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冲锋走进政府办,准备问一问往下传达电话通知的情况,还要将会议精神的核心内容,再次电话通知的各乡镇。从目前看来,柳河县最为严重的就是土岭乡和县城。
离开县委前,朱志飘就提议,要杨冲锋将县刑警队带到土岭乡去,以防万一。杨冲锋笑着拒绝了,只说县城的情况会比土岭乡更为复杂,也更有可能骚乱。得防备有人乘机捣乱,浑水摸鱼,以获取利益。
真正的投资户,就算在激动也都不会随意超越那底线,大肆破坏。只要思想工作做到位,将市里的决定和解决办法传达准确,这些人应该能够接受的。就担心一些少数的人,乘人多杂乱,起哄引导人们的情绪,酿出骚乱的事来。
阙丹莹见杨冲锋进来后,说“杨县,所以的乡镇都通知到了,并要他们笔录记载。”“好,你做一做记录,再让人通知市委的主要精神。”杨冲锋说。政府办里的人都集中制办公室里,关键时刻,大家都知道这时谁要是离岗,那就有你被抓为典型,随你怎么辩解今后都会被列入黑名单里,再也没有机会上前一步。
就有人主动做记录,杨冲锋将市委对植物油厂事件处理的相关核心内容口述出来,由政府办的人分别往下传达。各乡镇才能把握住做群众工作的要点,对群众提出的问题才能准确的答复,群众明确事件前因后果,做工作才会接受。
让阙丹莹分配好人员,一部分人先到情况可能较重的乡镇,一部分人要留在政府里汇总策应,以防出现异常紧急情况。
阙丹莹带着三个人一起,和杨冲锋到土岭乡而去,不用多想都知道土岭乡是情况最严重的。只希望之前做了不少工作,这时能发挥出铺垫作用。
一车人到土岭乡后,乡政府里就一个副乡长镇守着,整个乡有八个村情况严重,这时也收到一些回信。不少的村电话信号差,根本就联系不上。只有三个村已经有消息回馈,群众虽然思想动荡,乡书记、乡长和主席到村后,凭借着威信还是说服了村里的群众。书记已经往就近的一个村去了。
副乡长认识阙丹莹,找到机会跟她透露,阙德望是去了高凹村,那里情况不明,有消息传出来说,柳泽县城那边的消息,就是从高凹村那里了解到的。估计难度最大。副乡长的用意自然明显,无论阙德望到村后工作做得怎么样,他都卖了一个人情。这时候的人情,那是最让人记住的。
阙丹莹知道这一信息后,便将政府办的人分开下村。对杨冲锋说“杨县,你是在乡政府坐镇指挥,还是和我一起到高凹村去?土岭乡的消息源就在高凹村。”
阙德望走到高凹村村口,村口的位置比村里要高些,就见下面涌着两三百人,有些人手里还带着木棍之类的。当下就知道情况不妙,他们得知柳泽县的消息了,这么多人一起出动,是做什么那就再明显不过。
这些人得让他们回去,好在都没有出村,来得还算及时。要是到半路,再做工作难度就会更大。群众的情绪很激动,要想劝服他们这时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发生什么事,只是大体猜测出来,上面是什么态度,有什么精神乡政府也还没有接到通知。什么样的说法,才既符合上级精神又让群众接受?这显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箭在弦上。
阙德望眼见高凹村的人就用到眼前了,当下将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喊到“我是乡政府阙秘书,大家这是要去哪里啊。”喊了几声,总算有人注意到前面的阙德望。
阙德望想将这里的情况报告乡政府,但两边接上了,也就无暇顾及,要先将群众的情绪稳定下来,他们才会听解说。这时也不能提到平时做的工作,平时宣传的投资风险自负之类的话。最担心的就是,要是群众问到损失的钱谁来负责,那怎么回答才好?政府要没有可能帮工厂来收拾这残局?要多少资金才能收拾这残局?
