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琴听了,就笑:“我哪里要人陪。多了一人,自是多了一份拘束。”
湘云听了。就也笑:“那也要分什么人。若是那英明神武的大英雄,那一路跟随,自是能保护与你。”
宝琴听了,就摇头一叹:“且往以后再看吧。”
湘云宝琴又和宝玉说了会子话,方又去了沧海文学网馆。黛玉已然回了,因看着她二人,就笑:“你们去了哪里?”
宝琴就笑:“去瞧宝玉去了。他告诉我们,说要归隐。还说看中了那稻香村小溪后头的田亩。”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就叹:“他这是灰心了。”
湘云听了,遂问:“那么。宝玉若是跟你提,你可愿遂了他的心?”
黛玉听了,就看了湘云一眼,笑道:“到底这园子不适合他。他也不会与我提的。”
湘云听了,因不解,遂问黛玉:“你怎知道?”贞亩在亡。
黛玉就叹:“我懂他。其实,若我是他。不如将此经历幻化了,写成一本奇书,好供后人浏览。如此,此生也就无憾了。”
湘云听,就默默沉思起来,因对黛玉笑道:“好主意。只是要写。用真名署名可不行。少不了还要取一二笔名。”
那黛玉听了,就又道:“或者,他写时,你在旁帮与着写注推敲。若果然如此,你便也跟着取一二笔名。方才有意趣。”
那宝琴听了,遂在旁笑:“你们说的,倒像是宝玉真正开书了一般?究竟,与此事,他尚且一无所知。毕竟,写书是极其费脑子费气力的事。”
黛玉听了。就叹:“不错。依我看,与其隐居,不如寻一个安静之所,将此生经历假借那虚幻的人物,统统写了下来。我看。日后必定是一本奇书。”
那宝琴听了,就抚掌一笑:“好。我这里也无事,不如就再过去告诉宝玉。通知他现在就预备着笔墨纸砚,好着一本旷世奇文的。”
三人正热闹说笑,就见跟着赵姨娘的丫头小吉祥儿赶了过来,对黛玉道:“姑娘,我们姨娘不大好了。方才,口了直吐了几口黑血。”
黛玉听了,就蹙眉道:“我知道了。你先回,我马上就到。”小吉祥儿走后,黛玉就叹:“我猜她也好不了了。终究是二舅舅的死,与她的打击太大。她的指望没了,便觉生无可恋了。”
湘云听了,也叹:“想她也是可怜的人。三姑娘远在安南,不得回国。环儿也不知在哪里。就剩了她一人了。”
宝琴就道:“若那环儿能回来看一看,想她的病也能轻一些。”
黛玉听了,就摇了摇头道:“不。她是好不了的了。那一日,我请了一个大夫来看。那大夫告诉我,说她已然病入膏肓了。怎么都是看不好的了。”
湘云听了,就也叹:“咱们这就过去瞧她。好歹她也是老爷的屋里人,三姑娘的亲娘。”
黛玉听了,就点头道:“正是。”
三人说着,果然就出了沧海文学网馆,过了翠嶂,去了那秋爽斋。那秋爽斋近日着实寂静。因探春走了,贾环出去了,贾政死了。那里再不复往日的热闹,只是冷寥。
那赵姨娘在房中不停咳嗽。听说黛玉等来看她了,因就要挣扎着坐起。黛玉见了,忙制止道:“姨娘躺下吧。”那赵姨娘听了,口里就叹:“我知道我的病。近来夜里也常做噩梦。”
黛玉听了,就安慰道:“姨娘不必多想。好歹我尽力为姨娘瞧病。那三姑娘近日来信,与信里说,若得了空,以后仍旧可以回来探望。因此,姨娘还是要将养好身子。”
赵姨娘听了,就摇头一叹。因缓缓道:“我等不到那一天了。这一世,我与她虽是母女,但到底缘薄。”
那找姨娘想了一想,因又对黛玉等道:“我就要死了。不是今冬,就是明春。总之是活不长的了。想我在闭眼之前,只是有一件心事放不下的。”说着,就不禁流下眼泪。
黛玉听了,就叹:“姨娘不必说,姨娘的心事,我是知道的。我也叫芸儿蔷儿出去找寻。”
那赵姨娘听了,就悲苦道:“那孽障若心里有我,自然就会回来。若心里无我,自然就不会回。现今管家也不追究了,想他也该看到。无奈,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
