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终人散,田幼薇张罗着要回家,却迟迟不见邵璟过来。联想到刚才的事,忍不住十分担忧,便把谢氏和廖姝交给廖先生安顿好,她自己去寻殷善。
殷善虽忙得脚不沾地,倒是晓得邵璟在哪里:“适才与郡王爷一道送客,后来又说有什么急事要和郡王爷说,在书房呢。您要不先找个地儿坐着喝茶,出来就知会您?”
田幼薇忧心忡忡,就在书房附近找了个地儿坐着,眼巴巴地看着路口。
此刻,书房内。
小羊神色凝重:“你说周袅袅威胁你,说是倘若你不肯与她成亲,便要检举你是渊圣次子?”
邵璟无奈苦笑:“可不是么?我真不知这话从何说起,本待不理,奈何她身份特殊,乃是周相之女,一旦提起此事,周相少不得护着,到那时,不但我冤枉,朝廷上下只怕也会人心惶惶。”
小羊沉默许久方道:“好端端的,她为何提及此事?既然要胁迫你,总得有证据,她的证据是什么?”
邵璟收了笑意,淡声道:“我知道您的意思,无风不起浪,她既然敢这么提,一定是有所依仗。我自是问心无愧,奈何有人要拿我遗腹子、被邵为忠收养的事来做文章,我能怎么办?”
小羊很是认真地注视着邵璟,缓声说道:“我实话与你说,这件事非常难办,可以说是死局。”
“倘若周家不肯放过你,非得向陛下检举揭发你,那么,以周相的权势,任何人都拦不住,包括我也不能。
你只能等着被收监,再由圣上下旨彻查。若是运气好,查清楚此事与你无关,你自能全身而退。若是运气不好,就只有死路一条。”
邵璟脸上的肌肉轻轻抖了一下,眼神绝望而不甘:“我不服!就凭他们权势滔天,就可以随意抹杀我苦读多年、挣扎多年的辛劳吗?如果大臣可以因为个人喜恶随意诬陷其他官员,恕我直言,国在哪里?君在哪里?”
小羊不为所动,眼神平静无波:“不管你怎么不甘心,这就是现实,不得不屈服!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免受摧残,前途无量。那就是,答应周家的要求,解除和阿薇的婚约,迎娶周袅袅。”
邵璟毫不犹豫地拒绝:“我做不到,阿薇于我而言,不止是未婚妻那么简单,她是我的依靠、是我的梦想、是我的希望、是我的命。”
“我知道你做不到。但如果,阿薇乃至田家所有人都会被这件事牵连呢?你又该怎么办?”小羊冷静地分析着利害关系:“所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你迎娶周袅袅。”
邵璟定定地看了小羊一眼,随即淡然一笑,长长一揖:“下官知道了,多谢郡王爷为下官解惑。天色已晚,您忙了一天,明日一早还要入宫觐见,下官就不打扰您了,告辞。”
他退后几步,转身大步离开。
小羊长叹一声,追上去抓住他的手臂:“你生什么气?我这不是在和你分析这件事的利弊吗?总不能因为我说了实话,你就连着我一起迁怒吧。”
邵璟僵着脸,淡淡地道:“下官只是不想为难郡王爷而已。毕竟周家势大,便是陛下也有所忌惮。何况您呢?廖先生说您将来会是很好的明君,我和阿薇也这样认为。为万民计,我们死了伤了都是值得的。”
“你的口才可真好。”小羊明知他在激将,仍是气得笑了:“我是不愿意惹麻烦,也想一展宏图,但还不至于做个小人!你先回去,不管周家如何运作,都稳着不要妄动,越是慌乱越是容易出错,你懂我的意思吗?能替你做的,我自会去做。”
邵璟长长一揖:“我有三件事要告诉您,第一件事,读书多年,我只想竭力为国家和百姓做些实事,令其富强,再助您收回北方,与阿薇常日厮守。
第二件事,倘若我有不测,请替我照料田家及阿薇,莫让他们受寒受饥,被人欺辱残害。
第三件事,我不会答应周袅袅的无理要求,我是邵璟,顶天立地的邵璟,不是旁的谁。我不想死,但不畏死。”
邵璟转身大步离开,衣袖当风,稳如松柏。
小羊沉重地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又坐到椅子上,疲累地长长叹了口气。
有侍从在外轻声禀道:“郡王爷,王妃有事禀告您呢。”
小羊揉揉眉心,淡声道:“进来。”
郭氏笑着走进来,先蹲了个礼才道:“夫君累了吧?妾身替您揉揉肩?”
小羊没有拒绝她的好意,轻声道:“辛苦你了,今日事多,身上觉得怎么样?”
“妾身很好,孩子也很好,府里的嬷嬷们尽职尽责,又有您盯着,什么都很好。”
郭氏怯怯地试探着伏在他肩上,小声道:“刚才看到阿薇在外头等邵璟了,好像很担心的样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羊一笑,轻拍她的手背:“没什么大事,你不是有事?说吧。”
郭氏道:“也没什么,就是今天发生了一件事,周夫人母女对待田家母女很过分,几次三番挑衅折辱。妾身实在看不下去,又觉着她们在咱们孩子的洗三礼上如此嚣张,是藐视皇族,故而发作了她们,叫她们给田家母女赔礼了。
过后有人提醒妾身,那魏国夫人阴险隐忍,周相也不是好相与的,妾身就开始担心,会不会给您招祸,让您为难?思来想去,觉着还是得告诉您,让您有所准备。”
小羊拉住郭氏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下来,很认真地道:“你做得很好!这才是郡王妃该有的样子。皇家要有皇家的风范和气度,尽心护佑弱小,不叫猖狂者得意,端得起来放得下去。我会将此事禀告宫中,宫中必然还会给你嘉奖。”
郭氏双目闪亮,殷切地看着小羊低笑:“妾身并不想要宫中嘉奖,妾身只要您高兴就好。”
小羊温柔地抚摸她的鬓角:“固然天下的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妻子顺从讨好,但你我不一样,我做错了事,你一定要给我指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