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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之时,定王张桐被叫醒,幕僚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立刻彻底惊醒,再无睡意。

一旁大腹便便的定王妃程漪被他惊醒,揉着惺忪睡眼撑着不方便的身子起身,含糊问,“怎么了,这么晚……”

她陡一刻如被冰水浇顶。

因为张桐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古怪、陌生、震惊的眼神看她。他看她的眼神,好像她是他的敌人一般。这种眼神覆着冰雪,冰雪下火苗簇簇燃烧。烧的是自己,也是旁人。夜半三更,帷帐生香,当同枕共眠的夫君醒后,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妻子时,任何一个妻子,都再睡不着了。

这种眼神只有一瞬。

张桐很快镇定了下去,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低声,“夜间风大露重,你莫起夜了。宫中出了些事,我连夜进宫去看看,你别担心。”

一刻钟后,定王与前来相候的江三郎一同驾车,离开了王府,前往灯火达旦的未央宫宫阙楼阁。府上的定王妃程漪也起了身,站在窗下,看着窗外的雾气弥漫。夏日天炎,到了夜间才得少许清凉。天幕中繁星排列,空气燥热沉闷中,偶听到几声蝉鸣。

华表千年孤鹤语,人间一梦晚蝉鸣。

程漪听到蝉鸣,脑海突然冒出来这么句前人所做的诗句。想到后她又心头剧跳,只觉此句颇为不祥。想要忘掉时,出去打听消息的侍女婉丝隔着窗子探身,贴唇于她耳畔边。婉丝声音颤抖:“王妃,大事不好了。太子遇刺,东宫震动!男君进宫,定是为这件事。”

太子遇刺!

程漪手中珠串落地,珠玉蹦跳,声音清脆。她有一瞬间眼前发黑,几乎站不住。她立刻就从中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也一下子就想到了方才夫君在枕榻边看着自己的那种眼神……程漪的心口揪成了一团,心烦气躁:难道是自己的父亲?

她心中震惊又惶恐,惶恐中还有几分冰凉的清醒。

重重感情压下来,她忽然捂紧了自己的肚子,额上渗了汗,扶着窗棂的手也开始出汗,整个人虚脱般站不住了。一阵又一阵的灭顶之痛向她涌来,程漪发着抖,听到婉丝惊恐的声音,“王妃,你还好吗?”

程漪颤声:“肚子痛……”恐怕要生了……

“要把定王喊回来吗?”

“不、不要扰他!扶我回去,让府上早备好的……”程漪说的断断续续,并开始剧烈喘气、吸气。她痛得说不出来话,幸好众侍女围侧,扶着王妃一路往早备好的厢房走去……

定王妃程漪痛了一天一夜,才生下嫡子。然她只敢悄悄将生子的消息传给待在宫中的夫君,并不敢在太子危难的这个时候四处宣扬,招了别人的眼。定王连续三天待在宫中,根本没有回来。定王妃生子后,不敢宣扬。府上冷冷清清,得王妃之令,没有一个人胆敢露出一点儿喜悦的神情来。

甚至有人私下嚼舌头,说王妃这胎生得不好,克了太子……

程漪下令将乱说话的人打死,自己却也因费神而大病,唯恐宫中真觉得是自己的儿子克了太子。

宫中消息封闭得很严,并没有只言片语传出来。几位留京的皇子都进了宫,再没有出来。每日小朝上,丞相主张捉拿刺杀太子的人,也拿了几个人下手。事后想想,连太子都敢杀,这些人有什么不敢做的?

他们有胆量刺杀太子,还能提前掌握太子的行踪。此骇人惊闻之行为,古来都没出过几次!

何等荒唐!