“阙秘书,今天我们要到柳泽县去,你还是会乡政府吧。”有人说,他们也知道这事和阙德望无关和乡政府无关。
“老少爷们,请大家静一静。”野外喊话的效果最差,阙德望总要将一句话重复两三遍,站在前面的人才听得到。“我今天到村里来,就是要劝大家不要到柳泽县城去。”
这句话说出来,高凹村的人就骚动吼闹起来。阙德望虽然不是驻村干部,但到过高凹村的次数不少,对村里的人很熟悉。另一个则是驻村干部,站在路中央挡着众人的去路。有人想冲过去,却见干部黑着脸,也就不敢出头。阙秘书是乡政府的主要领导(在村里人看来,乡镇秘书能办很多事,做不少事的主,自然是主要领导了),那也不能直接得罪,人群里虽说情绪波动大,却也没有人站出来挤开拦路的驻村干部。
要到柳泽县城去弄个明白,村里大多数都姓王,整个村也算团结。有威信的人像支书、村长等人现在见乡政府领导到来,更不好出面,往人群后挤。一些年轻人站到前面来,喊着吵着,却没有多大的号召力。
两方僵持一会,阙德望再喊,“我今天到村里来,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劝服大家先回村里,回到村里你们有什么话说有什么要问的,我们坐下来说,说清楚说明白。”
众人的去意本来很坚定,只是没有人带头冲过去,才滞留下来。阙德望要大家先回村去,不少人就说,不能回去。回去了我们的钱怎么办?乡政府是不会帮我们要钱的,也不会帮我们还这钱的。
“把你们支书请过来说话。”阙德望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支书平时也很支持乡政府的工作,这时找出来,让他说一两句话,或许能将群众全会村里去。只有回到村里,这些人的气势受挫,再要集结出村,可能性更小了。
“支书、村长都不在,没有人见过他们。”站在前面的年轻人也很机敏。
“那你们派人到村里找,将支书找来说话。”
“我们只是到柳泽县城去玩,这也犯法吗?”
“柳泽县出了什么事,你们知道,我也知道。你们去柳泽县城做什么难道我就不知道了吗?”阙德望嘶喊着,平时很少这样放开嗓门尽全力喊,这时已经不太受得住。但尽全力嘶喊,却有着苍凉和威势,让人心里发怵,不敢过分冒犯。
“我们的钱怎么办?我们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钱就没了,难到我们去看看,去弄明白怎么回事都不行?”终于有人将事情挑明了。
“我知道你们也很多问题,也知道你们关心自己放进植物油厂里的钱,这些事情你们要相信政府。我今天来村里,就是要给你们传达市里对这些问题的精神。大家回村里去,我们坐着说。”阙德望的想法就是要将人劝回村里去,只要回村里,自己的工作就算完成大半了。好在没有什么用居心的人在里面闹,都是些只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自己的钱还有没有可能拿到的村里人。
杨冲锋开车到高凹村时,见阙德望正陪着村支书说话,劝说着高凹村的人回村去。阙德望见有车来,随后下车的是姐姐阙丹莹,她身后跟着的是常务副县长杨冲锋。心里既紧张又激动,手心里立即冒出汗来。但阙德望在乡政府是秘书,和领导打交道不少,很快就镇定下来,想好自己要怎么样汇报了。
“杨县长,请您批评我吧,没有将群众工作做好。”阙德望说着,声音已经完全不是平时的真声,嘶哑着。阙丹莹就在杨冲锋身后,看见阙德望这样子,心里有些心疼,看着高凹村的人已经出村,心里也急,不知道杨冲锋会怎么样看带目前的状况。
村里的人本来正慢慢往后退,准备回村里去了,要是杨冲锋他们慢上半小时,就不会看见村里人出村的情况了。
“阙秘书,辛苦了。”杨冲锋没有多说些无谓的话。“群众要回村里了,请你告诉群众,就说我到村里给大家传达市委的精神决定和处理办法。”
“是,县长。”阙德望虽然没有得到表扬,但县长已经看出群众要回村了,这一点就说明看到工作的付出和成绩。至于今后怎么样总结,领导自然不会将这些都忘记。瞟了姐姐阙丹莹一眼,见她干切着,也不做表示,转身走到支书那边,将情况跟支书说,这时的阙德望也喊不出太高的声音来。
“常务副县长到了,县长到村里来了。”这消息在人群里传送开后,高凹村的人又一阵波动,随后就慢慢往村里走了。支书和村长挤出人群,来见副县长。杨冲锋见到他们后安慰了些话,要求两人组织好村里人,每家一个代表集中起来,听传达市委的精神决议。
都集中到支书家里,家里也没有那么宽,容不下这么多人。好在村里有个大坪,是当年生产队时留下的晒谷坪,偶尔在这坪里放映露天电影。足可将全村的人都站下。
等村里组织好,杨冲锋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下走到众人面前。大家都是第一次见杨冲锋,先没有人意识到这么年轻的领导就是副县长了。等杨冲锋做了自我介绍后,高凹村的人群便骚动起来,随后在杨冲锋目光所到之处便安静下来。
“各位乡亲们,我第一个先得知柳泽县植物油厂的消息,首先就想到我们土岭乡八个村。我们县一共有八个村像你们高凹村一样,家家户户将自家从口里结余下来的钱,都投到柳泽县的植物油厂里去了。这些情况,你们也许知道,也许知道得不多。我们高凹村一共投放了多少自己到油厂里去,乡政府驻春节前做了统计,我相信这数据是不准确的,有少数人怕大家知道他的家底,这也可以理解。可我们从乡政府统计的数据看,数额不小啊。全县初步估计,就是百多万。这数据还是报上来的,有多少没有报上来?可以从植物油厂的存底里拿到数据。以我保守估计,就我们柳河县就有两三百万。”
杨冲锋说着,村里人都不敢插话,听到这么大的数额,他们自家的那点钱确实是小数目了。可那些钱却是全部的家当,要是没了,今后这家还怎么生活怎么安排?此时县长却没有说到。
“我对我们县的资金进行估测,就是要大家知道,非法集资的危害有多大,涉及的面有多宽。市里为什么要对植物油厂采取措施,进行打击。我们可以想想,植物油厂从哪里可以得到这么多的钱来给大家这么高的利息?他们从建厂开始到现在,都还没有生产出产品来。有部分人得到了油厂给的利息,但这些只是拿你自己的钱,退给你。以后会用张三的钱退送给李四,这样下去,油厂会亏多少钱出来填补?他们用什么来填补?最后会成什么样的情况来?”
