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
船刚入港湾,秦存恩便乘小艇上来迎接,踩着绳梯,他动作娴熟的登上了大宝船。
“拜见大人。”存恩身后是阿姹之子存贤,他也是一身红色棉甲在身,跟在后面登上船,见到秦琅还有些拘束。
“又长高了。”秦琅笑着上前拥抱两个义子,存恩是当初句町大战过后,秦琅收养的句町族战争孤儿,存贤原是西爨世子爨归王与阿姹的儿子,后来被阿姹带着南下,认了秦琅做父。
“阿兄!”
秦俊也笑着上来拥抱二人。
“见过郡公!”
秦琅在兄弟俩头上都敲了一个爆栗,“自家兄弟哪有这般见外称呼的?改口。”
于是存恩存贤都改口叫大郎。
看着如今长的高大健壮的义子,秦琅也是不由的很感欣慰,他虽没有如张亮一样收五百义子,但将门勋戚哪家不收义子?
这也算是武家特色。
将门收义子,士族收门生,其实本质上来说都是扩张家族势力,对于武家来说,收一些年轻的好苗子为义子,既可为家将部曲,也可为学生。尤其是在战场上,这些义子们统带亲兵,护卫左右,是最为可靠的自己人。
而能够在战争中历练出来的义子,运气也还不错的话,还会得到家族的举荐,安插入军中任职,加以时日,一样有机会成为军官,这对于将门来说,这种关系是很重要的。
秦琅如今有十三个义子,九个亲子,十三个义子如今也基本上都开始成材。比如武德九年时他去河北幽州路上,在北邙山罗士信墓前收养的那个有突厥血统的义子,取名存孝,如今也二十六岁了。
当年那个饿的身如柴头却如斗的饥儿,如今已经贵为忠武军使、昆明折冲府折冲都尉,有着正四品的武阶。
就算在句町战争中收养的孤儿存恩,这些年来,在他身边侍从过,后来被他送到广州黄浦书院学习,再后来又安排进国子监,再入左卫为勋卫,到现在,也已经是六品校尉了。
阿姹的儿子存贤,这位有着云南爨氏和乌蒙蛮血统的少年,现在也看不出半点西南蛮的样子了,高大英俊,有着七品参军衔。
“你们都考虑好了?”
义兄弟俩当初在黄浦时便关系最好,这些年几乎是形影不离,存恩点头,“听说圣人把金银岛设为吕宋都督府,世封给大人,孩儿十分激动,为大人高兴不已。知道大人要围剿岛上做乱的蕃子,孩子自当赶来相助。”
“你们这官阶职事可来之不易啊,现在辞职,以后再想回去就难了。”秦琅挽着两义子的手。
他们原本在广州的镇海军任骑兵校尉和兵曹参军之职,这次主动辞职前来,要加入吕宋都督府幕府,为义父效力。
“我们都仔细想过了,吕宋这边以后发展,也需要人的。”
朝廷许秦琅在领地开府置属,允许他自己征辟僚属,自制兵马。但吕宋都督府毕竟只是羁縻州府,秦琅征辟授任的官员,虽然表面上与朝廷官员视为相同,但实际上可是不能等同的。
就算秦琅授给刺史,三四品的职,但也只能在封地里算数,到了朝廷那边可不认,这是两个封闭的体系,如果这边幕府的官员要到朝中任职,就算是朝廷征召过去,也会跟勋官授职一样,要降三大等的。
二品的上柱国授职,顶多授六品,便是这样。
还得候职。
好不容易在广州镇海军里当上六品七品的实职武官,来秦琅这里,就算当上刺史,其实也不算升官。
存恩很平静,“没有义父,我早就死在句町的穷乡僻壤里了。”
“不会的,你小子向来胆子大。”秦琅笑着道,“当初你小小年纪,就敢带着一群小萝卜头拿着石子木棍,偷盗军粮,拦截辎重,你小子胆大心细,押送辎重的民夫队都让你抢了几次,搞的后面还以为哪出来一伙溃兵藏在那,结果兴师动众调兵围剿,却还差点让你们这群小子给跑了,抓到你们时还不敢相信呢。”
曾经的存恩就是个十足的野孩子,胆大心野但却又很有脑子,小小少年居然能组织一群饥饿的少年拦路打劫军粮辎重,还能数次得手。
随着年纪渐长,如今的存恩倒好像变成了一个闷葫芦一样,话少了。不过当初饥瘦的孩子,如今却是魁梧粗壮。
“那时饿红了眼,就算遇到狼,都想扑上去撕咬一块肉下来。”
“哈哈哈,当初我就是欣赏你这股子野劲,这世上就怕这种劲头,保持好。”
“请大人吩咐任务。”
同样魁梧粗壮的存贤话更少,只是拍着胸脯道,“我们请求早点加入围剿蕃子的队伍里,早点上阵。”
“不,”秦琅却摇了摇头,“你们两个这些年在黄浦,在国子监求过学,还在左卫勋府当过差,还进羽林宫受过训,十来年的深造训练,可是下了血本啊。我可舍不得直接把你们扔到前线去打蕃子,那太浪费了。”
存恩红着脸道,“孩儿深知义父费了许多心血培养我们兄弟伙,如今家族有需要,更当我等效力之时,岂敢坐在后方喝茶看报?”
