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言与她同乘一辆马车,坐得无比端正大方,昨夜万俟沐睡的前院,一早去偏院找他时,陌言还没起,他拉着她的手写字,说昨夜太冷,他没睡着。
万俟沐替他把衣穿好,又将发束好,他不知从哪弄了一根细细的锦带,将那枚深海血珀的哨子串好,毫不知耻地挂在了脖子上。
万俟沐费解地看着他。
陌言却无辜且理所当然地写道,寺里人多,我怕与你走散,哨子一丢,岂不更难找到你?
万俟沐哑然失笑。
似乎从嫁给陌言开始,万俟沐的话一直不多,除了日常的关心和必要的对答,她一般不主动开口,与上次在秋水阁宴会上她肆意骂黎戍的轻松语气完全不同。坐在马车里,陌言突然就想起那日秋水阁内的场景,但他不会说话,便失了先机,沉静的黑眸盯着她的侧脸,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到了法华寺时,万俟沐扶陌言下车,早晨有点冷,又为他披上了一件黑色的长披风,系好带子,刚好便将陌言胸前垂着的那枚血珀哨子遮住了,倒没觉得奇怪。
法华寺内早就挤满了人,车马声,卖香烛的吆喝声,孩童的哭闹声,大人的谈话声、训斥声,还有心慈的妇人念念有词的诵经声,此起彼伏。
即便是寺庙中,侍墨人家也有侍墨人家的好处,相府的马车可以直接驶入僻静的内院,由内院后门的通道可以直接前往大雄宝殿,至少入殿前无须与人拥挤。
寺中台阶多,陌言的步子虚浮,没万俟沐稳健,走着走着,万俟沐与轻歌便不自觉走到了前面,陌言与风行被丢在了后面。
“沐小白,你说的那棵菩提树在哪呢?”轻歌问道。
“前面。还有点儿路。”万俟沐往前一指,“从这个门穿过去,在大雄宝殿的一侧。”
“快点!快点!我想看看那棵菩提树到底有多大。”轻歌拽着万俟沐的手,两个女孩都是跳脱的性子,跑起来兔子似的快,不一会儿就穿过门洞不见了。
陌言没跟上去,索性停下了台阶上。
风行问:“主子,怎么不走了?”
陌言未答,唇角一勾,没继续前行,而是拐进了一旁的偏门。
风行费解地直皱眉,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到了到了,就在那!”万俟沐又一指。
“看到了!”轻歌定住脚,睁大眼:“哇,真的好大一棵!比鹿鸣山上最老的树还要粗!居然还挂了这么多红绸带!”
菩提树是佛门中的圣树,树干粗壮雄伟,树冠亭亭如盖,叶片细长似尾,表面光滑不沾灰尘,相传,释迦摩尼便是在菩提树下悟道的,此后,信佛的人们见菩提树如见佛,而法华寺中的菩提树在盛京百姓的眼中却有另一番意思——
万俟沐仰头注视着树上垂下的无数道红绸带,没做声。许是来得早了,菩提树下还没什么人,轻歌赞叹着菩提树的宏伟壮观,略一低头却就瞧见树下有一个人,顿时拉了拉万俟沐的衣袖:“喂,沐小白,你瞧瞧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