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和探春又低低地说了会子,方又一起用了膳。
府里虽忙,话说那贾琏仍记得托水溶保媒一事。因又写了信,托人交与水溶。水溶幽幽一叹。看来,他是不得不找那柳湘莲谈上一番了。
水溶也是恳切之人,这日午事,因请了柳湘莲往酒楼小聚。喝了几杯,水溶方又将此事提起。
那柳湘莲就叹:“我本无意。我知他诚恳,奈何这件事我并不能答应!”
水溶就笑:“其实你何必如此执着?我虽未见那府里的三姐,但听琏二爷一番描述,只觉得你二人性情甚是相像。”
柳湘莲就叹:“王爷,你不是不知,我心里另有人,还非得这样知会我。那琏二爷也真是,还非得弄了你来烦难我。”因又仰脖喝了一口酒。
水溶就笑:“好。既然你爽快回绝,我这就告诉他去。也好让那三姐早点死心。”
那柳湘莲就笑:“王爷不知,我原回过她几次的,无奈这三姐儿也有些意思,只说正妻不可得,与我作妾也是愿意的!”
水溶就叹:“她既这样说,可见对你是痴心的了!”
柳湘莲也叹:“我也感叹。听人说她到底和她姐姐不同。但到底行事还是大方了。但是她的痴心,不是我想要的!”
水溶就道:“好。你既爽快,与人家姑娘也是有益。我就去找贾琏。”
水溶见了贾琏,只说婚姻大事不可勉强。贾琏无法,只得告诉了三姐儿。那尤三姐听了,也并未觉有多意外。心里思虑着:他此番拒绝了,到底还是疑惑她的品性。
那贾琏见三姐得了回信,还只沉默不语的。心里起了疑,就道:“好歹天下的男人也多,没了这个,也有那个。以后你若看到喜欢的了,不妨再来告诉我。”
岂料,尤三姐听了,只是叹道:“想人生短暂,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是何其不易?罢了,我乏了。他不喜我,我也不恼。只是以后,我的心就死了。我再也不嫁人了,只呆在家里,和母亲相伴度日。”
贾琏听了,就笑:“这又是何必?究竟你还年轻。”
尤三姐就叹:“我年龄虽年轻,可是为了他的缘故,我的心到底老了。”因此,也不再听贾琏的劝告,只是早晚阖门,每日里做些活计,与人也不说话,竟似变了一个人。
话说宝玉这里因来了一个芳官,近日里也着实热闹。首先不乐意的就是袭人。那袭人见晴雯未除,如今又添了一个芳官,心里更是郁闷。
因芳官唱戏的出身,又会唱几首小曲儿,宝玉一时郁闷了,常叫她唱上几曲,心情也就畅快了。因此,这芳官在怡红院很是受宠,弄得宝玉屋里的几个小丫头都很惧她。因她一时嫌饭凉了,一时嫌茶冷了,极难伺候的。这芳官到底未经人事,见宝玉宠溺,也就恃宠而骄了起来。
这一日,宝玉懒懒地,卧在榻上还未起来。袭人还未进里间,那芳官倒是先进了来。因对宝玉笑:“二爷怎么还不起床?”
宝玉看着她唇红齿白的,耳下两个明晃晃的穗子打眼,一时便又来了精神。正要像以往那样逗弄她,忽又想起了金钏,方叹了口气,对她正色道:“芳官,你这也到底不行。”
芳官就笑:“不知二爷指的什么?”
宝玉就站了起来,对她道:“究竟你已经进了园子了,我待你也甚好。但也保不了你一世。所以,无事时你不如跟着你袭人晴雯姐姐学一些活计!”
芳官听了,就又笑:“学什么呢?我又拿不惯那针线。识字么,我是个睁眼瞎。除了还有几嗓子,我也不知我还会什么!”
宝玉就道:“你瞧跟了林姑娘的藕官,如今都能织布了。这就好了。以后如遇不测,仅凭了这个手艺,还是能养活自己的!”
芳官听了,就嗤嗤地笑了起来,说道:“原来二爷在担心这些个!”
宝玉就道:“如何不担心?我都不能保全我自己,如何能保全你们?这叫未雨绸缪!”