话说那贾环跟随那黑衣人,的确就在那平安州。近日,那黑衣人因要去皇陵办理一桩要事,只是带了几个有经验的紧要之人离开,却是将贾环撂下了。临行之前,那黑衣人又与了贾环一些银子,对贾环道:“我们几个就要走了。你且好自为之。”
贾环听了,就道:“大先生若要走,好歹将我捎带上。”
那黑衣人听了,就叹:“不是我不想带你,只是去的人越少越好。你到底年轻,以后的路也长。我们几个,已是黄土湮没了半截身子的人了。你去,不值当。”
那贾环不明白,因就又问:“大先生,去那皇陵盗宝,好歹我可以替你们放风。我并不是什么累赘。”
那黑衣人身边的一个灰衣人,听了贾环这话,就叹:“我们那里是去盗宝?真正我们是去——”
那灰衣人的话还未说话,就被黑衣人制止住了。因道:“好了。若我们能平安回来,你就依旧来找我们。若过了一月,依然不能回,你就不要找了。因我们大概就是死了,再无其他的。”
那贾环听了,心里惊惧。但好歹和他们也呆了一二年时间,因见他们要走,心里愈发地不舍。这厢遂还要恳求,无奈那黑衣人决心已然不改的了。这黑衣人便又对贾环道:“若我们不回。你就替我们立一个衣冠冢。待到了清明除夕时,与坟头摆上一些好酒好肉,好歹祭奠一下,也不枉认识了一场。”
那贾环听了,心里方觉得沉重,因就叹:“先生果然是不带我了?”
黑衣人听了,就上前拍了一拍他的肩膀,劝慰道:“不带了。你不过才十几岁,还未娶妻生子,如何要跟着我们去送死?你的面前有三条路。一条,不如你依旧回家去。另一条,你拿了银子自谋生路去,随便去哪里都行。再一条,若你果真忠心,就在这里等我们的消息,以后再做决定。”
那贾环听了无法,只得点头道:“好。我就听大先生的。”
待到了明日,黑衣人一行果然就整理了行囊骑了马往那北方赶去了。那贾环自是踮着脚儿,看着他们的身影俱不见了,方才恹恹地回到那莫愁巷里。
贾环心里悲苦,刚抬脚折进那巷子,却又不想进去了,因想着不如就去那街上溜达。这平安州鱼龙混杂,民风也彪悍。从前他上街,不过是帮与着黑衣人买酒送信,其他并不多看一眼的。但此时黑衣人不在了,贾环的心里,也颇觉得松懈,因就漫步街头,只管瞧那些热闹。
那贾环遂在街头看了一回杂耍,吃了一笼包子,又去了茶楼喝了一壶茶。因想着:我到底不能这般懈怠,万一那巷子里,又还有人寻大先生呢?况大先生也嘱咐过自己的,说这莫愁巷里住着的几个十来岁的年轻公子,都是身份贵重的。如今那几个年轻的公子,虽另有人看护了,但自己多操一份心,也没有什么坏处。因此,贾环遂又将脚步加快,赶着回莫愁巷子。
就在抬头低头之间,那贾环就看见了街角的拐口,有一个擂台。那擂台上摆放着一面旗子。那旗子迎风摆动,上写‘替人出气’四个字。那贾环不解其意,因就走过去看。待到了那里,果然挤着三三两两的人。一问,贾环总算明白了。原来这‘替人出气’,不过就是那台上的两人,因无钱了,想的一个招法。若这围观的人里,心里有气了,无处撒气,就上擂台随意伸出拳头,去打那二人。只管无所顾忌地开打,不伤了性命就行。贾环一瞧,这围观的人虽多,但却在底下指指点点,却无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那贾环遂走上前,因又看了那旗帜上写的另几行小字:打脸一次,铜板一枚。两次,铜板两枚。如此类推。打身躯各处一次,铜钱一吊。依次类推。用木棍、手杖——
贾环还未看完,就听那擂台上一个身穿蓝色袍子的二十出头的人,手里拿着钱罐,指着那个跪在地上等待挨揍的四十开外的矮胖汉子,从擂台转了一周,笑对众人道:“你们不用怕,我这哥哥禁得打。你们打完了,我与他一点酒喝,也就好了。”
那贾环心里正郁闷,见有这个打人的活儿,想了一想,就拨开人群,朝那擂台上的蓝袍人,大声道:“我来一试。”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又道:“我心里不舒服。只想好好揍一揍人。只是我担心,此人还是不禁打,若一下打死了,可怎么办?”
