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然一边绕着沙发跑,一边对马思彤做鬼脸。
叮铃铃。
电话响了。
“喂,你好,找哪位?”陈然接了电话,对马思彤做了个停战的手势。
“喂,你好,请问这是林老师家吗?我找肖梦鱼。”
“肖姐姐,有人找你。”陈然喊了一声,肖梦鱼从沙发上翻身起来,接过话筒。
马思彤一把抓住陈然,掐住他腰间的二两肉。
“思彤,思彤!我错了。”陈然赶紧求饶。
电话里,是一个年轻但低沉的男声。
“小鱼,是我。”
肖梦鱼一听就知道是肖得鹿,心烦不知道谁把林娴家的电话告诉他的,语气不善道:“干什么?”两人一起长大,他的声音化成灰,她也认识。
肖得鹿毫不在意妹妹的语气,说道:“最近手头有点紧。”人在屋檐下,还是得老实点。
嘟嘟嘟……
“哎哎哎哎……喂?”肖得鹿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傻眼了。
陈然一边抵抗着马思彤的侵略,一边抽空问道。
“肖姐姐,干嘛把电话挂了?”
“推销。”肖梦鱼没好气道。
“推销的怎么找你?”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电话那边,头发乱糟糟,戴厚框眼镜的肖得鹿,拿着话筒,迟迟不愿放下。
“喂,你好了没有,不打让开。”一个黄毛满脸不耐烦的对肖得鹿吼了一声。
“哦哦,好。”肖得鹿也不以为意,把话筒递过去,满脸怅然的转身要走。
“小伙子,把钱付一下?”老板一把揪住肖得鹿的衣服。
嘶啦~
可怜的格子衫被拉出一个大洞。老板表情没有任何改变,跑到肖得鹿面前拦住他的去路,任由一块薄布在肖得鹿的背上翻飞。
“给钱啊,小子。”老板的表情跟黑社会收租的似的,很凶恶。
“多少?”肖得鹿苦笑一下,问道。
“五毛。”
“怎么这么贵!”肖得鹿皱起眉。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穷的叮当响。
“别废话,给钱。”老板见肖得鹿只是柔弱的笑笑,声音更大了。
“我的衣服……”肖得鹿把衬衫背后的那块整块的扯到面前来,指了指上面的破洞。
“你衣服跟我有什么关系?拿钱。”老板眼神有些许闪躲,但见肖得鹿还是低声下气的样子,又提高了音量。
“老板你不讲道理。”肖得鹿眼看无法善了,但还是想要争取一下。
“别废话,不拿钱不准走。”老板觉得,声音大的就有道理。再别说这小子打了电话不给钱,这事走到哪里他都占理。
肖得鹿在棕灰色的牛仔裤口袋里到处摸索,右边口袋通了个大洞,他的手不小心穿了出来。他尴尬的笑笑。翻来覆去,终于在右边口袋的夹层里抽出一张团成小木棍状的二元纸币。他小心的把它展开,用手抚平。
“拿来吧你。”老板从男子手中把钱拿走,不一会儿回来,递给男子一把一毛和五毛的硬币。“零钱拿好。”
“你……”肖得鹿终于有点生气了。
“好好拿着吧!”老板见肖得鹿不接,一手抓着硬币,一手把肖得鹿的手抓过来,一把砸在他的手里。几枚硬币从肖得鹿手的缝隙里滑过,掉到地上。老板转身回了店铺。
肖得鹿最近有点惨。拜一名所谓的他的女性倾慕者欺骗,兴冲冲的从京城跑到九江,坐面包车到了镇子里的小旅馆。结果显而易见,千里姻缘全靠一钱牵,刚住下没多久,肖得鹿就被几名戴着黑丝头套的男子抢劫、羞辱、暴揍。肖得鹿从没有哪一刻对世界如此失望过,哪怕当年和父亲决裂,他仍觉得世界是光明的。直到今天,他终于意识到,世间真的很险恶,被一帮男人用女人的照片骗了三年不说,还惨遭羞辱暴揍。
九江是他一直想来的地方,对方抢了他的钱,迅速跑了。老板娘带他去报警,结果接待的人讲方言,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差点被警察打一顿,要不是老板娘帮忙说情,说不定还得被派出所拘留。
老板娘真是个好人,自己欠了几天的房钱,还让自己呆在这。肖得鹿想到那位有些胖却并不惹人讨厌的老板娘。
钱没了,肖得鹿找几个平日里玩得好的哥们借钱,结果没有一个肯借他,全说的是手头刚好紧,像约好了似的。
老头子一纸禁令,谁也不敢偷偷接济他,只有妹妹不怕。而且找家里要钱他没那个脸开口,说不定还要面对一阵嘲笑,思来想去只能找自己最最亲的妹妹肖梦鱼了。
他随后又想到管家福伯。福伯倒是跟以前一样,劝他有空回家看看,不过他也不敢违抗老爷的命令。只是告诉他,肖梦鱼和家里的三年之约。
