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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爷,你找我来到底是什么事情?”不想继续耗时间,罗云意打破两人之间的安静问道。

叶染修抿紧的嘴唇缓缓松开,挣扎了许久的郁闷心情此时看着对他说话的罗云意,莫名其妙地就消散了许多,不自然地就放轻松下来。

他虽然贵为皇族子弟,但平时与女子接触的并不多,梁王府除了一位老厨娘,剩下的都是雄性。而他平素又一向给人冷漠孤傲之感,也就跟在梁老王爷身边才会变成另一个性子的人。

此刻,面对眼前睁着一双不解明亮清眸抬头看着自己的罗云意,叶染修平生第一次面对他人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是他不知道说什么,而是喉咙里像是突然塞了某种东西,让他郁闷懊恼的同时也有了迷茫,他到底是怎么了?!

见叶染修脸色越来越冷,罗云意是越来越迷惑,她最近好像没得罪他吧,事实上两个人相处的很不错。

“你……到底找我……什么事情?”罗云意小心缓慢地再一次问道。

“你以后能不叫我小王爷吗?”叶染修猛地盯着她问道。

“呃?能呀!”罗云意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她本人又不是真正的古人,所以阶级观念很淡薄,王侯将相和平民百姓在她眼中也没什么不同,“那我能叫你什么?”一个称呼虽不值得计较,但总要对方能接受才可以,这一点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你想叫我什么?”

“我?”罗云意轻声苦笑,今天叶染修真是有些奇怪,“我想叫你什么都可以吗?你不会介意?”

“我不介意!”叶染修点点头,他觉得自己和罗云意之间除了保护者和被保护者的关系外,还可以再多一层关系。

“那我叫你叶染修吧,我比较喜欢直呼人家的姓名,你以后可以叫我罗云意!”平辈之间罗云意很喜欢这种直呼彼此姓名的方式,只不过古代人规矩多,整天“公子”、“小姐”的喊着,她现在还没适应过来。

“可以!”虽然叶染修觉得去掉姓会更好一些,但他又觉得目前这样的称呼又很不错。

“还有别的事情吗?”罗云意总觉得叶染修找自己过来不是仅仅纠结在一个称呼上,应该还有别的或者说更重要的事情才对。

叶染修摇摇头,突然看着她笑了一下,这笑容太灿烂也来得太猝不及防,罗云意就像被电了一下似得,全身酥麻麻的!

本想再对罗云意张口说些什么的叶染修,感觉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就对罗云意说道:“很晚了,回去吧!”

“哦,好!”罗云意竟有些傻乎乎地应道。

看到她这个样子,叶染修脸上的笑容就更浓了,只不过他已经转过身,罗云意并没有看到。

两个人刚走了几丈远,就看到林洪文、林诚主仆二人朝他们的方向而来,似乎看到他们并不意外,叶染修也只是朝林洪文点了一下头就离开了,罗云意则上前见了礼。

“外公,诚爷爷,晚上山里寒凉,你们怎么来这里了?”罗云意没理走远的叶染修,停下脚步走上前扶住了林洪文。

“睡不着,就让林诚扶我出来走走,没想到打扰了你们说话!”林洪文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他看了一眼叶染修渐渐消失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明显在状况外的外孙女,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他这个孙女才十一岁,有些事情未免太早了些。

“外公,哪有什么打扰,我和叶染修又没说什么,我还是扶您回去吧,晚上山里这边也不安全!”林洪文现在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依旧很虚弱。

“不急,你陪外公说说话,咱们祖孙两个还没有真正地好好聊过!”林诚不知从哪里搬来一个木墩让林洪文坐下,罗云意就半蹲在林洪文的腿边儿。

“意姐儿,你师父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他都教了些什么给你?”对于罗云意那位世外高人的师父,从一开始林洪文就存有很大的疑虑,为何之前从未听说有这样一位高人隐士存在世上?