“…………”
从得知县里的新常务副县长是从柳泽县调过来,还就真的是在党校学习时的熟人杨冲锋,李正梁就知道不好。
从党校回来后,领导再次暗示,要推荐他到人大副主任的位置去,心中欣喜平时都在极力压制住,免得表露出来让领导看到说自己轻浮,修养不够。随后县委对张凌涛的工作进行了调整,让他从联系政法方面调整到清冷的社会宗教档案之类的事物,虽没有踢出县委办去,但已经冷落黯淡了。
李正梁却倍感高兴,在党校学习时,县里其他的人都以自己为中心,唯独张凌涛随时跟柳泽县那人在一起,不将自己看在眼里。现在坐到冷板凳上,那是咎由自取,大快人心的事,说明自己和县里的主要领导对张凌涛的感官上一致的,那是不是自己就更有机会了?以为到年底,最迟到明年初,自己的位置就会便了,做事人大副主任的位置,在县里的排行那就截然不同了。
杨冲锋的到来,让李正梁心里冰冷起来。在党校学习中,虽说没有直接得罪杨冲锋,可张凌涛哪会不说自己的不是?杨冲锋人到不久,李正梁曾想试探下他,可杨冲锋似乎没有表露出任何倾向,在李正梁看来,没有表露实际也就是表露了。而领导也暗示他,要沉住气,关键时刻更要把握好自己的言行。
随后,杨冲锋对张凌涛的启用,要张凌涛跟在身边,李正梁都知道了,心里更是忐忑不安。杨冲锋到了后,公然启用张凌涛,县里却都没有反对的声音,之后,张凌涛被安排到开发办当主任。李正梁就知道自己目前得勾着头低调做人。
随着对酒厂改制的声势越来越大,县里的支持也放到桌面上了。李正梁便担心自己的那个人大副主任位子,领导虽然原话不变,李正梁这时哪还有先前的底气?一天,在柳市里听人说到柳泽县的植物油厂集资的事,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便将消息探清楚了,到柳泽县走了一趟。李正梁自己没有多少余存底钱,但他的人脉不错,一下子就想到要到银行里贷款,然后放进来,只要一年,中间的利润差就足够自己花销了。
回到柳河县后,立即办这事。位置上不去,那就多捞点实惠,总之不能两边落空。到家里后,又想这样的机会不让领导得知,那今后领导要是知道了,还得了?杨冲锋在柳河县能折腾多久,不知道,但领导会一直坐在位置上。今后自己就算没有更好的机会,但领导却不能得罪,这时候更应该想到领导的利益。
在这方面李正梁很有体会,很快就和领导暗自达成默契。一切均有李正梁出面办理,不用各自的真名去放钱。李正梁放钱进去后,还得到植物油厂那边许可代理收款,积敛资金,从中牟利。两三个月里,就收敛、介绍、引荐等,弄到数目可观的资金。柳河县虽说经济落后,可流散在民间的资金还是有点,特别是县城和一些单位。
春节时,还陪着领导好好地庆贺一番,也不为杨冲锋等人提出的要做好农村群众对结余资金的引导工作,放在心上,那完全是酸葡萄效应,李正梁一度认为杨冲锋这样做,是想将闲散资金引导放入韭菜里,用于酒厂的改制。他们提出的股份制,那不就是植物油厂的另一种翻版吗,只不过没有油厂大气和挥金如土的魄力。
这天还在盘算着要那些人的资金可以获取首期利息率,利用这些人做做宣传,现身说法,又可以拉动不少人,也可以回击县里政发出的声音——要群众理智理财。有钱不拿?那不是太蠢了吗。
应该是元宵节后柳泽县那边就兑现利息率,李正梁却想拖一天,要不这时去人太多,没有必要和别人去挤。在县里也好解释,名下的人多,要算清了才能去取回来。实际李正梁早就算清楚了,更算清楚他应该得到多少,这里要怎么样和领导分成。自己往返的旅费要不要算入成本里,算入成本里领导会有什么看法?李正梁自然有些犹疑。
没有料到,正月十六这天还没有到中午,就接到电话:说是柳泽县那边出大事了。具体情况一时也了解不到,李正梁忙给领导去电话问,可领导这时不肯接电话。李正梁拨了三回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再给柳泽县那边的人打电话,总算找到具体些的情况,心里一下子就冷透了。只是很不甘心,觉得自己的命运怎么就如此凄惨?
