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在一遍又一遍的深入调查中隐隐发现钟粹宫并不是真的幕后黑手。
康熙还是忍不住迁怒。
他自觉这是一种人之常情,但是如今在钟粹宫抱团取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诚亲王胤祉和荣妃两人可就不是这个想法了。
钟粹宫,
诚亲王胤祉看着荣妃虚弱地躺在床上,眼泪止不住的流。
他已经从荣妃的口中知道了胤誐的那一脚窝心脚,心中充满了对胤誐和康熙的怨恨。
他额娘明明就是被人陷害的,但是老十那个疯子竟然敢下此毒手。
皇阿玛甚至不以为意,宫中医术精湛的御医和太医都在乾清宫给那个崽种看病,如今他额娘这钟粹宫只有一两个医术不精的医女。
他额娘如今的年纪该怎么熬过去?
这不是要活活逼死他的额娘吗?
诚亲王胤祉看着高热不退的荣妃放声大哭,心里怨恨交加却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将自己从这痛苦的困境之中解救出去。
只能眼睁睁看着荣妃的气息越发微弱。
钟粹宫之中的奴才个个都是人心惶惶,不明白自己伺候的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一下一个四妃之一,一个亲王都被困在这钟粹宫出入不得了?
他们想到围在钟粹宫外的禁军,穿着厚重的铁甲,手中的长枪枪头闪烁着寒光,看着就让人胆颤心惊。
然而这一切都无法让诚亲王胤祉提起半点精气神。
荣妃的贴身宫女雨柔,不仅要小心地在如同一点就着的炸药桶的胤祉面前服侍好荣妃,还要费尽心力安慰好钟粹宫的其他人,以免她们神色恍惚连自己往日的差事都做不好。
给她平添不少麻烦不说,还容易让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诚亲王胤祉愈发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雨柔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宁愿自己苦点累点。
只是好不容易有那么一刻休息的时刻还是忍不住感叹自己这到底是什么苦逼的命,
怎么出生之后的每一天都是一种挑战呢?
没进宫之前在继母的打骂中艰难度日,被卖进宫后兜兜转转进了花房、御膳房,最后因为荣妃喜欢她的桂花糕便带到了钟粹宫。
从那之后,她每天一睁眼都是磨难。
眼看着自己快到了出宫的年纪,再熬一段时日就可以出宫自己过日子了,结果主子又不知道惹了什么事,看起来前途再次黯淡。
雨柔叹了一口气,手中的扇子轻柔地扇动着。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拿着厚厚的棉布将陶壶从火炉上端下来,将药渣包起来,准备放在一起日后处理掉,
雨柔小心翼翼地端着熬好的中药端进屋,眼见诚亲王不在,动作迅速地捏着荣妃的鼻子直接将药给灌进去。
这样方便又快捷。
可惜就是要看准了诚亲王不在的时候。
不然她可就得给荣妃喂一勺药,用细棉布给荣妃擦一擦嘴边的药汁,然后再喂药,再擦嘴……
一碗药喂下去她两条胳膊酸的不行,身旁还有虎视眈眈而诚亲王等着挑错处。
雨柔耳尖地听见了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她快速地给荣妃嘴边的药渍擦干净,然后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到托盘上前,快速地端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绕过屏风的时候像是没想到有人一样他停顿了一息然后快速蹲下行礼。
“奴婢见过诚亲王殿下……”
胤祉没注意她。
他是来和荣妃分享喜事的!
哪怕如今的荣妃听不见也回不了话,胤祉还是高兴地坐在荣妃床前喜极而泣地说道:
“额娘,皇阿玛已经下旨将钟粹宫的禁卫都撤了,儿臣已经让人去请御医过来,额娘你在坚持一会,等御医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诚亲王胤祉握着荣妃的手,惊喜的眼中饱含泪水,然而面容却是扭曲的,带着愤恨和恶毒。
因为禁军离开他还得了乾清宫那中毒的小崽子清醒过来的消息。
诚亲王简直不敢置信,感情最后受伤最重的竟然是他和额娘!
