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万俟沐打断她。
早晨的阳光不烈,丝丝缕缕和煦地照在陌言苍白的脸上,他也看到了万俟沐,艰难地抬起手臂伸向她,万俟沐忙握住他的手,矮身蹲在了他的藤椅旁。
陌言的眼里含着浓浓的悲伤和害怕,说不出话,便只能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他唯一的依赖。
万俟沐仰起头,望进陌言含悲的眼,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风行去了,我知你必定很难过,可是身子要紧,刚醒来不好好喝药泡药浴,伤势怎么痊愈得了?回房躺着吧。”
陌言一直不曾移开视线,始终与她四目相对,却忽然低下头去,指尖在她的手心里轻轻划着:“我生来卑微如蝼蚁,本就不值一提。难过的只是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匆匆离去,皆不得善终,而你,是我此生最深爱的妻,我这么没用,一无所有,不仅不能保护你,还带累你如此辛苦为我担忧,我这个夫君当的真是太不称职了……”
陌言写完,万俟沐沉默了。
这种话陌言之前也说过,可这一次他如此笃定地说,你是我此生最深爱的妻。
他毫不吝啬地告诉她,他深爱着她,无论是护城河畔身中九箭命悬一线之时,还是此刻重伤未愈虚弱不堪之时,他答应了不爱她,可他的所有言行都明明白白地让她知道他多么爱她。
他是个我行我素、固执己见的人,没奢求她的回应,他一如既往地坚持他自己的心,与病弱毫无关系。
他越是说得自然而然,万俟沐心里越是混乱。
陌言的高明之处正在于此,第一次对她说我爱你,她还能果断地命令他以后不准再说,因为她永不会爱他。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她的底气越来越弱,到如今已然不能再斩金截铁地命令他不准爱她……
不管是出于愧疚还是慌张,万俟沐的思绪被陌言搅得一团糟。
万俟沐沉默了半晌,挣扎着开口道:“陌言,我知道你受苦了,这些苦都是因我而来,我请求你不要怪赫……”
她说到一半却打住,笑了声,摇摇头,抬头扫向一旁立着的小厮和丫头,道:“风行去了,你的身边没个贴心的人不行,你好好想想,府中还有谁做事仔细周到,便让他来你身边伺候。”
话题转移得快,陌言却在万俟沐的吞吞吐吐里明白了她想说什么,她一面担心他,一面又怕他追究起这九箭的责任来。刚才她的口中没有吐出声的名字是“赫”。
她以为这万箭穿心的毒计是慕容赫设下的,所以她求他不要怪罪慕容赫,她怕慕容赫受到牵连。
殊不知慕容赫算什么,她那旧情人的心机能抵得上十个慕容赫……
不过,既然她没说出口,他便不提,但是要报的仇、要雪的耻还是一丝都不能忘。
陌言摇摇头,从领口扯出一条锦绳来,绳子下面串着那块深海血珀的哨子,陌言紧紧握着哨子,在她手心写道:“这府里谁都不能贴我的心,我有了它便够了。你今夜能否再来偏院陪我,我一人大约会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