芳官就笑“二爷不必担心我。我自知我的前程。”
宝玉就笑:“哦?你倒说说看。”
芳官就道:“此番在二爷的院子里,因开心了,就是这样一种活法。可若只为了活下去,好歹混一口饭吃,我又是那样一种活法了!”
宝玉就又笑:“芳官,你还是没有说出来!”
芳官就叹:“只是不想说出来!只像个猪狗般地活下来,从前我就经历过,以后遇到也是不怕的!”到底她从前经历了什么,反正芳官就是不吐一字。
宝玉无法,只得不再问。一时袭人又进来道:“午饭预备下了。”
宝玉听了,就诧异道:“这么快?”因又看了看那西洋钟。
袭人见了就叹:“二爷不必看那钟。论理,芳官也真该打几下。昨天那钟就坏了,她将钟罩打开了,摆弄了半日那坠子,就坏了。”
芳官就笑:“袭人姐姐,我只是一时好奇。因从没见过那东西。”
袭人听了,只是说道:“到底是二爷屋里的摆设。极贵重的。”
宝玉就道:“将饭端上来吧!那钟我回头找蔷儿修一修。他极灵巧的。”
袭人听了,也就一叹。着小丫头将饭盒子端了过来。晴雯麝月也就进了来,揭开了一看,只四样小菜。宝玉瞧了一瞧,因看见盒里有一碗火腿鲜笋汤,忙叫麝月端了出来。
麝月将饭菜一一地摆上了,宝玉因叫她们几个都下去吃饭去。临了,又嘱咐晴雯:“你的针线活最好,若无事了,好好教一教芳官。”
那厢,袭人等就携了芳官在小厨房内用饭。晴雯见芳官已盛了两碗饭,就笑:“已经不唱戏练功了,你每天不过呆吃呆睡,怎么还这样能吃?”
芳官就又给自己添了碗汤,猛喝了几口,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改不了了。这以后啊,只要不做个饿死鬼,凭他怎么待我,我就烧了高香了!”
话说近日宫里又一个上了年纪的太妃薨逝。贾母王夫人等诰命忙又进宫去了。
因近日神京附近强梁出没。那些个强盗喜夜里翻墙进入那些大户人家的后园子,或盗取钱财,或轻狎人家闺阁中的小姐,或取人性命。
因此贾母入宫前,又嘱咐赖大家的,早晚阖上园门,不放外人进入。园中前后东西角门皆锁上了,只留一个偏门,供薛姨妈等亲眷出入。每日林之孝家的进园子,必带领十来个婆子上夜,穿堂内又添了许多小厮们坐更打梆子,安插已然很妥当。
一日清晓,那宝钗见外面热得难当,自不愿意出去。只是唤莺儿过来与她梳洗。宝钗于镜中见面颊绯红,又觉微痒,恐又犯了杏瘢癣。因对莺儿道:“你去三姑娘那里,要一些蔷薇硝来,我好擦脸。”
莺儿听了,就笑:“姑娘忘了。三姑娘那里早就没了。倒是林姑娘那里,心许还有一些。”
宝钗听了,又瞧了瞧脸,说道:“也罢,你就去问她要一些。她不会不给的!”
哪知,那蕊官听了,就走了进来,对着宝钗道:“姑娘,我也要同了莺儿去,我顺便瞧瞧藕官去。”
宝钗听了,就一笑:“真正你们也是姐妹情深。”
一时,莺儿和蕊官就出了蘅芜苑。那莺儿走前,宝钗又嘱咐了她几句。阵贞何巴。
可巧,那莺儿和蕊官走到柳叶渚,顺着柳堤一路往坡子下去时,就见了紫鹃也携了藕官在那里摘了柳条儿编花篮玩。
紫鹃对着藕官,笑道:“你先别夸我手巧,这些个手艺儿都是姑娘无事教了我的!”
藕官就笑:“你一学就会,原也手巧!”因又要摘一些柳条,跟着紫鹃学着编。
那莺儿见了,上前就笑:“我们正要去沧海文学网馆呢!可巧就遇到了你们!”
紫鹃就笑:“这会子来做什么?”
那莺儿就说了一通。紫鹃就笑:“好。我这就带你们去。”莺儿见紫鹃手里的花篮着实好看,就笑:“这花篮果然玲珑。这枝上本来翠叶满布,将花儿再放上了,真正别致有趣。不如,给了我吧!正好我将那蔷薇硝放在篮子里!想我们姑娘见了,定然高兴!”
