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了件素色的外衫,站在背光的地方。
光影昏暗中,慕容赫有种错觉,这个男人虽然病弱,内里却藏得极深,并非他表面看起来那般无害。
若他的错觉是真,那么,沐小白便是受了欺骗。
若他的错觉真是错觉,那么,沐小白的未来又当如何?一辈子伴着这个病秧子,把她的余生都寄托在这样一个人的身上?
陌言与他无冤无仇,他只是捡了个大便宜,与他的傻姑娘做了夫妻,才招惹了一场无妄之灾。
这是罪么?这是过错么?
不,不是。
只是他慕容赫太偏执,要置陌言于死地,不惜犯下业障。现在,沐小白却生生为他受了这些业障。
他不行,也不能动陌言分毫。
陌言缓步朝里走去,慕容赫扫了他一眼,没跟他打招呼,从他身边擦过。
慕容赫对他不理不睬地走开,陌言却微微一笑,毫不计较,看着地上一路蔓延的湿淋脚印,他的眉不易察觉地蹙了起来。
杨德给陌言请了安,便着急地追出门去,颐指气使地招呼外头立着的太监:“去,给赫将军换身干净的衣服,送将军回府,不得轻慢!”
在宫女的指引下入了屏风后面,陌言第一眼瞧见的倒不是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华彰帝和一旁雍容华贵的黎贵妃,而是绣床上侧身而卧的他的妻子。
“陛下,贵妃娘娘,沐驸马到。”宫女交代了一声,退到一旁去静候着。
陌言不会说话,便对华彰帝和黎贵妃恭敬地鞠躬行礼,他文质彬彬且不堪风雨的模样让所有在场的宫女太监们眼神各异。
华彰帝接过宫女换过的另一块帕子,一边继续替万俟沐擦拭,一边抬手道:“沐驸马免礼。”
黎贵妃立在床边,上下打量了一番陌言,这才开口:“沐驸马可知沐儿为何病了?”
陌言沉静的黑眸望向黎妃,唇边带笑,毫不知情地摇了摇头。
黎贵妃待要继续说,绣床上的万俟沐呻吟了一声,长长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醒了过来。
华彰帝探身唤道:“沐儿?”
万俟沐蹙起眉头,眼前的人影渐渐明晰。
她声音微弱:“父皇……”
下一刻,瞧见床头立着的高大人影,她整个人要坐起来,急道:“陌言?!咳咳……”
一激动,咳个不住,声音也比方才大了许多。
华彰帝回头望了陌言一眼,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万俟沐的头,往日威严而强势的嗓音带着些许无可奈何:“沐儿,永远别和你母后比耐性,没有谁比得过她。明白么?”
万俟沐垂眸,未答,华彰帝呵呵笑了几声,起身,对陌言道:“女大不中留,见了夫君比见到父皇开心多了,朕先回去了,沐驸马好生照顾着沐儿。这丫头性子倔,不听话,驸马且多担待她些,若是她犯了什么错,尽管告诉朕,一切有朕做主。”
陌言恭顺地垂首,浑身上下无一丝张扬和违逆,表情平淡,无悲无喜。
他是一个生活在上流社会底层的最无力反抗的无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