此话刚一说出,那擂台上捧钱罐的人就欣喜不已。这会子,他和那矮胖汉子已然饿了两日了,身上一干银钱俱用尽,当真是山穷水尽了。听了贾环的话,那蓝袍人就笑:“放心。他打不死了。若真打死了,也是不要你赔。”那蓝袍人巴不得那跪着的矮胖汉子就死了的。
贾环听了,就又问:“他是你什么人?怎么这样听你的话?”此言一出,果然惹得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是啊,既然跑江湖出来混饭吃,就该轮着被挨打,方显公平。岂能一人挨拳,另一人却是只管安心收钱呢?不妥,不妥。
那蓝袍人看出了人群中的骚动,因就叹:“他是我的哥哥。只是吃喝嫖赌,将家里一干家私都输光的。这且不算,家里的爹娘也被他气死,他婆娘孩子也俱被他卖了。我也替他背了一屁股的债。因此,无法,我只得带了他出来流浪。”
那蓝袍人刚将话说完,那跪着的矮胖汉子口里就咿咿呀呀起来,看似神情还颇为激动。那蓝袍人见了,便上前挥起一脚,踢了一下他的屁股,口里低低呵斥道:“听话一点。”
那矮胖汉子见了,看了他一眼,方又无可奈何地低了头。此时,众人方又明白了,原来那跪着的人是个哑巴。贾环听了,心里就放心了不少,因就上了那擂台前。刚要将怀中的碎银扔了那钱罐里,就见自己的一双脚,死死地被那矮胖汉子抱住了。
贾环见了,只得低了头,口里就道:“怎地?这不是你自愿的么?”
不想,那人听了的话,更是将他的腿用手死死收住,口里更是呜呜咽咽不停。那蓝袍子见了,心里颇不耐烦。但见那贾环低头瞧了那矮胖汉子一眼,又细细打量了一回,方失声惊道:“王大舅,怎么是你?”原来这哑巴,就是王仁。那收钱的蓝袍人,就是伙同王仁将巧姐儿卖了青楼的贾芹。这二人得了巧姐儿卖身的钱,每日里眠花宿柳地也过了一段神仙般的日子。只是不敢回金陵。因此,一来二去的,就到了这平安州。也是那王仁晦气,那一日和贾芹去了旅店就宿,喝酒吃饭之余,就吹嘘自己当日在那王家如何有钱,因他嗓门大,只听得店家动了心。原来这家店,却是个黑店。那给贾芹王仁吃的肉包,那肉馅俱是用猪肉和人肉调和的,因此一干往来的客人,一时也吃不出什么不对来。
那一夜,那王仁吃喝完毕,就去了房里睡觉。那贾芹却是睡不着,因就出了客栈,去了隔壁一家赌坊,通宵赌钱。因此那黑店的老板夫妇,遂就对那王仁下了手。因在他的屋子里,添了茶。那茶碗里却有加的蒙汗药和哑药。那王仁睡到半夜,因觉得腹中口渴,见贾芹还未回来,遂就起身捧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个一干二净。待到了清晨时分,老板夫妇就悄悄去了王仁的房中,见他自是昏睡不醒,心里大喜。不想,此时那贾芹因输了钱,却是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因推开门,冷不丁见老板夫妇在屋里头,就奇异道:“有什么事么?”
那老板娘见了,就笑:“没有什么事。因这位客官一整夜,打得那鼾声是如雷鸣一般。一大早地,因有客人说睡不好,提前走了。所以我们就上来看一看。”那老板娘一径说,一径就拉着店老板走了。
那贾芹也不疑心。遂也在房中睡下了。待再醒来时,天色已然黄昏。那王仁已然先醒了,只管拉扯他的胳膊,口里咿咿呀呀地叫唤不停。那贾芹被吵醒了,遂看了他一眼,口里就道:“莫要吵我。”
可是那王仁不管,还是拉着贾芹,更是大声叫唤不停。贾芹烦了,因就睁了眼,问他:“你到底怎么了?”