“外公,我也说不清我师父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甚至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他真正的名姓,只说自己叫沧游子,他只有我一个徒弟,平时很疼我,也对我很严厉,在我眼中他是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仙般的古怪人物,他一身本领学问我除了农事一道略微精通,其他都只学了皮毛,师父他常常骂我是‘朽木不可雕也’。”罗云意语气自然地娓娓道来,让人听不出一点儿她是在胡编乱造,而“沧游子”这个虚构出来的古代师父多少有些唐老头的影子在,所以罗云意脸上的孺慕怀念之情倒是真的。

沧游子?林洪文仔细回想,在他的印象中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都未曾听过有这样一号人物在,不过世上之人千千万,像沧游子这样久居海岛仙山的高人隐士,他不识得也是正常的。

“从你所学足可见你师父的厉害之处,只是这样一位博学多才、见多识广的大才人物已经仙逝,实在是令人扼腕,好在你师父的衣钵还有你传承。”林洪文满是遗憾地说道,对于沧游子其人,他很是想见一见,只可惜此人已不在世上,“意姐儿,外公看得出来你与那些养在深闺的名门淑媛不同,你是个有想法、有主见也很有野心的孩子,能不能告诉外公,你最想做成的一件事情是什么?”

罗云意没想到林洪文会如此坦白地说出对自己的认知,这位一生跌宕起伏又阅历丰富的大禹朝前丞相,虽然被残酷的现实折磨的身心俱疲,但一双识人无数的眼睛还是能轻易地把人看穿,在他的面前,即便多了一世经历,罗云意觉得自己还是像个小学生。

没有拙劣地玩什么高深莫测和遮遮掩掩,罗云意轻声一笑,道出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声音:“我想把自己培育出来的种子撒遍这片土地的角角落落。”

虽然是因为唐老头和金玉镜的原因才“意外”来到这个时空,虽然找到那把空间钥匙自己就可以重回现代,但自从见识到这里百姓和土地的现状,罗云意就已经有了上面那个想法。

“哦?”听到这个答案林洪文有些意外。

“外公,您不觉得在一片荒芜的土地上种出生机盎然的植物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吗!”说这话的时候,罗云意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我喜欢看着自己播下的种子破土发芽,然后一步步成长,最后结出丰硕的果实,这比那些金银珠宝、功名利禄更能带给我快乐。”

罗云意从小跟在对农事狂热的唐老头身边长大,耳濡目染之下,她对农事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最后更是发自骨子里喜欢在农事上做研究,尤其是在改良物种和培育新品种方面,她的热情超乎人的想象。

林洪文对于农事从来都没有多少关注,但他却可以理解罗云意口中所说的那种“成就感”,就像他曾经作为一国丞相,最想做成的一件事情就是当个执棋者,看着那些自诩聪明过人的文臣武将甚至帝王皇族成为他棋盘上的棋子,每一次他布下的棋局赢了之后,就会有罗云意所说的那种令他心潮澎湃的“成就感”。

只可惜,他终究还是太自负了,文衡末年的那场棋局他从执棋者变成了他人棋盘上的棋子,不但害得自己家破人亡,也害得林氏九族遭殃,如今,他就是想报仇都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林洪文眼中的落寞罗云意看得一清二楚,定是这位古代外公想起了往事吧,对于没有亲身经历过罗家和林家凄惨遭遇的她来说,是无法体会其中难言的苦楚与悲愤的。

不过,她这个人却是极护短的,不管她能在这个时空呆多长时间,这具身体里都真真实实地流淌着罗林两家的血,或许是血亲基因在作祟,也可能是这段日子以来与家人和睦友爱的相处,一点点一滴滴让罗云意真正地接受了他们。

语言上的安慰一向不是罗云意所擅长的,她时常采取的一种安慰人的方式就是看对方需要什么而她又能为对方做些什么,当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她的这种安慰的,因为她的“安慰”更像是一种承诺,只要答应了,她就一定会办到。

所以,此时此刻,她问道:“外公,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或者说,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林洪文从罗云意清澈的目光中看到了无比的认真,他很清楚,只要自己说出条件,她就一定会答应,更会努力去办到。但他听后只是微微一笑,林家的女儿也好外孙女也好,那都是他拿来宠爱的,不是他手中的棋子,更不是要为别人做牛做马的。

“意姐儿,外公只需要你为我做好一件事情就行!”林洪文同样认真地看着她说道。

“外公,你说!”