肖得鹿一听就乐了,所谓三年之约,不就是先玩够三年再说,自己就没这位妹妹聪敏,偏偏以前不开窍,跟家里把关系闹得很僵。
前次找她借的钱,还没还清。也难怪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就把电话挂了。
捡起地上掉的几个硬币,哈口气,用手就着衣服上撕下的破布擦了擦,揣进兜里。
摸了摸左边的口袋,还好,银行卡还在。
回到他刚来九江时定的宾馆,老板娘坐在柜台里看着电视。
肖得鹿没心情说话,自顾自的往楼上去。
老板娘一直在偷瞄肖得鹿,见他背后破了个大洞,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我说大学生,你的房钱什么时候给我?”老板娘很想上前去安慰他,但两人的关系显然没到那一步,见肖得鹿就要消失在转角,赶紧说道。
这个叫肖得鹿的男人七天前来到这里,预付了三天的房费,结果昨天晚上声称他在自己的宾馆被人打劫了。说后面的房钱暂时给不了。谁让人家是白白净净的大学生呢!
她刘二姐是个有担当的,很热心的送他去派出所,结果这小子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把警察骂了一通,她刘二姐好说歹说,劝了半天,又说不报警了。要不是看他的气质跟这小镇格格不入,她肯定以为这家伙是来骗吃骗喝的。骗吃骗喝的人她刘二姐见得多了,有的是办法治他们。大学生就是不一样,还把他的吉他压在这。背着这么个玩意儿到九江来找灵感,神经。
“刘二姐,就这两天,肯定给你。”肖得鹿从没那么狼狈过。这地方人生地不熟,很多人讲的是本地方言。他一个外来人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老娘心好,在宽限你两天,最后两天,如果到时候你还是付不出钱来。别怪我不客气。”刘二姐心是好的,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中听。
肖得鹿连连告饶,看老板娘又坐下去看电视,才回房间去。
回到房间,肖得鹿掏出钥匙,打开门。屋里一股霉味,躺在床上,过了会儿才感觉好一些。他有些饿,睡不着,躺下更饿了。
刚才第一时间接电话的是个男人,听着挺年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妹妹的男朋友。男人是什么样的,配不配得上自家小鱼。不过从小她眼光就比他好得多,还是别瞎操心了。肖得鹿想着,不一会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婆娘,你咋想的?就让他在这白吃白住?”问话的是个头发斑白的中年男子,端着个烟筒,从柜台后面的隔间里走出来。
“老王,我咋想的你不知道?”刘二姐看都没看她叫做老王的男子一眼。
“你要借他的种?”
“说那么难听干嘛。你看这小子白白净净,个子也高,他说自己是大学生,起码也算个文化人,咱老王家找他……,给你老王家改良改良基因。”
“去你娘的。给你老刘家改良还差不多。”
“你说的,死老倌儿,娃儿生下来就跟我姓刘了。”
“臭婆娘,你生是我王家的人,死是我王家的鬼。没得我的批准,哪个敢跟你搞?我弄死他。”
“死相,谁让你不行的。”
“再说我不行。”
老王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刘二姐的怪叫中,把卷帘门拉下来。
……
肖梦鱼这边挂了电话,叹了口气,坐到陈然身边,和他挤在一张凳子上。过了一会儿,才又起身拨了个电话出去。
陈然坐在肖梦鱼旁边,感受着肖梦鱼身体的温暖,看着肖梦鱼精致的脸庞。从陈然认识她以来,她就像个乐天派,好像从来没有烦恼。当然,生气是免不了,但他从没见过她发愁。
“肖姐姐,怎么了?”等肖梦鱼放下电话,陈然问道。
“心烦。”肖梦鱼看着旁边的小子一脸关心,心中微微触动。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不懂。”
肖梦鱼说完,又坐了下来,差点把陈然挤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