一直和稀泥的丞相大怒,将矛头对准了程太尉。他觉得是程家联合诸家名门一起做了这件事,程太尉其心可诛。程太尉自然否认了,并也积极查询大逆不道的人。朝廷三公九卿,公也就三个,其中两个日日剑拔弩张,而就是这个时候,皇帝都不曾出面。众人实在对他们的陛下心灰意冷,不知道这件事会如何收场。

定王住在宫中自己未封王束冠前的宫殿中,左边是东宫,右边是宁王随他母亲居住的属宫。每日清晨,定王前去东宫看望太子时,都能在红日前,看到宁王殿下清瘦无比的身体。这对兄弟因为立场不同,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这次同住宫中,也许是兔死狐悲之感,让他们之间僵硬的关系竟缓和了很多。

两人相伴前往东宫,彼此俱心情沉重。宁王一直不停地咳嗽,定王不由关心问,“五弟的身体还是不好吗?”

“今年好像大不好了,”宁王答,“夜间睡不着,身上一阵阵地冒冷汗。早上起来时,也心悸不住,头脑晕沉。母亲请了御医来日日看着我,好像起色也不大。”

定王叹口气:“你多保重。”

张染微笑,随口道,“我没事。若是我真有什么不妥,反正皇位也是你的……”

“五弟!”张桐厉声,“你何以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外间传闻我派人谋杀殿下,你也这么觉得吗?”

张染瞥眼看他,看这位兄长温润如玉,却在此时怒意浸染双眼。这位兄长的悲意与难过……宁王闪了闪目光。事后,他与幕僚们说,“此事应该和定王无关。他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幕僚们整日忧思忧虑,私下与自己的主公说话,也并不用掩饰,“太子殿下眼看是大不好了,殿下您得重新寻找靠山。看朝中程太尉的势力,再看咱们陛下那个态度,皇位恐怕是定王的。即使往日再多仇怨,不是杀父夺母之仇,殿下都该放下,好好交好定王。否则、否则……”自家主公是太子一脉,不知为太子做了多少事,得罪了定王那方多少次。若不交好,等定王上了位,难道还有活路吗?

宁王慢悠悠地吹着碗中黑乎乎的药汁,“唔”地应了一声。众谋士心中着急,却也无法再劝。宁王殿下性格之乖戾,和旁的殿下都不一样。这位殿下看上去无害,心中却极有主意,不是一般人说得动的。

这点倒是和太子挺像的……不过太子走的是正道,他们殿下,总有些偏……

张染喝药时,想起来忽然问,“王府有传信进来吗?王妃这两日如何?”

早有侍女在一边答:“王妃让您好生在宫中照顾太子殿下。她得舞阳翁主邀请,带上娘子去翁主府上住了,让您莫担心。”

张染点了点头,放下了一些心。

现在这个时候,自己的王府不安全,曲周侯府上也不安全。倒是小蝉那里,因为李二郎的军功在,暂时没人敢动。阿姝自己无妨,不过要照顾阿糯,她自然是带着女儿去更安全的地方了……

张染咳嗽着,又吐了血。他头一阵阵地发昏,眼前什么也看不到,耳边也听不到。等再次清醒时,见到自己母亲坐在床榻边垂泪。他已知自己的身体很不好了,心中尚想着幸而陪在自己身边的是母亲,若是阿姝在、若是阿姝在……

张染的母亲王美人为他擦去额上冷汗,哽咽道,“你怎么就病成了这样……”

张染轻声:“没事,我肯定能撑下去的……”起码要撑出一个结果来……他不能什么都还没看到,什么都没做,就撒手丢下自己的妻女。如果定王胜了,闻家连自己都要保不住了,自己再走了,如何能保得住阿姝?

张染冷漠地想:我要么跟太子殿下同一天走,死也要死到他跟前,做足兄弟情深的样子,为堵住悠悠众口,程家、让定王只敢想方设法地补偿我,非但不敢动我的妻女,还会加倍照顾她们;要么就得撑到一切结束,再出手段,我亲自想办法给她们选一条出路……

张染这样想,并没什么错。太子殿下三日来,昏昏沉沉,御医们束手无措,只能看着他的伤势一日比一日重。长安城开始宵禁,城外城中的京城宿卫军都调了过来,轮班巡查。朝中大臣人人恐慌,更有好几家世家子弟被牵连,直接问斩。程家除了程太尉,受影响的也不少……然程太尉依然老神自在,日日关怀太子殿下的伤势。

