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温语柔走过来,要再最后抱一抱孩子,挡住了司徒景行的去路。
温语柔还是不舍得孩子,想改变主意。
司徒景行察觉到她的意图,便接了孩子来,不给温语柔这个机会,大步往外走。
而那期间,顾轻舟引着一个病人,去了屏风后。
司徒景行始终没看清楚人,急着走,便作罢,兴许是他看错了,顾轻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婢女在温语柔头顶撑着一把伞,温语柔站在那里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心里忽然产生一种恐慌的情绪,忍不住多想。
该不会,该不会是司徒景行养的外室不能生,司徒景行要将她的孩子抱给外室吧?
温语柔脸色发白,猛然冲入了大雨中,跑着,哭喊着去追那辆马车。
但她哪有马车的速度快?
这期间她重重地摔倒在了雨水中,满身脏污狼狈,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眼泪,爬起来还要追马车。
然而身后的婢女追上来,用力拽着她的手,强行拉着她返回药庐,“夫人,跟奴婢回去吧,下这么大的雨,当心身子。”
“放开我放开我!”温语柔比婢女高,不觉得自己比婢女体弱。
可那婢女却有着那么大的力气,她根本挣脱不掉,趴在了地上,被拖着,抱住了门前的石狮子,撕心裂肺泣不成声,“别拉我,我要去找我的孩子,司徒景行你把孩子还给我……”
婢女脸上闪过狠厉和不耐烦,抬手就要劈晕温语柔。
这时,婢女的手忽然被人紧紧抓住。
“谁!”婢女心里一惊,回头就看到站在大雨中的顾轻舟。
男人身躯高大,脸色沉冷,平日一双多情魅惑的狐狸眼里,此刻是威慑,锐利如刃,“你在干什么?”
“我……下这么大的雨,我怕夫人淋病了,要带她回去。”那婢女反抗。
顾轻舟猛地一个用力,把婢女狠狠甩在地上,然后他蹲下身去扶雨中的温语柔。
“别拉我……”温语柔的脑袋被磕破了,陷入了魔怔中,挣脱着顾轻舟。
顾轻舟没办法,只好伸出手臂,要把温语柔抱起来。
“不……”突然的肢体接触,让遵守三从四德的温语柔冷静下来了,躲开顾轻舟,站起身。
她那一瞬间的挣扎,最终还是消散,变成了卑贱和顺从。
那孩子也是司徒景行的,司徒景行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他总不能害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说过他会好好照顾孩子,过一段时间就派人来接她,她乖乖地等着便是。
司徒景行不会负了她的,他当时对她那么好,新婚那几天如此迷恋她,风雅宛如谪仙克制的男人,一次次在她身上失控。
他是喜欢她的。
而且,就算他腻了她,他不是也没有休弃掉她吗?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她早就死在了那个大雪夜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锦衣玉食,享受着荣华富贵。
司徒景行对她这么好,她应该对司徒景行言听计从,温柔贤惠,为他打理好一切。
哪怕他要纳妾,她也得支持。
她该知足啊,她不能忘恩负义对不对?
温语柔伶仃纤弱的身躯站在大雨中,摇摇欲坠,披头散发狼狈至极,被雨水冲刷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却还是恋爱脑,一遍遍攻略着自己。
“司徒夫人?”顾轻舟陪着温语柔站着,皱着眉,上前一步,还想伸手。
温语柔往后退着。
顾轻舟一瞬间顿在了原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竭力克制着,低低道歉,“对不起,冒犯你了,我只是担心你,是发生了什么吗?”
