅的眼睛。”
周羡一梗,不要以为我看着傻,就真傻!
骷髅哪里有眼睛,他只有窟窿!
池时说着,一个转身,又回到了那个茶楼之前。
“会不会姜芸将梦和现实搞混淆了,有的时候做的梦格外的逼真,让人都分不清楚自己的身处何地。”周羡说道,毕竟只是一个孩子的记忆。
池时听着,朝前走了几步,走到了那茶楼对面的一户人家,咚咚咚的敲响了门。
“谁啊!”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个约莫六七十岁的白花老人露出了脑袋来,他一张嘴,缺了三颗牙。
池时摸出了一把铜钱,那老人眼睛一亮,嗖的一薅,从池时手中把钱都拿了过去,揣进了兜里,然后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那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半点顿儿都不打。
“我儿子儿媳,孙子孙媳,重孙重孙媳,都在里头睡着呢!我搁院子捡豆子,最近买的那个绿豆不好,里头好多石头子儿,叫人坑得惨了。”
他说着,笑了笑,“不知道贵人想打听什么事?我在这条巷子里,住了一辈子了,没有什么能够瞒过我的。”
池时眼眸一动,“有很多人会来这里打探消息么?这里是住着什么算命大师,还是美若天仙的姑娘?”
老头子神秘一笑,“那倒是没有,这里的屁都跟其他地方一样臭,没啥好说的,也就只有傻瓜蛋子,才会……不是,也就只有您这样独具慧眼的贵人,会有兴趣了。”
“我年轻的时候,是做人牙子的,这不拿钱说消息,习惯了。”
池时余光一瞟,瞧见周羡在低头闷笑,哼了一声。
她抬手一指,指向了茶楼旁边往里去的第三户人家,“那家住的什么人?”
老人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叹了一口气,“那是王家,看到那石碑了么?说的就是他们家。那老王头去得早,留下了个儿子,名叫王贵。那石碑上说的,就是王贵的儿子王罔。”
“王贵小时候,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吃饭的时候,从巷子这头吃到那头。这里住的,都是老街坊四邻了。他这个人勤快得很,时常给我们挑水干活的。巷子里的人,都很喜欢他。”
“他长大了之后,做了个镖师,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叫王罔,女儿叫王溪娘。那王溪娘嫁给了城南一个商人,早年还时常回来,后来便随着商人南下了,这一去已经好些年没有瞧见过了。”
池时听着,同周羡对视了一眼,她看了看那院墙,又道,“王家是不是重新修过院子,我怎么瞧着,他家的砖块色儿,同其他家的略有不同。”
白发老头一愣,惊讶的睁圆了眼睛,顿时激动了起来,“莫非你才是能掐会算的高人?”
池时摆了摆手,认真的说道,“不过是碎大石碎得多了,积累出来的经验,不值得一提。”
巷子里静悄悄的,一阵风吹过,只听到了衣角飞扬的声音。
老头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池时,这年头,连猪都吹自己会飞天了!
“虽然不知道你咋知道的,但的确是修过。你不要心急,且听我说。叫我说,王贵这名字没有取好,太过贵重压不住。他家婆娘早早死了不说,走镖还遇到了劫匪。”
“被抬回来的时候,血肉模糊的,虽然命是保住了,但是腿没了,走不得路了。”
老头说着,眼中有的却不是怜悯,反倒是羡慕。
池时看着,若有所思,“王罔对王贵十分孝顺,被赞孝顺,所以无字碑上刻了功德,大碑巷变成了孝和巷?”
老头又是一阵惊叹,“你怕不是来找老头子我开涮的,先前打听过了吧?确实如此,王贵虽然腿没了,但是他儿子孝顺得很,每天推着独轮小车,领他出来耍。”
“每天都给他擦拭,熬药,煮肉汤。咱们这种懒汉,那寻常都是十天半个月洗上一个澡的,可王罔日日给他爹梳洗,整得他比腿没断的时候,还精神几分。”
“后来又花了大价钱,给王贵整了个带轮子的椅子,开了个大门。这巷子里的老头子,哪个不羡慕王贵?都说养儿防老。”
“有的儿子哟,那是真防老,是上辈子积了德,才还回来的报恩的孩子。有的人的儿子,那就是讨债鬼。你看老头子我七十多了,买了个绿豆,还得被挑嘴儿哟!”
“平时想吃个肘子,那都得自己个儿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