“做成那件你最想的事情,无论它有多难!”林洪文并不因为罗云意是个女孩子就认为她一辈子该呆在后宅相夫教子,当年他没有让自己的女儿去做那件她最想做的事情,结果父女二人分离了十六年,如今面对更为出色的外孙女,他希望这个孩子能排除万难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也许这也是他对女儿林菀清补偿的另一种方式吧。

罗云意诧异林洪文竟是在鼓励自己,她还以为他想利用自己的“才智”达到为林家复仇的目的,看来是她把人心想差了。

“好,我答应您!”罗云意掷地有声地说道。

接下来的几天,罗云意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织布上,而眼看八月就快过去了,永岭的上空却开始积攒厚厚的云层,潮湿压抑的空气让人的心也变得焦躁抑郁起来。

站在长势极好的水稻田边,看着黑云压顶的天空,梁老王爷忧心忡忡。东南水患还没有过去,每年*月准时来大禹朝南方报到的连绵秋雨季又要开始了,老天爷今年是不打算给南方百姓一点儿活路呀。

再低头瞅了瞅田里的秧苗,梁老王爷很担心它们撑不过秋雨季,这可是能给大禹朝百姓带来希望的唯一稻米种苗,要是被这场雨给毁了,他疼也要疼死的。

就在这时,他看到罗云意、叶染修竟带着十几个手拿锄头、铁铲等工具的梁王府亲兵来到了田边,他们后边还跟着三辆驴车,车上是罗家这段时间已经烧好并打算用来盖房子的青砖。

“修哥儿,意姐儿,你们这是做什么?”梁老王爷很是奇怪地看到负责给罗家盖房子的独臂张走到田边,开始指挥那些亲兵在田边一丈外挖沟。

罗云意告诉他,自己要给这些水稻在最短的时间内盖一间温暖的房子,因为她听住在这里最久的柯婆婆说,每年秋雨季后永岭都会有半个月的寒流期,而柯婆婆根据这么多年住在永岭的经验猜测,凡是秋雨季来临时云层越黑越厚,之后的寒流就会越冷,时间也会持续加长。

自己手里就那么一点儿改良后的高产种子,如今也都种了下去,她不清楚自己拿出来的稻种能不能安全地渡过这里的秋雨季和之后的寒流期,罗云意不想和变化莫测的天气赌,她要防患于未然。

想来想去,她觉得目前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盖水稻大棚,她给独臂张画大棚图纸的时候,叶染修正好去找她,想着水稻田这边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来的,罗云意就让叶染修找了梁王府的亲兵来帮忙,同时还把自家用来盖房的青砖拉了几车来。

只是,这里是极为落后和物资匮乏的古代,别说是那些高智能大棚材料,就是最为普通的大棚覆盖原料——塑料薄膜她都没有,原本她还想着至少这个时空会有那种透明度好一些能挡挡风雨的油脂布。

结果,问了一圈下来才发现,大禹朝确有能挡雨的油脂布,但造价十分昂贵,而且根本不透明,还会散发一种油腥的怪味,这种油脂布也就京城和覃州这种繁华之地能买到。

想起从布绣阁买来的麻布,又想起深山之中随处可见挂满果实的桐树,罗云意没有过多犹豫,让罗勇峰带着村里的几个孩子去山上摘桐子,她打算用这些桐子炒熟之后来榨油,而麻布浸入桐油之后会有很好的挡雨作用,透光性也还可以。

等到水稻大棚骨架盖好之后,棚顶覆盖上挡雨透光的桐油布,然后再用晒干的麻杆编成草甸子盖在上面,这样就不怕接下来的寒流期了,而等到水稻收割之后,这个大棚正好可以用来种温室蔬菜。

正当一部分人在独臂张的指挥下加紧用青砖盖棚墙,另一部分在罗云意的指导下做大棚骨架的时候,钱如命急匆匆地跑来,他说司空家的覃州大掌柜来了。

重新加盖之后的罗家竹屋客厅内,林洪文和罗良承分坐主位两侧,叶茗辰这位郡王世子则是以晚辈的身份坐在左侧下首,他身边坐着司空家的覃州大掌柜司空绍,也是他的亲表舅。

厅里有些安静,四个人都没有说话,林洪文和罗良承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端着茶杯轻抿,即便杯中只是淡而无味的白水,但两位老人给人的感觉仿佛喝的是顶级好茶。

叶茗辰一派悠闲公子哥的姿态,唇角含着春风般的笑意,原以为表舅舅司空绍听到自己替司空家许下了十万斤上等咸鱼的事情会多少有些不满,没想到他竟亲自跑来永岭,要和罗家当面谈这桩生意。

