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无忧跟旁人风花雪月时,旁人但凡提一嘴利益,她就要冷脸回避了。而跟高延宗只有提及利益,才能有正当理由与她风花雪月。
此刻的高延宗坐在床沿与她闲聊。
“对了,周国在找的叱罗家那个沦落风尘的儿子,在我手里。”
姑娘的琥珀凤眸愕然瞪大,“怎会?你怎么找到他的?”
男子长睫一掀,潋滟的眼眸噙着笑,“有线人想把这个利益筹码送给我,加上他也想救同事罢了。”
元无忧点了点头,顺便便知他说的是谁。
“想怎么交换?”
高延宗依旧笑吟吟的,“我不贪心,我为什么而来的你知道,自然只有那一件事。”
俩人心照不宣,又都心知肚明。
她点了点头,“我可以保证给你摸到一手的机会,到头来花落谁家可就不一定了。”
“那是自然,那样即可。”
“晚些站我身边,盯着李暝见。”
“好。”
说罢,高延宗忽然抬手擦了擦水渍未干的皙白脖颈。
他就身裹一层湿漉漉贴在身躯上,几近透明的白衣。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肉透的仰躺在床褥上,仰着脸挑眉笑眼,冲她招手。
“你有利用价值,我真的好安心,不是想攀龙附凤借力上浮,而是能一直有理由,说服自己纠缠你。”
坐在床边的元无忧闻言,眉头一挑,启唇欲言,他又接着说道:
“我只有利用你,才有理由跟你纠缠。如果不是为了利益,谁敢这么缺德无耻的,这样引诱一个跟兄长有婚约的长嫂呢。如果不是为了利用你,我有什么资格蛊惑你,这样死缠烂打呢?”
他总是长嫂长嫂的,不知是在提醒她,还是在提醒自己。
元无忧听得心烦,“你在怪我禁不住诱惑吗?还是后悔对不起你哥了?”
“我只是在说服自己。其实我挺好面子的,但你显然更好面子,我不主动的话,我们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我利用你不像是理由,更像是借口,不然我真的做不到。”
“现在才说要面子,恐怕太晚了。不过你说了,倘若不是你胆子大,我还真不喜欢……这种留不住的男狐狸。”
“我真怕你没有利用价值,或是不愿被我利用了。这样我再也没理由说服自己,这样无耻的纠缠你。”
说着,男子缓缓一手撑床坐了起来。箍在身上的白衣半透,像渐渐在被他体温烘干。
“你现在的状态最好,差一步登天,但不是牢不可破,你还没大权在握高不可攀,正是给人利用最好的时机,等你登基坐殿,我也没有见缝插针的机会了。幸好早就认识你,还能从你身上抠下几块鳞片,利用你纠缠你。”
元无忧艰难地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极力压制着邪念,冷硬道:“你只想利用我,也没考虑我喜不喜欢你,凭什么任你利用吗?”
“没考虑。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啊?也就色了,我长得不够好看,身材也弱不禁风,四哥又不是比不过,他只是不屑给你,我就胜在敢大胆出击,不要脸。”
“我确实喜欢,尤其是这张嘴,抹了蜜淬了毒,说出的话让别人什么心情,全凭你心情。”
她自问自答,承认喜欢他,虽然只是喜欢他的身体,也让高延宗深感意外。
他抿唇一笑,“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元无忧眸光一暗,再忍不住,忽然双手摁在他肩上,倾身将男子压倒,捏起他的尖下颌儿。
“你见的世面很多吗?”
高延宗任由她捏着自己的下颌骨,还顺势眉眼一抬,上挑的眼尾流露出讥诮。“只见过你一处世面,够了。”
“是够用了,还是用够了?”
他明白她话中之意,便翘唇一笑,“有区别吗?国主陛下别是对我动真心了吧?可我生性喜自由,不想做家花,我喜欢利益得手带来的满足感,感情都是虚伪的。”
“我就说一句,你就说这么多,不知越描越心虚吗?”