在屋里怔了半天,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这时候求领导拉自己一把,肯定是不能直接这样找上去。领导这时必须回避开,过一阵子或者关键时刻才会为自己说一两句话,这样才会让事情变得轻缓些。
可自己牵连到的资金也太大了,昨天还为这么多资金沾沾自喜,认为自己的人脉好在县里混得开。可此时足可预想,这些人绝不会因为平时的那些交往就放弃自己的钱,不去追究自己,不来想自己讨要那些钱。
思前想后,不能就这样算了。与其让众多的人向自己要钱,还不入引导这些人到柳泽县去闹一闹,政府都这样,只要群众闹腾得有影响力了,就会对事情负责。至少会将投放进去的钱退回来,只要达到这样的目的,李正梁觉得就不亏了。不仅是自己,柳泽县城那边也有人准备大闹。应该可掀起些风浪来。
也不容李正梁反复想透,就有人找上门来讨钱讨说法。没一会,得到信息的人就多了起来,柳河县城里人心浮动。为了被套在植物油厂里的钱,人们自然而然聚集起来。李正梁知道不能亲自出面,却将他认定的:只要群众闹得有影响力了,政府就会来收拾这残局,就会为稳定而担负起着的损亏。这些话慢慢就成为这些人的思想,也成为他们闹起来而毫无忌惮的支撑。
准备先在县城里聚集几百人甚至上千人,之后浩浩荡荡杀往柳泽县城去,与哪里的人汇合在一起。
李正梁没有和他们一起上街,却藏在家里不断地给出行动步骤来。
彭正勇接到杨冲锋电话后,将警员进行调配,其中,城郊派出所就负责监视李正梁。这个任务早在春节前就接到了,这时,知道县里可能要发生事情,将李正梁盯得更紧。一些人进出李正梁的家,这些材料都记起来。
杨冲锋上了车,看身边的阙丹莹一眼,说“之前我们做的工作,总算没有白费力气。这个阙德望不错啊。”阙德望和另一个干部还留在村里,这些天他们都会在村里稳定村民们的情绪,要确保稳定渡过到春耕之后。
车到土岭乡政府外,杨冲锋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万平辉来的电话,“冲锋县长,县城周边可能有严重事件,请尽快赶回县城。”
春节过后,市委也是在新年初六上班。就在上班的第一天,黄天骅作为专职副书记,亲自电话通知柳泽县县委书记吴德慵,要他下午赶到市委。没有说什么原因,吴德慵接了电话后,心里急速地思索起来。
春节前后,从县里的工作看,没有什么大的失误。柳泽县各方面运行都算正常,市委对县里的各项年末检查中,都获取了好评。还得到不少方面的奖牌,这些奖牌虽说不足为凭,可也是一种工作上的肯定。
是不是县里什么人又出了问题?便将县里的主要领导逐一过一遍,都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来。要说县里最近发生的事,吴德慵心中自然有数。柳芸烟厂小区的开发,正红红火火地进行着,虽然才开始动工,一期工程里的住房和商用房已经有60%给定购了。据了解,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数据,等一期工程封顶后,出售率预测达到80%以上,回收资金并能够盈利。钢业公司的扩产已经完成,随之而来的效应,似的县里在其他方面也有顺利达成预定目标;集体企业的改制,虽说还没有全部完成,但下岗工人的安置工作,已经完成;特别是县里的一建二建和安顺建筑并合后,走出了一条改制的新路,从反馈来看,这种决策是符合客观实际的,也出了效益,达到预定的目标。
县里如今最让人担心的事,吴德慵心知肚明,可那边是担心就能解决的,也不是他这个县委书记能做出决定的事,但可能导致的后果,却要柳泽县的人来承担,要柳泽县委县政府来化解来做工作。那就是植物油厂,植物油厂的私下集资,情况严重到哪种程度,沈崇军、文怡芳和石稳等人也向吴德慵汇报过,吴德慵在春节前也到市委汇报过。可市里依然没有明确的态度。
柳河县那边很敏敢,在土岭乡八个村里发觉村民们集资的事,全县立即布置做村里工作,打了防疫针。柳泽县各乡镇的情况也很严重,吴德慵也督促沈崇军等在全县各乡镇做好农村宣传工作,效果怎么样,他心里没有底,从反馈的信息看,强差人意。不敢想象,全县乡镇都不能春耕,更不敢想象植物油厂一旦出什么问题,给柳泽县是怎么样的冲击和破坏。
