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飞速地扯开被子,下床,光着脚大步迈过去。
床帐上只余被风吹开的空荡荡的床被,却见他已到轻歌面前,一把夺了她手里的宣纸。
偏偏轻歌的手上还攥着那张纸。
因为用力太大,“撕拉”一声宣纸被两人扯作了两半。
隔着手上的残页,他怒圆了眼睛和有一秒呆滞的轻歌四目相对。
那是一对清莹秀澈的大眼睛,仿佛一泓清泉盈盈流动,随着心情的微风泛起阵阵雪亮的涟漪,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魅力。
那一刻,他仿佛从她的眼中看到了那个女人。
余光瞥见自己手上的那个句子,他终是爆发出来,索性彻底撕得粉碎,用力将碎纸屑丢开,指着轻歌怒吼道:“轻歌!别以为你主子的身份高贵,我就动不了你!就算她是天之骄女,但侍婢终究是侍婢!你凭什么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可以肆意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
轻歌的大眼睛眨了眨,像会说话的精灵一样,每一忽闪,都会传出女孩子飘忽莫测的心绪,似是迷茫,也似是被震惊住了。
陌瑾指着她的鼻子,越走越近,轻歌只能下意识地被迫地后退。
陌瑾的语气却并未有半分减弱,他咬牙切齿道:“我平日大约是好过头了,让你们这些下人都敢对我如此放肆!我告诉你,既然进了相国府的门,你也好,你主子也罢,都要守相府的规矩!否则,就算说到当今圣上那里,也说不过去!”
纸屑纷纷扬扬飘出很远,飘飘摇摇,洒了一地。
恍若雪花从天上飘扬而下,落入西湖断桥,白纸黑字残片,横媾出一曲盛事悲歌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有负罪感。
纸碎时没有一个人放心上。
轻歌被陌瑾一连串的责问惊住,目光直愣愣望着陌瑾的眼。
他的眼睛瞪圆了越发像两颗凸出来的果核,看得她忍俊不禁。
她忽地摸摸鼻子垂下头去笑了:“陌四公子很有当官的风范嘛,日后前途无量呀。”
陌瑾低哼一声,却没有半分退让。
她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原本平淡的眉眼微微敛起,双眸中的变化显而易见,大大咧咧的嗓门也淡了不少:“我也是今天早上从偏院回来后听老嬷嬷说,你昨夜带黑子去‘有凤来仪’了。我就是想来告诉你,不管你有多讨厌我,对沐小白存有多少偏见,这只兔子你千万别让她看见,我不想让她难过。当然……”
陌瑾闻此,指着轻歌的手指僵了僵,最终微微地放下。
轻歌顿了顿,缓缓抬起头来,眼神第一次不含戏谑,唇角也没半分笑意,像是陡然变了一个人,格外的严肃。
她继续道:“你若是想报复沐小白,就把这只兔子带去她的面前,不论黑子是死是活,胖了还是瘦了,你都会赢。”
说完,轻歌转身就走。
裙带飘逸,在半空划过一抹潇洒的弧度。
陌瑾愣住,“为什么”三个字卡在喉咙里,没吐出声来,只能怔怔地看着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