诚亲王被困在钟粹宫的一天一夜里,他心里已经制定了无数个出去之后动手的计划,然而无论哪一个都绕不开一个人。
——康熙,
他的皇阿玛。
诚亲王看着御医给荣妃诊脉,脸上闪过一丝焦急。
“怎么样?我额娘如何了?”
还有没有救?
诚亲王胤祉如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听哪一个答案。
是自己额娘能够平安无事,还是……
诚亲王曾经思考过若是荣妃因为胤誐那一脚去了,他该怎么办?
“荣妃娘娘此次伤到了肺腑,用药之后性命无忧,只是日后恐怕就得离不开人照顾了。”
言外之意便是成为一个药罐子,需要人精心照顾着,一旦有些什么疏漏,只怕人就没了。
就这番话还是他慎之又慎减轻了一半的危险情况才说出口的。
御医来的时候可是思量了一番,当初他们一堆人都在乾清宫替皇太孙诊脉,或多或少都知道了一些事。
再加上如今一见荣妃如今的情况,显然是没怎么精心处理过伤口,用的药也不太对症。
若是普通伤势或许无虞,但是那踹在心窝的一脚显然用了极大的力气。
虽然他也不知道荣妃娘娘是怎么在这么重的伤势下拖到了他的到来。
但是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御医,不是扁鹊、华佗那般神仙人物。
他对于这样的伤势是无力回天的。
况且,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眼神阴郁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诚亲王。
他明确知道皇上不在乎荣妃娘娘的性命,但是诚亲王……
怎么看起来也不太像啊?
李御医后背一寒,像是被自己的猜测所震惊到,将自己的药箱盖好之后便立马告退。
诚亲王没拦,甚至没多问一两句荣妃的情况如何。
他沉默地坐在荣妃的床前,然而被面色惶惶、匆匆进宫的诚亲王福晋给扑住了,
“王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下子……”
诚亲王福晋眼泪连连地掉,然而诚亲王眼中却满是冷漠甚至还有淡淡的嫌弃、厌恶。
诚亲王福晋被他的冷淡给伤到了心,贝齿微张,默默地将自己的手抽回,然后这时候才看见躺在床上的荣妃。
诚亲王福晋一阵瞳孔地震,怎么会……
她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深深的绝望,难怪……
难怪王爷会突然被关在宫中打听不到一丝消息,难怪王爷出事的时候都没听说荣妃娘娘去乾清宫求情,不然她怎么会等宫门下钥了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这么看来,或许她们爷是被荣妃娘娘连累的。
诚亲王福晋忽然就不上心了。
若是事实是她猜测的那样,那么她怎么做都会碍了王爷的眼。
再加上她们母子二人素来将她当做外人,就算费尽心思想要出力恐怕也只是会被认为是拖累。
这种事情在往日发生过太多次,因此在察觉这一次的事情可能是荣妃惹出来的乱子后她立马便不紧张了。
她认命!!!
反正后宫之事怎么也出不了大乱子。
若是这讨人厌时不时给后院塞女人的婆母没了,她怕是会让人背地里敲锣打鼓好好庆祝一番这样的喜事。
诚亲王福晋想清楚之后,面上表情也变了,不再是惊恐、不知所措,更多的是对眼前人的担忧和柔弱。
这样的诚亲王福晋无疑是踩在了诚亲王的心窝上。
诚亲王伸手将人抱住,语气凄苦地说道:“福晋,爷如今只有你了。”
他咬牙切齿地骂道:“爷一定不会放过老十的!爷要替额娘报仇!”
诚亲王福晋一脸悲伤地擦拭着诚亲王脸上的泪痕,轻柔的话语给诚亲王加油打气。
但是对于实际自己要做什么却是只字不提。
……………………
纳福在乾清宫待了三天,一天到晚都被几个御医围着,一个不是给他把脉就是给他放血。
纳福看见自己那鲜红的鲜血带着乌黑的痕迹后连夜写了一封遗书。
他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额娘之前说的话该不会是在安慰他吧?