这是头上悬着的一把利刃,可市里却视而不见。县里也没有觉得权,支持植物油厂的领导不少,呼声不小。吴德慵在县里也无奈,就算在村委会里占优势,那也不等于就能担负起限制植物油厂集资引发的后果。
走进市委大院,吴德慵还是想不透黄书记将自己的话通知来,用意何在。心里越发发虚,好在自己觉得没有什么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只得强撑起来,挺直了腰板往市委里走。
走进黄天骅办公室外,见市委书记郭喜春的秘书在办公室的外间,见了吴德慵说,“吴书记到了啊,黄书记都在呢。”说着走到办公室外,吴德慵见了心里更是一紧,两大书记都在一起找自己,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这时也不容多想,便去敲里间的门。里面的人听到秘书的话,知道他已经到来,说“请进来吧。”
先敲了敲门,在推开,原以为是郭喜春和黄天骅两位书记在。谁知道开门后,见市委纪检书记章屏也坐在里面,看到这样的阵仗,吴德慵虽然知道有大事发生,心里反而镇定下来。
三个小时。足足三个小时,四个人都在办公室里谈论着,主题就一个:柳泽县植物油厂的问题,讨论的方面很广,也很细。植物油厂的建设进度,目前经营状况,油厂的资产,油厂的资金链,植物油厂的私下集资,从法人的情况,目前柳泽县的集资情况等等。
一些问题让吴德慵感到词穷,却不能够总用大概、可能、或许等词来敷衍,面对的三位领导,都是一句话就可将他从县委书记的座椅上踢下来。好在平时对经济关心,用来不少功夫,石稳、沈崇军等人的汇报材料也细致研究过,这时还能勉强应对。
吴德慵心里知道,市里对植物油厂“过度”的关心肯定运势着什么,虽然没有直接跟他说。估计会采取限制措施,只是牵涉面广,也不知道会做到哪一步。但从柳市回县里后,觉得县里一时也不能随意猜测市里的意图,要是才错了,自己也担不起。到县里后将沈崇军和石稳等人,请到办公室里,要他们密切注意植物油厂的新动作,也再一次强调,全县乡镇农村工作,首要工作就是将农村的稳定工作做到位,谁出问题县委将坚决追究。
县里的工作力度也只能做到这一点。
谁知道元宵节夜里,吃过晚饭后,市里再一次将吴德慵请到市委参加会议。会上传达了省里对柳泽县植物油厂私自非法集资的处理办法,定性为非法集资,破坏地区经济健康发展。随后,不知了全方位的工作,柳泽县也要在第二天早将相应的应对各种,布置下去,防范不满真相的群众激动之后,受到少数别有用心的人进行挑唆煽动,酝酿出**来。
柳泽县的担子最重,波及面也最广。吴德慵和市纪委的同志会后连夜返回县里,将信得过的人先召集起来,不知下去。随后,召开县常委会,由市领导宣布省市对植物油厂非法集资的处理决定。
天一亮,吴德慵将各乡镇一把手、各局级一把手,召集开会,将工作布置下去,要大家签订责任状,必须坚守工作岗位一个月,以防在县内出现异常状况,做到平稳过渡。
工作虽然布置下去,消息却要暂时保密。好在上班之前,市委的小组成员就将植物油厂控制起来,主要成员也受到控制,通知银行对植物油厂的资金实行冻结。市里之所以选这一天,也是因为这一天植物油厂将有更大的动作,会吸收大笔的集资,造成的损失也会更大。
上午九点,郭喜春却收到一个不好的消息:植物油厂的两个法人高占远和刘兴国都没有控制到,他们已经去了省城,本来在控制范围内,可警员前去抓捕时,却人去楼空,目前还不知道两人的去向。
郭喜春立即请求省公安厅火速支援,同时,要求市里的警员一定要将两人找到。另一面当即查看植物油厂相关资金流向,就算两人一时间追捕不到,也不能让两人将资金卷走,造成更大的损失。
吴德慵很快也得到高占远和刘兴国两人逃逸的消息,心里就在琢磨,两人从什么途径获得消息,这样快就逃逸走人?是县里的人,还是市里的人?估计市里肯定要布置相关人员调查,有电讯部门配合,这个走漏消息的人也不难找出来。就怕那人用的是公用电话,这样难度就大为提升了。
单纯对植物油厂那方面说来,这次动作还算是及时而凌厉,但最大的失误就是让高占远和刘兴国两人逃逸。植物油厂的总体账目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清算出来,相关资料全部被从省里来的专业人员带走,在纪检部门的监督下对所有账目清查核算,对集资户的信息也进行统计。