朝中民间传得风言风语,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定王殿下。定王与太子面不和,心更不和。太子出事,众人的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定王。然他们只是怀疑,没有证据前,无人敢把矛头指向定王。朝中还有传言,程太尉不过是代定王受过……

当夜大雾,定王离开东宫,刚在自己宫殿中眯了不到一个时辰的眼,再次被叫起。宫中灯火曲折如龙,张桐衣衫不整地赶到东宫,竟在前殿看到一群道士摆着拂尘在宫殿游走,说定魂啊招魂啊之类听不懂的话。他简直以为自己来到了哪个坑蒙拐骗的巫师圈子里,就见青铜鼎烟雾缭绕,烟雾丝丝缕缕地飘荡在半空中,鼎后,他的父皇也着道士服,坐在蒲团上听道士们念叨着听不懂的话。

道士们卖力十分,皇帝陛下打扮和他们一样,目光平静无比。看似认真,却又像是出神。众人皆不知道这位陛下在想什么。

定王无法批判他父皇把东宫弄得乌烟瘴气,他只请了安,就进后殿见太子了。

进了殿中,满殿皆是凄艾的啜泣声。定王披着厚氅,一路穿梭过他们身边,到了床榻边。太子妃抱起一儿一女,让出了位子。定王跪于榻边,握住自己这位兄长的手腕,提醒他自己到来。

定王此前得到的话,是太子已经不好了,要见他一面,他才急忙赶来。

眼下张桐跪在地上,身后是诸位皇子。太子排名第一,二皇子与四皇子不顶事,张桐排三,张染排五。如今张染与诸皇子跪在一起,诸位兄长一起照顾这个体弱多病的弟弟。而跪到最前方,握住太子手腕的这个人,居然是一直和太子不和的定王。

张桐看着病榻上眼窝深陷发青的兄长,看他眼睛努力地睁着,唇角不住地抖。太子妃让人用参吊着太子的命,太子撑这口气,撑得颇为辛苦。张桐何曾看到他这位兄长这么狼狈的样子?太子是一国储君,什么时候见他们,不都是又君又兄的做派?

太子微微转过脸,看向张桐,吃力道,“你来了……”

张桐眼中的泪几乎落下,“殿下……”

“叫我阿兄吧,我们已经很久没这么说过话了。”太子话说得很慢,断断续续,每一句都要想好久。他跟自己的身体做着斗争,拼命想再多点时间,再多说几句话。他对张桐露出笑,“一声‘殿下’,我们之间隔了多少东西啊。”

众位皇子眼圈纷纷红了。

“我知道不是你要杀我,”太子眼神微飘,喃喃自语,“你从小就脾气好,从小就别人说什么,你就应什么。你昔年宫中有宫女忤逆你,我说杀了,你还不忍心,偷偷放人出宫……你连一个下人都不舍得杀,我不相信你会要杀我这个兄长。”

定王声音哽咽:“我从不想杀你。你是我兄长,我从没有过杀你的念头……”

太子淡声:“你没有,别的人有。”

他猛地探身,反手抓住张桐的手。他用力极大,眼睛几乎从眼眶中突出来,为了这口气,他声音都大了,“你现在还对程太尉毫无提防?!你还觉得他是好人?!他也曾是我老师,你且看看他如何待我!你就笃定他不会对你下手吗?!三弟啊,你还不清醒吗?!与虎为谋,你还看不出他的狼子野心吗?!”

定王大恸,说不出话。

他一遍遍被程太尉所打击。从李二郎之事开始,到太尉在城中练兵,再到这次的刺杀……太子的喝问在头顶,张桐跪坐下去,浑身冰冷,默然无话。

太子已经又失力,再次倒回了榻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如窒息般。张桐看他唇在动,忍着悲痛之意,将耳凑到他发白的唇边,听到他磕磕绊绊地说,“你动不了太尉……你、你要忍……你放过李二郎……别动他……就让他在墨盒待着……你不会失望的……李二郎从没让孤失望过……你、你要想办法拉拢他……李二郎是人才……比其他人有用的多……三郎,这是阿兄唯一求你的。其他事都随你做主意了。你答应我吗?”