只是,面对昔日的“奸相”林洪文和威震天下的统帅罗良承,在生意场上八面玲珑的司空绍也变得有些拘谨起来,直到看见钱如命跟着叶染修和罗云意进来,不知为何才松了一口气,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最终面对的是眼前走进厅里来的这个少女,而不是让他觉得很有压力的两位老爷子。

“司空大掌柜,这位就是我家五姑娘!”钱如命明明是梁王府的下人,可他最近越来越喜欢以罗云意的人自居,而梁老王爷和叶染修这两位主子似乎也都默许他如此。

“司空绍见过小王爷,见过罗五姑娘!”没有因为罗云意是个小姑娘司空绍就对她轻视,商人的敏锐让他在来的路上通过钱如命之口就已经对罗云意另眼相看了,最重要的是,能让梁老王爷重视的人定是非比寻常之辈,不由得他不谨慎对待。

罗云意双脚一顿,停下来看了司空绍一眼,根据她的了解,大禹朝商贾虽然身份不高,但比之奴籍身份的人却是高上许多的,再者一般大商贾背后都有大贵族支持,像司空家这样在大禹朝数一数二的商界巨头,见到她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无论是从身份、年龄还是地位等方面,司空绍完全没必要以如此谦逊甚至略低一等的语气对她说话。

“大掌柜不必多礼,坐吧!”没等罗云意出声还礼,叶染修就淡淡说道。

“多谢小王爷!”司空绍虽是叶茗辰的表舅,但在叶染修这位身份尊贵的王爷面前,他的地位可能连钱如命一个王府账房先生都不如。

罗云意给林洪文和罗良承施了礼,然后随着叶染修坐在了他的下首,钱如命则不知为何站在了她的身侧。

“大掌柜,听钱大叔说,司空家准备要二十万斤上等咸鱼?”罗云意坐下之后直接就对司空绍开口问道,除了农事上她喜欢多耗费时间和精力外,其他事情她都希望能速战速决。

罗云意的“开门见山”让司空绍又变得轻松不少,看得出来罗家生意上的事情林洪文和罗良承是不打算插手的,这就好办多了。

“不错,而且司空家希望能和滋味楼做长久生意。”司空绍自然知道滋味楼不仅仅是罗家的,其中叶茗辰、叶染修、雷战虎、*甚至魏纵都有干股在其中,司空家与滋味楼做长久生意也是希望能与其他几家交好,毕竟能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与司空家善交权贵分不开。

司空绍话里的意思在场的都能听明白,罗云意微扬了一下嘴角,不急不缓地说道:“滋味楼欢迎任何想和我们做长久生意的商家,只是不知司空家准备选择哪种合作方式,是一家独大还是遍地开花?”

“五姑娘这话何解?”司空绍疑惑地问道。

“一家独大是说以后滋味楼的上等咸鱼只卖给司空家一家,但价格要比现在高上数倍不止,遍地开花是说滋味楼的上等咸鱼谁家都可以卖,这批发预定的价格自然要略微低一些。”罗云意的眼眸温润清亮,眨动之时犹如一潭秋波潋滟的湖水,让人倍觉亲近的同时往往忽略掉其中一闪而逝的狡黠。

听完罗云意的解释,司空绍有一瞬间的愣神,两种选择乍听起来似乎后者更划算,但细究起来,第一种则更能赚钱,但也很容易得罪其他同行,不过无论他选择哪种合作方式滋味楼都不会吃亏,到底还是他小看了眼前的少女。原以为只是个聪明些的闺阁女子,哪成想做起生意来竟也是狡猾如斯,骨子里不愧是流着“奸相”林洪文的血,太会算计了。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心思各异,林洪文则是欣慰一笑,就知道他这个外孙女不是个爱吃亏的主儿。

“如果司空家选择第一种方式,不知五姑娘会出什么价?”司空绍试探性地问道。

“上等咸鱼二十文一斤,选择一家独大,要价一百文一斤!”没等罗云意先出口,叶染修就在一旁直接说道。

罗云意忍不住轻咳一声,她刚准备说十文一斤,现在要是改口不是在拆叶染修的台,所以她很聪明地选择了沉默,而沉默就等于间接地承认了叶染修所说的价格。

叶茗辰则是一口无味的白水全都喷了出来,睁大着眼睛盯着叶染修看,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就算他舅舅家有银子也不能这样宰吧,想银子想疯了!