市里没有对集资人员要怎么样处理作出说明,公开的处理办法中,只是要集资人先到相应的单位、街道、乡镇、村组里进行登记,然后和油厂的信息核对,确认后,会将核算后的资金进行退还。
国家干部、工作人员、领导会怎么样来对待,都还没有具体的处理办法。不过,这些人就算心里再慌乱,也还要先将工作做到位。没有多少人有勇气将工作就此丢掉,况且,在植物油厂里得到好处的人毕竟不多,就算第一批的集资人员,得到全额利息,可本金还陷在里面,算起来还是亏了。支援极少数理智的人,得到利息后将本金一起取走,才会真正地赚了些钱。这样的人太少。
另一种才是真正获得利益的人,那就是植物油厂集资过程中的组织者,和手中有权力而又为之保驾护航的人。几个月的集资过程中,涌出一些收散款的人,他们从中获取两边的利益,植物油厂对他们的奖励不小,又从集资散户中抽拿一定的利息,这样的人捞取了一些利益走,再就是手里有权者,植物油厂选择了以部分县市领导,以干股利息预先支配、奖励和效益等形式,从集资里的资金中,拿出一部分来给这些领导,在舆论上和实际中支持植物油厂的集资方案,为他们保驾护航。具体设计说明人,设计多少资金,都有待于专业人员和纪检部门核查出来。
柳泽县面临的问题和困难太多,到中午,植物油厂被查封的消息全面扩散。柳泽县城涉及到集资的人,都心急如焚,特别是柳芸烟厂下岗工人,大多数都是将分流安置款投放进植物油厂里,少部分得到一定的利息,只有那些极为谨慎的人,投放钱时,是按半年期的人,回收了一些利息,其他的人损失都很大。
相互间打听消息,大多数的人都涌向新建路那个收款的小楼。县城的主要集散人的地点,都张贴了公告。县委大门外、县政府大门外、广场、主要商场外,都将石稳的决议公示出来,有线电台也一遍一遍地重复播放着决议的内容。可没有多少人去注意,他们只关注那些钱怎么办,关注谁才有真正内幕的准确消息。
街道的人越来越多,连手机拨打电话都很艰难了。其他街道的人都在慢慢向新建街涌去,介绍也警察在疏导车辆,也在疏导人群。可人人都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植物油厂里的资金会不会回到自己手里。只有找植物油厂的工作人员去问过明白。
可这事到哪里去问?
对政府的说法,对政府的宣传,没有多少人去真正听取。植物油厂的集资既然是非法的,为什么一开始不制止,而任由他们发展到这种地步,发展到危害以及出现了才来干预?我们的损失谁来负责?
凡是能动用的力量,都动用了。要维持最起码的稳定,不能让情绪大起大落的群众被人引导而成为骚乱。
彭绍敏在下半夜睡得正沉,却被持续的电话声吵醒。元宵节在家里过了后,又到政府宾馆七楼与县长李耀强聚聚,商议新的一年里两人合作的事宜。之后,谈得愉快,自然在宾馆七楼里让里面的服务员还还地陪玩。兴起后,彭绍敏第一次不顾身体的保养,听信李耀强的说法,玩一次双飞,让女子榨得没有一点力气,午夜后才回家。完全打破他的习惯,回到家里,老婆也没有多问。
老婆本来就有些抱怨,同时间也被电话吵醒,在被窝里蹬了彭绍敏一下。彭绍敏很敏敢地意识到老婆是不是怀疑他在外玩女人,不过,彭绍敏以前这样的事少,现在体会到新时期女人的开放和大胆,对老婆却有一丝内疚听任她蹬过来,没有发作。
接了电话,才知道是县委通知常委们开会。县常委开会到半夜那是常有的事,后半夜通知开会这样的事却不多见,几年都没遇上一回。彭绍敏得知是要开会后,先本能地火冒起来。骂了声朝天娘,转念一想,知道县里出了大事,吴德慵才会在后半夜将常委们叫起来开会。
天气大冷,昨晚又劳累了些,彭绍敏很不想起创,想给吴德慵去个电话就说身体不舒服。对吴德慵没有必要太讲客气脸面,半夜将人叫起那不是周剥皮的行径?却又想知道县里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也想看看吴德慵苦瓜脸的样子。自己的龌龊事不少,却更想看对手受逼得苦样子。
出了门,半夜里也没有车,到街上等出租这时车也很少,走过一条街彭绍敏总算精神了些。平时清早也都要到柳水边活动活动,彭绍敏的体力也不算差,要不是昨晚被那两个葱根似的白嫩小女人侍弄太防纵无度,也不会是这等样子。回想当时极乐之时,在家里陪老婆那曾有过这样的欢乐?