实际上他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纳福写的‘遗书’很快被人送给康熙,康熙看着上面写的要将什么玉屏、雀球之类的东西留给他,顿时被刺激到了。
于是整个紫禁城都被康熙翻了一个底朝天。
最终在一个跟了纳福五年多的小太监身上发现了端倪。
那小太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个相好的小宫女,还是同乡,自幼熟识。
但是那小宫女被一个前朝的老太监盯上了,那小太监为了救自己心爱的姑娘不知道怎么就求到了乌雅氏的门下。
专门负责纳福笔墨纸砚的小太监小宁子和小安子关系不错,那墨条便是小安子趁小宁子不注意偷偷换的。
纳福听了这些消息五官皱成一团。
“这是对食吧……宫里不是严厉禁止的吗?”
万安一脸愤恨地瞪着双眼,“奴才以前还觉得小安子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对他还多有关照,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偷偷地在奴才的眼皮子底下暗中弄这档子事!甚至还为了那宫女背叛主子!”
纳福倒是安慰他一番,“你日日跟在我身后,对于手底下人的掌控自然比不上陈据。”
万安抬头看着纳福,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是啊!
他是跟在主子身后贴身伺候的,管束底下奴才反而是陈据的职责。
之前陈据差点被他自己带的徒弟给反了,他还在主子面前给陈据讲好话。
早知道陈据如此废物,他就不应该帮陈据一把!
主子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也知道,陈据怕是不能继续跟在主子手下了。
不过,按照陈据行事如此鲁莽的作风来看,早早调离主子身边,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这惊天大雷在身旁埋的越久,越容易造成严重的后果。
万安请示纳福,
“主子,这事皇上那边已经知晓了,您看要不要做些什么补救措施?”
纳福摆摆手,将手中的火炉丢到一旁。
御医说他中毒之后体脉凝滞,如今定然会体寒容易手脚冰凉。
因此他就被要求走到哪里都要带着这个手炉。
若是在殿中,那便是两个大火盆放在殿内,生怕哪里冻着他。
但是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御医所说的症状!
什么手脚冰凉那是根本没有的事情。
这几天反而被热的不成样子。
纳福:“不用担心,皇玛法不会怪我的。小安子应该已经被带走了?”
虽然纳福对于自己的奴才遇到事不来找他反而去轻信其他人感到郁闷,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对于背叛自己的奴才他也没什么好感。
因此纳福直接让万安看一看能不能在下面的小太监里面挑一两个人先顶一顶陈据的职位。
若是可以他倒是想让万安肩负两职,但是……
纳福看了看万安眼下深深的黑眼圈,他觉得还是算了吧。
别到时候要找两个人来顶替职位了。
万安接着纳福的话说道:“人已经被梁九功公公带着人带走了,只是那时候主子还在休息,奴才便没打扰主子休息。”
纳福想了想,对着万安说道:“虽然人已经被梁九功带走,但是你也需要去调查一下,看看那小安子身后是否还有其他的隐情。”
万安一愣,然后点头,“奴才知晓了。”
万安在心里思索,难道主子是在担心皇上会替幕后黑手遮掩?
但是不应该啊!
皇上连只是有些嫌疑的荣妃都降成了贵人,诚亲王更是被禁足在府中三月不得出府,
难道还有其他人能比这两位还身份贵重?
纳福不知道万安如今心里在想着什么东西,若是知道了,估计会让人去打理夜壶。
他明明只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和小安子一样的被人收买的奴才。
若是有趁早将人清扫出去。
纳福看着又被塞进手中的手炉,有些想要拒绝,但是万安已经闷不做声地跪在地上,就等纳福出言拒绝他就砰砰砰磕头了。
纳福最后还是握着那对他来说十分烫手的手炉回了寝殿。
只是起身的时候动作迅速地避开了万安欲披在他身上的披风。
他算是见识到了宫里的御医医术到底有多不精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