钱如命则是激动地双眼微红,脸皮发烫,谁说他家小主子不会做生意的,看看,看看,都学会“狮子大开口”了,不对,是赚钱的潜质被激发出来了!

司空绍的确被叶染修出口的价格给吓了一跳,据他所知,滋味楼收上等咸鱼才两文钱一斤,而转手卖给司空家要百文一斤,天下怕是只有傻子才会选择第一种合作方式吧。

但很快冷静下来的司空绍快速地在心中算了一笔账,然后抬起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叶染修说道:“好,就选第一种,百文一斤!”

司空家纵横生意场这么多年,不就是靠一个“傻”字吗,再傻一回又如何!

司空绍的爽快答应在场的除了林洪文和叶染修,其他人多少都变了变脸色,钱如命最是明显,罗云意几乎听到了他压抑出口的兴奋低呼。

“表舅,你不回去商量商量?”叶茗辰又是意外又是惊讶地看向司空绍,他这会儿可不认为司空绍做出这样的决定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很明显第一种选择对于司空家来说利大于弊,否则司空绍不会擅自做主。

“不用!”作为司空家家主司空由最信任的兄弟,司空绍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合作文书现在就可以签,有什么问题我来担着。”

见司空绍态度坚决,叶茗辰也不好在说什么,接下来罗云意就和司空绍当场签订了文书,双方约定一个月后先交易十万斤的上等咸鱼,因为司空家的商队要赶在初冬之际将这批咸鱼送到极寒北地的冰尧城。

文书签好了,司空绍却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而是趁人不注意朝着叶茗辰递了一个眼色。

会意过来的叶茗辰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然后慢慢看向了准备起身离开的罗云意,笑着说道:“云意妹妹,先别慌着离开。”

“还有事?”罗云意急着离开去看水稻大棚的建盖情况,另外罗勇泽一个人在鼓捣榨油机,她不放心也想去看看。

叶茗辰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既然你与司空家都合作了咸鱼生意,不如把麻布生意也一起合作了吧,你放心,司空家绝对会给你一个最满意的价格。”虽明知罗云意没打算做麻布生意,但叶茗辰还是硬着头皮说了,谁让他见到司空绍一时情绪激动把罗云意会织比锦绣绫罗还要好的麻布的事情给说漏嘴了呢。

“价钱方面五姑娘尽管放心!”司空绍没有亲眼见过罗云意织的麻布,但叶茗辰不是一个信口雌黄的人,更不会拿司空家的生意开玩笑,他说好的那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不看钱!”罗云意抬脚继续往外走,绩麻、织布是一项很细致的活儿,再说她现在事情多的就忙不完,不想再添一项了。

“五姑娘,一千罗家将士换一个合作机会,如何?”司空绍突然开口说道。

不等罗云意这边有什么反应,罗良承已经猛地站了起来,死死地盯向司空绍:“你说什么?!”

司空绍在罗良承杀人般的过度炙热眼神注射下,压住内心的颤抖强自镇定平静地看着他说道:“老元帅应该不会忘了罗家遭难之后,您的那些忠心部下坚决要为罗家喊冤平反,还差点儿酿成战火,圣上大怒将其中大部分人连同他们的家眷都贬为贱奴并赏赐给他人,其中送往冰尧城的就有两千人,这些年因为受不了极寒北地的天气和困苦生活,已经死了有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活得极为凄惨,只要五姑娘拿出手的麻布比覃州许家的要好,这一千人司空家就当合作之后的礼物送给罗家,决不食言。”

“就算你司空家家大业大,又凭什么让冰尧城的城主甘愿放人?!”林洪文也站了起来,他看向司空绍的眼神很平静,但里面的威压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了,时光仿佛一下子拉回到林洪文高居丞相之时,让人在他的面前无所遁形。

司空绍在林洪文的注视下不敢泄了心中这口气,坚定地说道:“冰尧城城主还欠着司空家一个人情,用这个人情换一千贱奴的性命足矣。”