温语柔慢慢缓过神,摇头,“没事,进去吧。”
这个时辰,顾轻舟还记得她,但到午夜,他怕是又将她忘记了。
她每天见到他,都得重新介绍自己,两人重新认识。
她也不知道顾轻舟是怎么了,那天她惊吓时没有探到顾轻舟的呼吸,冷静下来再去探,顾轻舟是有呼吸的。
她跟婢女一起把顾轻舟带回药庐,包扎顾轻舟脖子上的伤口。
但顾轻舟醒来后,不仅不认识她了,甚至他连他自己是谁,自己的来历也不知道。
他这种情况,温语柔只好留他在药庐,请了好的大夫来看,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然后她发现,每次过了十二个时辰后,顾轻舟明明认识她了,却又忘记了。
后来她就得出了规律,他的记忆是十个二时辰一更新的。
温语柔想送走顾轻舟,但容峥鸣几人都走了,她不知道人去了哪里,于是只能一边留顾轻舟在药庐里做学徒,一边打探容峥鸣几人的消息。
温语柔失魂落魄地进了药庐,也没换身上的衣服,就坐在了窗边,怔怔地盯着院子里的落红发呆。
她在想孩子还没有起名字,本来想等司徒景行回来了再取。
可司徒景行好像忘了这件事,压根没问孩子的名字,就把孩子带走了。
他真的在乎这个孩子吗?真的会好好照顾孩子吗?
顾轻舟站在大雨中好一会儿,隔着厚重的雨幕,看着坐在那里的温语柔。
他脑子里有什么画面闪过去,却快得让他抓不住。
到后来他迟疑许久,还是没去关心温语柔,否则到时候传出去了,对温语柔的名声不好。
*
马车一路行驶到荆州,这边也下起了暴雨。
在经过那片竹林时,忽然一道黄色身影被人狠狠踹到半空中,继而重重地摔落到马车前。
马夫一下子勒马,惊吓地看向污水中的女子。
她遍体鳞伤,躺在那里,很快身下就是一片血污了,衣服破烂,露出的每片地方都是血肉模糊的,还有没经过处理的伤口,已经溃烂发炎,皮肉坏死了,简直是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而在女子的身后,一群提刀的江湖人士一路追过来,喊着,“杀了这个人尽可夫的女人,我们就可以拿到百两黄金了!”
无疑,这人是江箬瑄。
从龙川县的府衙逃走后,她就一直被追杀,东躲西藏,风餐露宿,差点饿死。
但即便这样,她还是没能逃掉,只因追杀她的人太多了,她遭遇了一场又一场的围攻。
某次有三个乞丐遇到受伤躲在破庙中的她时,起了色心,打算先享受一番,再抓她换百两黄金。
江箬瑄为了活下来,不得不服侍他们。
那是乞丐啊,披散的头发都打了结,生米粒大小的虱子,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更不要说那处了。
她被他们奸淫,屈辱地跪着,身前身后都有人,还被尿到各处,喝他们的尿。
到后来,她趁他们不备,反杀了他们,恨得放火烧了破庙,让那三人尸骨无存化为灰烬。
马夫回头,隔着帘子问了里面抱着孩子的司徒景行一句,“司徒大夫,你看?”
司徒景行人没从里面出来,不露身影,淡淡道:“碾过去。”
那几个要抓江箬瑄的江湖人听到后,知道马车内的贵公子不会跟他们抢人,便没有再上前,只等着马车碾过去,他们再抓江箬瑄。
“司徒大夫?”江箬瑄人已经奄奄一息了,从血污中抬起一张满是伤口的脸。
她在大雨中辨别着刚刚的那道声音,如昆山玉碎,寒凉温沉,又是如此动听,敲击在人的心上,让人身子都跟着酥麻了。
“马车内的人可是司徒景行?”江箬瑄在地上滚了一圈,好险不险才避开马蹄。
她睁着被鲜血糊住的双眼,竭力抬高声音喊,“司徒景行,救我!”