“放心,我是另有大用,不是让你们呆在城里喝茶看报的。我打算让你们去训练营当教官兼学员军的军官,替我带队训练那群孩子们,怎么样,有没有信心做好这事?”
秦琅之前就在筹划组建金银岛的训练营,从秦家的学徒等中招募孤儿出身的少年们,送来岛上进行系统的军事训练,每年一期,一届五年期满,训练学习的同时,也组建成为学生军,编成数个营。
这些秦家收养长大的孤儿学生兵,秦琅是计划当成秦家未来的亲军使用的,甚至将来成为保卫秦家的骨干。
存恩存贤愣住。
“大人,我们没有经验,怕带不好。”
“屁话,你们还叫没经验?不说你们之前在我身边侍从学习,就是后来入京,在左卫勋府当过勋卫,在羽林宫还受过训,在北门做过长上,这些可是最宝贵的经验了。你们可是跟着我大唐战功最卓越,军事经验最丰富的那群将帅们学过的,能差?”
“只要把你们这些年学到的这些干货拿出来训练教导这些少年,就完全足够了。”
“都坐!”
存恩认真的站在那,十分恭敬,“大人恩德没有架子,孩儿可不敢不讲规矩,大人面前,孩儿岂敢坐。”
秦琅指了指长子秦俊,“大郎也在左卫亲府当过差,还进过羽林宫,不过我看他尽是些花架子,缺少真正的打磨历练,我打算让他跟着你们也进训练营,给你们当个助手吧,你们好好的替我操练操练他。”
秦俊红了脸,倒也还是很听话的上前又跟两位义兄见礼,“还请两位兄长以后多指教。”
“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你们是他哥,他要不听话,你们给我抽就是。”
“不止是他,你们其它几个弟弟,我都会把他们全踢到训练营里来好好训练一下,有一个事情提前说好,他们会隐藏自己身份姓名,改换一个普通的身份和姓名进去受训,你们要保密,不要给他们特殊对待。”
存恩两个面面相觑。
“哥哥教弟弟很正常,你们可要发挥好兄长的职责。”
存恩认真的点头,“儿子明白,这就谨记在心。”
船靠岸,秦琅带着儿子们下船。
码头上,早挤满了来迎接的人。
秦琅左手挽着秦存恩,右手挽着秦存贤走上码头,反倒是亲儿子秦俊跟在旁边,替他拿着披风,好似一个侍从。
秦用带着单思礼、贾武等一众上前迎接。
“三郎,我们在这边也听说了圣人旨意,这事究竟怎么回事?”秦用有些疑惑的在秦琅身边问。
“就是你们听到的那样。”
“不会吧,这么简单?”
“难不成呢,还天塌地陷不成?”
“总有一种做坏事偷东西被当场抓住的感觉,可被抓住后不但没被责罚,反而还把偷的东西直接给我们了。”
秦琅摇了摇头。
“听我的放心吧,这个事情算是尘埃落定了,以后也不用总提心吊胆的了,这次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干了。”
“也不易吧,就算这旨意没问题,可以后我们得把三分之一的税赋上缴,而且以后我们再想移民过来可不容易了,条条框框增加了许多。”
秦琅不以为意,“都不是什么坏事。”
“京中是不是有变?”秦用又问。
秦琅望着他,“算是吧,如果这事早十年,圣人估计又是另一个态度了。只能说,如今时机对我们有利。”
“难不成?”
“那倒没那么急,但确实在做接班考虑的。”
秦用长哦一声,表示明白了。
“圣人没召你回京?”既然都这种时候了,理应召秦琅回去才对啊。
“我好不容易才离开京城,回去做什么?”
“等什么时候李绩回京了,估计也就差不多到时候了。”秦琅神神秘秘的说了一句。
秦用却秒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