“你不过是司空家的一个掌柜,这样的大事真的能做主?”罗良承的过激表现让罗云意也变得郑重起来,说起来那些人都是因为自家才遭罪受苦的,如果能换回他们的自由也没什么不可以。

“能!”司空绍回答的斩钉截铁。

“好,我答应你!”罗云意很佩服司空绍,这是位有胆识又十分精明的商人,他说出口的筹码没让她动心,却显然让罗良承心潮涌动,这个迂回路线用的实在是好。

等到司空绍亲眼见到罗云意织出来的麻布,连连称赞之余更是笑不拢嘴,直言这次终于能出口恶气了,拿着一小块织好的麻布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你这位表舅不会这里有问题吧?”雷战虎指了指脑袋问叶茗辰,他是第一次见司空绍,看到他拿着那一小块薄如蝉翼的麻布笑得癫狂,自己都有些发憷了。

罗云意也认同地点点头,她都想收回自己对司空绍的评价了,这表现也太过了吧。

叶茗辰无奈地摇摇头,这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众人,原来司空绍的嫡长女和覃州许家长房的嫡次子有婚约,没想到前段时间许家不但突然悔婚,还抢了司空家布庄的生意。

虽说覃州是许家的地盘,但司空绍在覃州也经营多年,原本门当户对相互交好的两家一朝之间成了死对头。

“我那表姐是个泼辣性子,原本名声在覃州就算不上多好,被退婚当日,她一怒之下烧了许家在覃州最大的布庄,结果许家跑到州府衙门击鼓鸣冤,将这件事弄得满城皆知,许家还到处造谣败坏表姐的闺誉,昨日表舅对我说起此事,我一时气愤就说出云意妹妹织出来的麻布许家根本比不上,表舅他就萌生了要与许家在布料上争个高低的念头,只是我没想到他会用冰尧城的一千罗家旧部作为条件。”叶茗辰本想去覃州亲自给许家一个教训,但司空绍让他不要介入此事,还说两家的决裂并不仅仅是儿女感情那么简单,这背后牵扯到的事情太多,郡王府尽量不要参与进来,可他从来就不是个怕事的,许家算是惹到他了。

罗云意想着司空绍一定很疼自己的女儿,不然也不会为了给自己女儿出口气就拿一个珍贵的人情来作为交换,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事情另有隐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天上的乌云越积越厚,眼看一场大雨即将倾盆而下,罗云意不敢耽搁,急忙赶到了罗勇泽所在的竹屋内,这间竹屋也是独臂张的工作间和睡觉的地方,而且除了独臂张,罗云意是第一个准许自由出入这里的外人,罗勇泽则是破例之后的第二个。

因为时间紧的关系,罗云意只是画了一张最简单的仿古木制榨油机的图纸交给独臂张,但独臂张要指挥盖水稻大棚,知道罗云意要得急,他直接找到了罗勇泽将榨油机的图纸给了他。

罗云意是知道罗勇泽会些木工活儿的,说起来林诚买来的那些人中就有木匠手艺不错的人,但独臂张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慧眼独具地相中了罗勇泽,还准许他在自己的竹屋里研究制作榨油机,想着两个人都曾在流村呆过,或许独臂张更为信任罗勇泽的手艺也不一定。

罗云意走进竹屋的时候,罗勇泽正费力地在刨木头,他身旁已经有一些刨好的长短薄厚不一的木块,到时候只要把这些木块组合镶嵌好,便可以做成简易的榨油机了。

“意姐儿,你来了!”满头汗水的罗勇泽看到罗云意笑了笑,手下的动作并没有停止,脸上阳光温润的笑容仿佛能划破浓重的黑云,让人心中一暖。

对于罗勇泽这个大哥,罗云意总会有一种打从心底里冒出来的心疼,他越是笑得温暖坚强,她就觉得越难受,总觉得在罗勇泽灿烂的笑容背后藏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大哥,歇会儿吧!”罗云意走上前摁住了他手上用来刨木头的工具——一把用麻布缠绕住刀柄的锋利扁刀,这也是独臂张很宝贝的刨木工具,没想到他竟舍得拿出来让罗勇泽用。

