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上了新闻，还上了新闻的头条。”
这句话不是叶芙根尼娅说的，它来自观众席上一排古铜色的大喇叭，架在两米高的杆子顶上。
唐顿的手下意识的做好了变形准备，目光迅速扫视四周。叶芙根尼娅极其轻微地摇摇头，然后仰头向观众席上望去。
他们两人的目光迅速捕捉上层建筑的一切非静止物体，动作熟练默契，配合得天衣无缝。
在这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唐顿心中滑起一阵熟悉的感动：有伙伴的感觉真好。
“不，不。在这边。”金属声音说道，这次声音从另一头的喇叭传来。
唐顿回头看去，发现一架载货起重机的铰链开始转动，正在把什么东西从观众席后头升上来。
铰链升到尽头，一个吊篮出现了。说话的人站在吊篮里，一只手里仍然拿着一个史前样式的麦克风，另一只手抓着铰链。
他身上穿着很怪异的紫色套装，被风吹得十分凌乱，他自己则以奇异的姿态斜靠着栏杆，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唐顿眯起眼睛确认他的形象。
机械身体，廉价的机械身体。
“波尔多艺术馆的唐馆主。”他说，声音不像刚才喇叭里那么顺畅。看来这个人造躯壳里装的语音合成器是便宜货。
他摇摇头，“听说你想申请获得斗兽奥林匹克的代理权？”
“没错，这种比赛形式看起来还挺新颖的。”
起重机开始转动，吊臂移到一个观众席的弧形顶部，轻轻放下吊篮。那个半机械人轻巧地跳出来，落在观众席上，居高临下地俯瞰两人。
那个半机械人走到货舱顶的边沿上，跳了下来。
人走到跟前之后，唐顿才发现粗粝的不止是声音。
他身上的改造痕迹与天宫城的平均水平天差地别，如果都叫机械化改造的话，那简直就是对现代科技的侮辱。
唐顿觉得它叫发条化改造更合适。
他头上的金发粗糙杂乱，看起来像是塑料的；铝硅合金面部表情僵硬，边缘处的合缝都没贴紧；淡蓝色的瞳孔旁边的眼白上还打着商标。这具身体看上去非常结实，甚至有点太结实了，胳膊很有问题，比起两条胳膊更像是两根柱子。
胳膊末端的橡胶手掌非常光滑，一条掌纹都没有，就像随时准备作案，不会留下任何指纹。
叶芙根尼娅这时通过终端对唐顿说道：
“他就是威斯六号，这家斗兽场的老板，狂热的复古机械化爱好者。”
他就是威斯六号？起了个这么机械的名字，原来本人长得也是这么机械。
怪不得我们明明提前打了招呼，却没有任何员工前来招待，倒也不奇怪。
现在斗兽奥林匹克比赛举办得如火如荼，威斯六号赚得盆满钵满，这赛事在天宫城以外的代理权他不可能不心动。
现在突然冒出个唐焕庭想插手这门生意，他会有好脸色那才怪呢。
不过唐顿还是保持了必要的礼节，他伸手遮住头顶的阳光，“你好，威斯六号先生。”
“唐馆主身为商业上的竞争者，却只带了一个秘书就敢来我的地盘，勇气不可谓不可嘉。”
“这很奇怪吗？”唐顿平静地回答，“我相信威斯六号先生是个守法的好公民。”
威斯六号大笑，声音刺耳，“唐馆主的确胆识过人，来吧，跟我看看这斗兽场的内部有多美，你不会不敢来吧？”
“当然不会。”
两人跟着他走向斗兽场后端，踩在一堆乱七八槽的蒙布上，脚下一直打滑。
唐顿向里面瞄了一眼，看到一座高大的方形囚车，周围是高压电金属围栏。
囚车中央，有一个员工正跪在地上，在上面用电焊枪绘画图案。几人经过时，他也没有抬头多看一眼。
“这场比赛的主题图案，”威斯六号发现唐顿在看什么，对他解释道：
“某种怪兽的符号。这个赛季的每场比赛都定了主题，今晚是超级腕力之夜，两头力量型怪兽将在斗兽场决一死战，在其中的一方被锤成薄薄的肉饼和番茄酱之前，比赛都不算结束。。”
“听起来就很血腥。”
人造人耸耸肩，“有钱人花钱来看的就是这个，人和人之间的玩命厮杀呢，水平高的参赛者不愿来送死，就算来也是狮子大开口，成本降不下来，水平太低又缺乏看头。”
“再加上很多人虽然喜欢血腥，但对一个同类在他们面前被开膛破肚，多少有点抵触。综合下来，怪兽打架就成了最佳的经营项目，这就跟古代人喜欢看怪兽电影是一个道理。”
他们沿着一道狭窄的升降扶梯进入斗兽场地下，密闭的空间内三人的脚步声回响不绝。
“先看调度中心吗？”威斯六号在隆隆回音中喊道。
“不，我们先看培养柜。”
“真的？”虽然电子合成声音很难表现出什么感情色彩，但唐顿还是觉得威斯六号很想发笑，“那些都是参赛公司提前寄养在这的，跟斗兽场本身没太大关系。”
“既然是赛事，我想了解参赛者的情况。怎么，威斯六号先生有难处？”
维斯六号转过来看着唐顿，过了半晌才戏谑地说道：
“不，完全没有，唐馆主。培养柜就在那边。”
“只看今晚要用的那些就行。”
三人来到存储区，长长的一列培养柜整齐排列在船体一侧，横贯超过五十米。
我们一直来到这排长列的远端，走过一扇常见的超声波净化门。这扇大门表面上看是黑色钢铁结构，厚重的铁门向外敞开，露出内部一尘不染的白色环境。
唐顿看向门上的巨大黄色标记。
注意！
从此处起仅允许持通行证的人员进入。
违者当场格杀！
“事实上，参观培养柜也是一个收费项目。”威斯六号说，“有些观众其实很喜欢看即将上场的怪兽就那么静静地泡在池子里，他们认为这很有禅意。”
他指指门内那些闪烁着微光的设备，“竟然有人喜欢从怪兽身上寻找禅意，每次说起来我都很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