彭绍敏习惯于先要将开会的内容打听到,之后再行一个怎么来应对,用什么态度,谁说什么话才适合。只是现在这会太突然,没有一点征兆。集中精神后,对着莫名其妙的会就业些思量,总不能懵懵懂懂就去参加会议,任吴德慵摆弄一番?就给李耀强打电话过去,那边李耀强接了说“彭老,要不要我叫车来接您?”
“不必了,我也没有几步路走。今天像周剥皮一样将大家叫起来,为什么事啊?”
“具体什么事也没有说,昨晚吴德慵好像去了市里,不知道是不是有关。”
“他去市里干什么?都没有一点迹象?”
“不知道是不是和之前布置的乡镇里宣传有关系,要不就是谁出了什么事?都没有半点迹象啊。彭老也没有信息?”
“那就静观其变吧。”彭绍敏挂了电话,连李耀强都不知道是什么事,县里要是谁突然出什么事,也不会选择这时候来开常委会。肯定要让常委们达成一致的决议,会是什么事才能惊动大家?
彭绍敏心里还是有种不妙的感觉,李耀强说到这乡镇布置的工作,彭绍敏先前也不当回事,李耀强也不将这些表面的事当回事。乡镇干部大力宣传,要村里的人理智理财,宣传投资有风险,这些事谁不明白?可哪又拦住想获得高额利润的人们贪欲之心了?
表面文章。彭绍敏心里念叨,实在是估测不到即将召开的常委会,太反常了。彭绍敏也曾想到是不是和植物油厂有关?县里针对植物油厂,吴德慵也是做了些工作的,这些他也得到不少消息,只是,植物油厂从市里就有强大的支持,更何况这个是还存在海外背景,有外资在其中骑着定海珠的作用,县里无法撼动,市里也不可能几句话就否定得了的。
彭绍敏给自己不断打气,心里却更加没有底气起来。植物油厂的集资最开始时,是下面的人在他家拜访时提到,当时彭绍敏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好点子。柳泽县城里有很多闲散资金,要真实村组银行里吃利息,对县里的经济发展未必有利。油厂建设初期,海外资金一时不能到位,要经过层层关卡重重手续,这些事件困难彭绍敏自然理解,就说到从民间借资入股一个是好事。之后又得到市里某领导的电话,电话里虽没有明确指示要他怎么支持,但听得出现要彭绍敏帮植物油厂解决前期的资金困难。
所后高占远和刘兴国两人一起到家里拜访,对家乡的深情厚意两人说得极为动情,却又谈到植物油厂目前的困难,和要是将厂址选择发达地区,会自己到多少资金等,更加两人崇高的境界体现出来。
彭绍敏也没有做多少思索,当即答应全力支持植物油厂在自己困难的面前,县里给予一点优惠政策,何况,这样的集资也是改革的一种尝试。边出面跟李耀强商议,随后两人到市里进行汇报,市里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植物油厂那边却已经行动起来,彭绍敏也不去理会他们的具体操作。没过几天,植物油厂却给彭绍敏送来了预先支付的利息,看着那写着姓名和密码的存折,折子上的数目让彭绍敏像火燎一般地在心里灼痛。工作人员的解释理由很新颖,说公司是从外国引进的激励机制,是最先进的管理概念,是国外秘而不传的研究成果。要不是植物油厂是外资支持,也不会有这样的科学管理体系。
工作人员走后,留下的存折让彭绍敏觉得很重,一直存放在书房里,加之书本中谁也找不到。没有多久,高占远便将彭绍敏接到省城去观光,到省城后和李耀强相遇,一行人还真的先到一家厂里观光了,看厂区和厂子的生产线。对这些,彭绍敏没有什么概念的,只觉得那厂家规模宏大,管理规范。
出来后,高占远却就爱那个这厂的不足之处提出十多条来,每一条都说得恰到点子上,彭绍敏从内心里就更加认同高占远的才华。植物油厂最初是李耀强引进到柳泽县的,随后彭绍敏也就表示了支持,两人已经是战略伙伴关系,李耀强先服软过来结盟,彭绍敏当然也会投桃报李。
从省城回来后,得到李耀强的授意,彭绍敏就成为植物油厂里集资的主要督查员,李耀强在植物油厂里的利益是怎么样的,没有跟彭绍敏说,但他也留了心眼。不久就找到李耀强化名的账单。手里捏着一份同盟者见不得光的东西,两方的结盟从会更牢固。