因怕扁刀伤着罗云意,罗勇泽赶紧停了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坐回到身后的轮椅上。

“意姐儿,这机器真能榨油吗?”罗勇泽到现在还不是很相信仅凭几块木头就能榨出油来。

“能!”罗云意点了一下头说道。

罗勇泽现在制作的榨油机是罗云意在卧式楔子榨油机的基础上的高效改良版,如果她有足够多的时间和能工巧匠,那么更轻便高效的金属榨油机她也是能做出来的。

“榨出来的油是吃的?”据罗勇泽所知,大禹朝人都是以吃猪肉、羊肉等熬出来的荤油为主,还没听说过谁家吃榨出来的油的。

“这次榨出来的油不是吃的,我要用它来制作油布,想要能吃的油也不难,等炸好桐油还可以榨大豆油,明年春暖花开之时,咱们还可以榨菜籽油吃。”罗云意一直都很偏好素油,再说这个时空的荤油味浓油腥,她实在不喜。

罗云意随口而出的三种油罗勇泽从未听说过,要不是前段时间罗云意将大豆炒熟了当成面粉做包子,又把大豆做成了美味的黄豆酱,罗勇泽还不知道在大禹朝属于低贱之物的大豆竟然还有那么多的用途,而且还能用来榨油。只是,桐油又是什么?菜籽油又是哪一种油?

到了这天晚上,罗勇泽就知道罗云意所说的桐油是什么了,原来是把桐树上所结的桐子炒熟利用榨油机榨出来的熟油。

桐油榨好之后,罗云意让人将买来的麻布都浸在油里,而熟桐油干得快,到了第二天山风一吹,原本绵软的麻布竟有些干硬,一盆水倒上去,竟“哗”地全都流到了地上。

“这……是油布?”一夜没睡的梁老王爷欣喜地摸着他手中滑滑的麻布,有了这些防水的油布,山中的水稻就有救了。

同样一夜无眠的林洪文和罗良承也是满眼激动地看着油布,罗云意利用桐油做出来的油布比那些大禹朝商人不知用什么油做出来的油布好太多了,林洪文想的是若这种油布推而广之,毕将会惠及天下百姓,而罗良承想的则是若军中将士能用上这种油布,行军打仗也会少受一些苦。

“不错,这就是桐油布,不但防水、防潮,还具有一定的保温作用。”从布绣阁买的这匹麻布还算结实,透明度也还可以,罗云意一下子将给下人做完衣服、被褥剩下的麻布全都浸成了油布,但显然麻布还是不够用。

于是,罗良承吩咐罗一带人去府城再去买一些上等麻布回来,而林洪文则让林诚带人去山里砍那些野苎麻。

“诚爷爷,看这天就算苎麻在水里沤好也没有足够的阳光来把它们晒干,我听说大禹朝百姓家里常有一些自家用来做麻线的原麻,不如咱们从百姓那里买一些回来。”事关一千名罗家兵士,罗云意不敢轻忽,只要有足够多的原麻,她就能做成细麻线,然后织出上等麻布。

“可以,我马上去办!”林诚想着滋味楼每天都不缺百姓来卖野菜和活鱼,只要把收原麻的事情一说,保证有很多人自动将原麻送上门。

果然,当滋味楼的伙计顺子搬出来一个写着字又画着画的大木板,立即就被人围住了。

“顺子兄弟,这画上的东西我认识,就是咱们这里常见的麻,可这板子上写的字是什么意思啊?”因为这些天常来滋味楼送鱼,好多人都和负责称称的顺子熟悉了,顺子也是个机灵活泛的讨喜伙计,见谁都是笑脸相迎。

“这位大哥,我家五姑娘说了,从今天开始咱们滋味楼开始收苎麻,无论是晒干的麻杆还是杆里抽出来用来做麻线的原麻都要,当然好的麻杆和原麻价钱自然高些。”接着,顺子就给这些人讲什么样的麻杆和原麻能卖个高价。

戚老汉今日也带着孙子宝儿来送活鱼,现在十里八乡河里的鱼差不多都要被人捞完了,他是一大早进了深山水潭捞了二十条上等活鱼送过来的。

这些日子自从滋味楼开始收活鱼、野菜,他家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了银子给老伴和儿媳也治好了病,小孙子身上也涨了肉,他打算再攒些银子在严冬来临之前修修自家的破屋子,深山里那个水潭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就算到了大冬天他也能捞到鱼来卖。