藕官听了,就笑:“迟了!这个花篮,是紫鹃姐姐编了给我的!你不如自己编去!”
莺儿听了,便有些忿忿。紫鹃就道:“你喜欢,就拿了去,究竟一个花篮,也没有什么!”因又对藕官一笑。一径说,一径果然将花篮给了莺儿。
那厢莺儿就跟着紫鹃到了沧海文学网馆。雪雁正立在门口看那枝头上两个鸟儿打架。莺儿见了她,就道:“雪雁,多会子没见你了,可见你还活得逍遥!”
雪雁听了,便低了头,见是莺儿,就道:“如何不逍遥?”那莺儿听了,也就笑了一笑,拉了蕊官进了门里头。姑娘说雪雁这丫头不可靠,不想真应了姑娘的话了。这会子她见林姑娘成了未过门的王妃,自然与蘅芜苑就懈怠起来。总是要宝姑娘要着小丫头来请,她才懒懒地过去了。
姑娘也敲打她,说到底她已经做了祸事了,抽身也难。莫如继续跟着她们,银子是不愁的。哪知这雪雁听了,两眼一翻,就道:“宝姑娘也别这样说。究竟我们姑娘是最慈善的!兴许已经知道我的事了,不过一点未责罚我!银子衣裳照旧给!”
莺儿进了来,那蕊官就笑:“姐姐,我只想藕官说会子话。”
那藕官听了,便抢先拉住了蕊官,直往药官的屋子去了。也不知她三人说与的什么。
不想紫鹃带了莺儿进了去。那黛玉和湘云也正在晨妆。紫鹃就告知了莺儿的来意。湘云就笑:“真正宝姐姐也来借东西,可是难得!”
莺儿就笑:“园子里的姑娘,也常借来借去的。我们姑娘也不例外的。”黛玉听了,就叫春纤去拿。那湘云听了,就低声对翠缕耳语了一番,翠缕听了一笑,对湘云低低道:“姑娘定要这样?”
湘云就笑着点头,对她道:“定然要这样。”那翠缕听了,就笑对春纤道:“我同你一起去。”
一时,翠缕和春纤又说笑着进来了。那莺儿从春纤手里接了,果然就放在了花篮里。黛玉见了,就笑:“却也是个物件。”
湘云见了,也就看了一看。因问莺儿:“谁编的?”
莺儿就笑:“是我问紫鹃讨要的!”
紫鹃就笑:“原是林姑娘教与了我的!真正这手巧的人,是林姑娘!”
那湘云听了,口里就嗳哟一声,将梳子放下了,对了翠缕就道:“好你个林姐姐,我也要罚你给我编一个。既有这么好的手意,竟然瞒了我这么久!”
黛玉就笑:“实属忘了。你若要,我这就为你编。”
紫鹃就道:“姑娘手细。不过就编了一回,只是我记住了。云姑娘若喜欢,我代姑娘编。”
湘云听了,就叹:“也罢。真正你们主仆是沆瀣一气的。”
那莺儿得了蔷薇硝,见蕊官还不来,也就不等她了,只是对了雪雁又说了几句,方出了沧海文学网馆。
不想那宝钗得了黛玉送的蔷薇硝,擦了在脸上,不但未能除癣,那脸反而更肿了起来。薛姨妈见了,就问宝钗。宝钗只说从黛玉处得的硝。薛姨妈就叫莺儿将硝拿了来看。只看了会子,薛姨妈就叹:“这分明是她欺你,因此给了你一些假的!”
宝钗听了,心里疑惑,就问:“假的?她大概不会糊弄我吧!”
薛姨妈就道:“如何不会?她也不是蠢人,因此这样算计你。”
宝钗听了,就蹙了眉道:“果真是这样?”
薛姨妈就道:“这硝决计是不能再擦的了,赶紧扔了。再擦指不定得毁了容貌。”想想又道:“还是将它藏了起来。明日就去见你姨妈。虽不是什么大事,但到底她这样也可恶。”
宝钗就道:“她即便捉弄我,可那又怎样?到底她身份不同了!人家是王妃,我算什么?”
薛姨妈就叹:“真正你什么委屈都受得。老太太真是白瞎了眼。”♂手机用户登陆 m.zhuaji.org 更好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