“心虚什么,我奉劝陛下一句,跟我玩玩就行了,别来真的。我是个没心的人,只想利用你罢了,我根本不需要被爱,不需要负责,也不值得……你浪费感情在我身上。”
元无忧不耐烦地松开了手。
“你就这样利用我,似乎从未想过我的感受。”
“你有什么感受?我算发现了,陛下是你的身份,但骨子里还是个执拗的小孩子。”
她恼羞成怒,一把掐住他软肉,
“小孩子?”
这下拿捏到他的命了。
男子瞬间疼的冷汗涔涔,白瘦有力的十指立即去攥住她那只罪恶的手。
“嘶…放手!……小崽子你还想不想用我兄弟了?”
看见他双腕上凝固的血痕,元无忧心里咯噔一下,她松了手。
“不许叫我小崽子!我也没想用这种事跟你逞威风。”
高延宗眉眼傲慢,
“你真是好面子,还一点亏都不肯吃。你又不爱我,我让你死心了,咱俩之间除了利用还是利用,哪有半分真情。”
“你就是死鸭子嘴硬。”
“我曾在无数次打趣里,把爱意说尽,又一次一次推翻自己的话,我怕自己动真心,有软肋,更怕高家察觉到我动心了,拿你要挟我,或是清算你,对你不利。”
见高延宗又像过去那样患得患失,不信任她,元无忧忽而眉眼阴鸷,目光冷厉。
“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有?今天席间的变故你从头看到尾,还是信不过我?我就这么拿不出手吗?我会敢做不敢当吗?”
高延宗缓缓晃了晃枕在床褥上的脑袋,
“你说反了,我现在是对自己没信心,我现在即便做你的姘头都拿不出手……”顿了顿,他极力从殷红的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其实这样最好,没有感情,不会让你留念,就像我没出现过。”
元无忧刚想问他“你当真如此洒脱”?可当瞧见他眼窝里的泪光时,又憋回去了。
她只好苦笑。
“你真是……拧巴。假装自己只爱利益,却在最纯恨我的时候,用命掩护玉玺,让你四哥藏玉玺,居然连他都不信任,都不告诉。”
“你也是假装不爱我。”
“没有假装。”
“那就是真不爱我。”
俩人一个俯视一个仰脸,四目相对唯有沉默。
高延宗主动打断沉默,抬手借着把一绺湿发捋到鬓角的动作,拭去眼角的泪。
男子忽然顶着笑吟吟的俊脸坐起来,
“那给我透个底,你何时会永远不搭理我,我让你恨到何等程度,你会彻底跟我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元无忧平静道:“永远不会。”
高延宗忽然怔住,长睫一掀,那双褐色桃花眼明亮又专注,直勾勾的盯着她。
他嗓音低沉,语气严肃,“为何?”
她眉眼端着严肃,郑重。
“因为在我初来中原,人生地不熟一无所有时,是你在牢狱里救我,你是我的伯乐,是我第一个战友……你最初救我脱困的善举已经先入为主,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是重情重义,故而恩怨虽能还清,但我将毕生不忘恩公。”
高延宗听得心神荡漾,肉嘟嘟的唇珠抿了又抿,终是压制不住,嘴角上扬的笑了。
男子那双褐色眼眸满含激荡的欢喜。
“你…你居然还记得啊?我都快忘了。不过,我没想挟恩图报,更不希望你囿于恩怨,要真论起来,我都还不起你对我的好,要不你再想想别的……”
“无碍,我记得你先入为主,又争又抢。以后只要你别开口就喊长嫂,我都能耐着性子听你想搞什么事。”
高延宗讪笑着,“一提这个,我倒想起来了,最初我发现你是华胥储君风陵王,满脑子都替四哥害怕,心道他咋躲不开你了呢,这样的长嫂我可不能接受。”
元无忧凤眸微眯,“当初你第一个发现我身份,还被我那样欺负,为何没告密呢?”
“我怕四哥知道了伤心啊,也怕你……因身份败露,死在齐国。”
男子说话时,不自觉地抬手往下撸袖子,却露出了深红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