听到顺子说滋味楼要收麻杆和原麻,戚老汉喜上眉梢,他老伴和儿媳都是做麻线的巧妇,家里原麻多得是,前段日子天好他又砍了不少的麻杆晒干打算用来铺屋顶,这下可好了,都能拿来换钱,反正冬天还早呢,麻杆他可以再晒。

“顺子,赶紧给老汉我称称鱼!”戚老汉和顺子也已经混熟,而且他每次送来的鱼都是又大又肥的上等好鱼,就连滋味楼的掌柜都让他多送些好鱼呢。

“好嘞,戚老伯,您稍等,这就好!”顺子笑呵呵地赶紧给戚老汉称鱼,然后再有新来的账房先生给他结账。

戚老汉接过卖鱼的银子之后拉着小孙子就急匆匆地往家赶,他得趁下雨之前把麻杆和原麻送来,否则就卖不上好价钱了,而且还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村里人,他们村可是家家都有晒干的麻杆和原麻的。

等到下半天,就见有不少百姓或背或扛地往永岭镇的方向而来,简直比赶集还要热闹十倍。

钱如命第一时间命人将这些麻杆和原麻分出上中下三等来,罗云意的意思是下等麻杆编成草甸子用来盖大棚棚顶,而上等和中等麻杆用来抽麻絮等着做成御寒之物,而原麻则会根据质量好坏做成不同的麻线。

很快,一部分最上等的麻杆和原麻送到了山围村罗云意的面前,看着小山一样高的制作麻布的原材料,她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东西是有了,可像她一样能做出比头发丝还细的麻线的人目前还找不出第二个,就是玉净和玉婷也只能算勉强上手,速度还差得远。

老阿妈教给自己的绩麻、织布、染色的手艺古老精湛之中还有着一种信任般的传承,罗云意不希望这种手艺经过自己之手就成了烂大街的东西,她认为这种手艺的传承应该保持它特有的神秘和超群绝伦。

又想到终有一天她会离开这里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而自己离开之时罗林两家又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境况,与其把老阿妈教的手艺传给别人不如传给自己亲近的姐妹,这样也能为她们日后的生活多添一层保障。

打定主意之后,罗云意就找到了陈老夫人和林菀清,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们。陈老夫人自是十分赞成,林菀清也没有任何异议,罗思雨她们得知之后更是欣喜异常,唯有罗思雪愁眉苦脸。

“娘,我不学行不行?我还要搬鱼呢,根本没什么时间,再说……”

“不行!”不等罗思雪把话说完林菀清就出声打断了她,而且态度坚决,“谁都可以不学,你必须学!”

“娘,为什么?我又不像大姐和小妹她们心细手巧,你就让我帮忙做别的事情吧!”罗思雪语气哀求地说道。

“不行!”林菀清再一次拒绝。

她自是知道这个女儿在女红方面表现很差,这次也不是真的想她能学到什么精湛的手艺,而是想要借此机会磨磨这个孩子的性子,这样以后她才能少吃点亏。

罗思雪此时哪里知道林菀清的良苦用心,只要想到以后要和那些麻线打交道,她就阵阵头皮发麻。

当天晚上,罗云意就把四位姐姐单独叫到了一个房间教授她们老阿妈的手艺,虽然玉净和玉婷是死契家奴,之前也多少接触一些绩麻,但真正的技艺罗云意暂时还不想让她们接触,先教会四位姐姐再说。

陈老夫人特意让香菱和香秀两个人守在五姐妹的青竹屋外,里面安静极了,外边的人只能通过小小窗口映衬出来的昏黄灯光和隐约的人影,得知屋子里是有人在的。

叶染修、叶茗辰和雷战虎三人站在路边看了看那间青竹屋,他们原本是想找罗云意商量盐铺的事情,梁老王爷和罗良承、林洪文他们似乎非常放心把这样大的事情交给他们几个小辈来做,也不怕他们做砸了。

“看来云意妹妹今晚是没空了!”叶茗辰很是失望地看了一眼青竹屋。

“是呀,最近云意妹妹都很忙,都没时间做饭了!”雷战虎则是满脸失落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真是太想念罗云意做的饭菜了。

叶染修淡然地瞟了他们一眼没说话,最近罗云意是挺忙的,他和她单独相处的时间都没有了,再过两天他就要先回京了,自己走后谁来保护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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