那王仁就急得打自己的嘴巴,张着嘴,给贾芹看自己的舌头。无奈贾芹不解。因被他吵得也不能入睡了。不如就去了楼下结账。那老板娘战战兢兢地接了银子,自是目送他好走。那王仁见贾芹走了,无法。也只能下了楼,追赶贾芹。那老板娘见那王仁还浑然不知,为免多事,也就不想问他收银子了。
待到了路上。那贾芹一回头,见那王仁还只管咿咿呀呀的,心里忽悟出了什么。因就对王仁道:“老舅,你大概是被人下了哑药了。”
那王仁听了,心里更加焦急,因就比划起来。贾芹明白他的意思,叹了一口气,就道:“老舅,你的意思我懂。只是,咱们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去找他们理论,可有什么证据没?我看,分明那家店就是黑店。今早,那老板夫妇进了去,分明就是要将你拖下下去,入了厨房将你杀了的。莫如,你就认栽好了。”
那王仁听了,就不走了。就半蹲在地上,口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因又一手指着贾芹,比划着说是贾芹带累了他。
贾芹就道:“老舅,好歹还是走吧。如今,咱们是一条藤上拴着的蚂蚱。我好你好,我不好你也不好的。这开弓了,就没有回头的箭。”
那王仁听了,无法。只能又跟着贾芹走。那贾芹也是个手头松散的人。这一路走,一路行,已然又耗去了不少的钱。到了最后,王仁的钱也被贾芹用光了。那王仁因就一路,追问贾芹要钱。弄得贾芹只生了厌弃之心。这一日,贾芹好歹将包袱里的一件衣裳典当了,换了一些吃食。二人在一座古庙歇息。那王仁吃饱了,也就躺在火堆上睡觉。贾芹却是不能入睡,因寻思:如今王老舅再跟着自己,也是个累赘。不如干脆就将他甩了,自己吃饱了全家不饿的。不想这厢抬脚刚要走。那厢王仁却在后头咿呀叫唤起来。贾芹见了,气得无法。因不想王仁这般难甩。
待进了平安城里。那贾芹见杂耍卖艺的也多,因又觉甩脱不掉王仁,遂在心里寻生钱的法子。苦苦想了三日三夜后,贾芹方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因就告诉了王仁。那王仁听了,只是苦着脸,不摇头也不点头儿。那贾芹见了,就冷冷道:“老舅。咱们也是山穷水尽了,没办法了。你只需点头,咱们就能即刻有饭吃了。你现今只是个哑巴,又不会说话,行事也不伶俐。所以,你只能做那被人打的角色。究竟,人家也不傻,若打死了你,也是要坐牢,吃牢饭的。你不过就挨一点痛罢了。待疼过了,也就好了。”
贾芹知道这个法子好,因就耐心劝说了王仁几回。到了最后,那王仁便长叹一声,点头答应了。如此,二人这才就摆了擂台,表演起来。
此番,这贾环既认出了王仁,因就又抬头细细打量起贾芹来。因这几年,贾环也大了,因此,一时之间,贾芹竟是没有识出贾环来。不过,贾环却是认出了这蓝袍人却是那贾芹。贾芹虽然蓄了胡子,不过到底还是能认出。
贾环见了,就对贾芹道:“芹儿,你和凤姐姐的哥哥,怎么在这里?”
那贾芹不想这第一个掏钱的人,却是三叔贾环。因又觉意外,又觉慌张。想了一想,那贾芹也问贾环:“三叔,你怎么也到了这里?”这贾芹是知道贾环从那狱神庙里偷跑一事的。只是不曾想他竟是到了这平安州。
一时,这围观的人,见贾环不开打了,反而聊起家常来了,就不免在下起哄。有几个不耐烦的,就将自己篮中的葫芦豆角芋头只管往那台上扔。有几个靠前的,因听了他们的谈话,就议论道:“分明那穿蓝袍子留胡子的人,年纪要大一些。可却是叫那皂色的年轻人叫叔叔,也是奇怪。”
另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听了,就笑:“这有啥奇怪的?俗话说的好‘摇篮里的爷爷,推车的孙子’。”
那贾环见那王仁只管抱着自己的脚,不撒手。因就对贾芹道:“芹儿,不如走吧。在这里,也是出洋相。”
那贾芹见了,想了一想,也就先撤了旗帜,将那钱罐又收回到包袱里,朝台下鞠了一躬。围观的人见了,因觉无趣,遂又骂骂咧咧了几句,方才扫兴离去。那贾芹方对了王仁又踢了一脚道:“起来,跟着我三叔走。”
那王仁一听,果然就爬了起来,乖乖跟在贾环身后。那贾环心里有话,遂带着他们往一头的偏僻处而行。过了一个巷子,就要往那莫愁巷而行,那贾芹终于又问:“三叔,你在这里,做的什么营生?”
那贾环听了,就笑:“我出了那狱神庙,就遇到了一个高人。如今在这里,自是做的强盗。”那贾芹听了,心里微一吃惊,想了一想,却又笑道:“这个好。我听说,这平安州是现今的三不管。本来强盗就多。我们到了这里,图的也就是这里的混乱。”
贾环听了,就道:“但你也看到了。这乱也有乱的好。”
那贾芹听了,更是点头称是。因又问贾环:“三叔住在哪里?做了这个营生,想必也发了不少的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