走在下半夜的清冷街道里,路灯显得很昏暗,远处一些霓虹灯的色彩灯更让路灯的光变得更弱一些。走到县委大门外,还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只是县委大门旁边的小门市开着的,亮着灯,说明确实要开会。
走进会议室里,彭绍敏认出市里的纪检书记章屏,浑身一紧,心里就担忧起来。但半年来,自己做植物油厂的兼职就算隐秘,高占远和刘兴国两人是明白的,具体办理的工作人员反而好糊弄,他们也弄不清,加上自己平时小心,操作时不断地变换工作人员,也不怕他们记起什么来。在植物油厂哪里,只要高占远和刘兴国两人没有问题,市里要是差,植物油厂。那也只是找到一些虚假的姓名来,和自己搭不上关系,心底却也自宽。
人齐后,开会时吴德慵说到第三句话,彭绍敏就感觉到不妙。偷偷摸出手机,装着摸烟来抽。很快编出一条两个字的信息:快走。准备发送,却又想到公安部门哪会不监察到?便将信息删除并关了手机。
一股冷汗从脊背流下,随后就觉得千股万股的冷汗直流。彭绍敏已经听不进纪委书记章屏说的话,脸上强作镇定,偶尔觉得脸颊有汗留下,下意识地去擦,却没有擦到汗来,心里更是惊慌,不知道领导们和他做着桌旁的常委们是不是看出他的内心。常委里到底有几个人牵涉到植物油厂的非法集资,彭绍敏心里也只是猜测。油厂里的核心资料他还看不到,资金走向也没有接触到,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是太大意了。
散会了,彭绍敏也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不是真有汗水,这时却也不敢用手去擦。脸阴沉沉地,站起来时看了李耀强一眼,见他脸色居然能保持住。对自己看过去的眼,就像没有似的,心里更是砸了个什么东西似的。出办公室那一瞬间,也想到这时都不能用什么表示,要是落入他人眼里,那不就等于将自己送给人家了吗?好在人大那一系统的任务不重,出了县委彭绍敏就盘算着怎么样第一时间通知那两个人。
高占远和刘兴国在走之前曾到彭绍敏家里拜年,并说要到省里拜访省领导,说到让彭绍敏多关照关照年初第一天集资的事,并保持电话联系。彭绍敏不肯亲自去打电话,万一给查出来,那可就无法挽回了。但要不及时打电话去,省里做了重要的觉得后,能不将两人逮住?高占远和刘兴国两人落网,他彭绍敏又怎么逃得脱干系?就算冒险,也得去做。
在人大里还是也铁杆的,彭绍敏平时显得严正,也显得与众不同,对少数下属的关心很到位。走出会议室后,天已经微微发亮,当即给办公室的人电话通知,要相关的人集中传达常委会的会议精神。随后便给自己的铁杆去了电话,让他用公用电话给两人说:老叔生病,不能来看你。
整整一个上午,彭绍敏都在自己办公室里,很稳重地部署着工作,收集着各种信息。得知县城乱象已经出现,便让人沟通柳泽县那些收受散钱投资的人在人群里起哄闹事,将是太闹大后,省里和市里必然会顾忌到影响,对植物油厂这样有外资背景的公司就会慎重处理了。同时,为主植物油厂那个小楼,才有可能从中将小楼里的资料销毁。要是资料销毁后,是不是有不少人都乐见其成啊。
这时候,作为长时间经营起来的本土势力彭绍敏,在人手调配上就显得很充裕。子侄辈任务里,只要简单几句话就可就将事情吩咐下去,就算那些人被揪出来,他们也是集资户,为自己的钱冲动了,也没有什么大的罪过。
以柳泽县为核心,这一张网,和网上的每一个支点,都指望着推动集资散户,哄闹起来,这样才能保住他们失去的利益。一场更大的风波,就在柳市地区酝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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