华贵的马车内没传来任何回应,马夫便知道司徒景行根本不想搭理江箬瑄,用力一甩马鞭。
江箬瑄被追杀了数日,当时跟赫连祁分开了,到此刻她身受重伤 。
若是不拦住司徒景行,她今日怕是要死在这些江湖人士手里了。
那一刻求生本能让江箬瑄爆发出巨大的潜力来,猛地跃过去拽住马车壁,人挂在上面,被拖行,双腿血肉模糊,还骨折瘫痪了。
那几个人见状立刻来追,有人扔了剑过来。
江箬瑄为了躲剑,手松开马车,人再次摔在地上的污水中。
马蹄踩了她一下。
江箬瑄疼得生不如死,惨叫声响彻整个竹林,在暴雨中冲着司徒景行喊:“司徒景行,我是你天星阁曾经的雇主,当年我和赫连墨给了你一大笔酬金,让你亲自出马,去杀摄政王全家,还有后来,你带着杀手追着摄政王到了苦寒之地……”
马车忽然停下来。
“我是曾经附身在容太后身上的那些穿越者,我回来了,东、方、忱……”江箬瑄用了最后一丝力气说完,最后那个名字一字一字崩出来,整个人再次重重地趴到了污水中,喝了一肚子的泥污和血水后,人彻底陷入了昏迷。
马车内的男人忽然飞身而出,那脸上已经戴上了青蓝色的青鸾鸟面具,一条臂弯里还抱着孩子,一手撑着伞,忽然那伞化为利刃,随着他人飞掠过去。
等伞再次被他撑到头顶时,那伞尖上被沾染的鲜血,顺着雨水往下流淌,很快又被冲刷干净。
那几个江湖人士全都倒了下去。
而司徒景行,也就是东方忱,还穿着一身白衣。
他修长的身躯立在伞下,抱着孩子,衣衫上连一片水珠子都没沾到,慢慢抬起伞,露出他的身形。
在雨中,他人清冷如谪仙,飘逸风雅。
直到那青鸾鸟面具显现出来,他的气质变得妖孽又强大邪肆。
车夫意识到面前的人不是以前的那个司徒大夫,想跑已经晚了,他视线的最后是插在自己心口的伞尖,男人抬起宽大的外袍裹住孩子,动作如此温柔。
大雨中,他一面风雅如仙,一面冷血妖冶,整个人像是被分裂。
*
这边,身处在地宫里不能出去的人,没有白天和黑夜,以及四季变化的感知。
某天容嫣又拿了一封信回来时,感觉到山里的凉风,恍然间已经立秋了。
东方忱不在,但副阁主等诸多管理在都在,所以容嫣并不能明目张胆为所欲为,很多事只能让乌潮崖借着学子的身份去做。
而她大多数时间都在东方忱宫殿里的药房,钻研医术。
这天,一身黑色劲装的副阁主,忽然无声地落在容嫣面前。
容嫣正盘腿坐在地毯上,摆弄那个人骨架,察觉到强大的压迫感后,心里一凛,面上不动声色地抬头,“副阁主突然过来,可是有什么任务交给我?”
对方忽然抬手捏住面具的一角,容嫣的瞳孔紧缩,在对方摘面具的过程里,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继而,她看到了一张俊逸的脸,细长的狐狸眼温柔又多情,却很平静地审视着她。
容嫣蹙眉,天星阁的高等杀手都有在世间的另一个身份,一开始容嫣就怀疑朝堂上有天星阁的杀手,所以该不会天星阁的副阁主,其实就是顾轻舟吧?
容嫣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忽然起身,同时抽出笛子向“顾轻舟”袭击而去。
结果对方早有预料,不过一瞬,容嫣就被“顾轻舟”锁住了腰,紧紧扣在怀里,一张脸慢慢逼近,那薄唇朝容嫣的唇瓣压了过来。
“兄长!”容嫣闻到男人身上的乌木沉香气息,确定了此人不是顾轻舟,也不是副阁主,是赫连祁假扮成副阁主,跟她恶作剧呢!
容嫣别开头,却被赫连祁抬起手掐住了下巴。
他顶着顾轻舟的脸,双眸微眯,魅惑柔情,话语暧昧充满了侵略性,“躲什么?妹妹你不是喜欢兄长吗?兄长也喜欢你,正好我们两情相悦。”
“给兄长亲亲,再糙糙好不好?”赫连祁的脸埋到容嫣的颈间,痴迷地深嗅,拱着她,用薄唇摩挲她的肌肤,带起一片湿热。
他夜夜用迷香迷晕容嫣,在她身子各处释放,容嫣迷迷糊糊地喊着顾兄长,抱着他说好喜欢……既如此。
他就不用再偷偷摸摸了,今日就从她的顾兄长,变成顾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