张桐眼睛赤红,哑声,“喏。”

“三郎……你、你要好好的……为国为民,为千秋,为万世……你别被人蛊惑了……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读书么……那时候我母后还活着,我央求她,让我和你偷偷溜出宫。咱们在长安街上走,看杂耍啊,观夜火啊,还听人说书……五郎总是生病,咱们出去了好几次,他都赶不上……然后你背诵,我提笔,把外面说书的内容誊抄给五郎看……五郎还不喜欢看,把我和你冷嘲热讽了一顿……五郎从小就那个脾气,到现在还是这样……我们把他揍了一顿……到现在,我有时候,都很想揍他啊……”

张桐喃声:“……我也想揍他……可是他身体不好……”

“……所以你要照顾他……别人都说我们皇家没亲情……有的话也是一瞬……可是我怎么,就记得那么多我们小时候的事呢……小时候多好啊……一起读书……一起玩耍……一起骗人……小时候……”

他的声音弱了下去,再也听不到了。

张桐握着太子的手,也感受到了那渐渐逝去的生命。

他心神恍惚,恍觉人生是一场大梦。他和自己的兄长斗了这么多年,兄长临去时,却说了很多他们小时候的事。原来那些往事兄长曾经念念不忘,原来兄长将剑锋对着自己时,也会手抖。

二十来年,恍恍过去……下一个二十年,又是谁生,又是谁死呢……

那些小时候的笑声,那些尖锐的语言,那些擦肩而过的马车,那些见到对方就烦躁的情绪……统统的消失了。

万千国事,人已了去。兄长死后,谁还会记得他?!

定王张桐漠声:“太子去了。”

话落,满殿大哭声。

定王如纸人般,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出宫殿。他站在前殿门口,看到道士们还在作法,他父皇还在冷漠地坐着。内殿的哭声传到这里,这一瞬间,张桐从父皇面上看出了沧桑痛意。

皇帝陛下转过脸,冷冷地看着他。

张桐一身委顿,情绪低落。

陛下说:“皇位给你。你记得这是谁家天下,记得你兄长是怎么死的。”

张桐跪下,给他父皇磕了头。他听到耳边道士们的作法声越来越远,听到了甩衣袖的声音。他再次抬起头时,泪流满面,前殿已空,他父皇已经走了。张桐抬头,望着殿外的星辰。

星辰满空,银光时明时暗。沉夜清清静静,一边是人间的哭丧,一边是星光的流转。一切都会逝去,只有星海无边。星星从古至今,穿越无数年轮,到达他们的眼底。星光铺天,地表清亮,一切皆是命数。

在万星俯照的此刻,太子过世。

太子的丧事办了一个月。一月后,皇帝退位,将皇位传给了定王。朝中大呼新朝将至,人人感念圣上之心。定王张桐接过圣旨,转身时,程太尉带领百官拱手相贺。

程太尉笑道:“陛下,恭喜。”

定王心中若有刀锋,锋锋向着程太尉。看到程太尉,他便想起太子。那些已经成为过往,自己登基,朝中再无人能压制程太尉了。他看到旁边老态龙钟的御使大夫,再看眼笑容可掬、似乎一脸真切的丞相,便知道朝中的风向变了。程太尉彻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太子身死,程太尉是其中大功臣。程太尉还是自己这边的人,所有的人都看着,难道这位新朝陛下,能做什么寒人之心的事吗?

张桐微笑,一手冷、一手热地扶起了躬身的程太尉,轻声,“国丈多礼了。”

程太尉露出笑,满意张桐的改口。

时长一月,先皇终于做了太上皇,并在新皇登基后,就带着众道士们离了长安,要从终南山开始寻访仙迹。新皇给太上皇派了无数兵马保护,其余的也没什么的了。先皇有多荒唐,众人早已见识。众人早有准备太上皇离京是要寻找仙迹,对此也没有异议。

新皇成了太子被刺一事的利益受益者。太子遇刺一事,也处罚了几个带头之人,就随意结了案。人人像是都得了遗忘症,没人再去说先太子如何如何。

新皇登基,一系列事都要重新商议。按照程序,驻守外地的军队都要回京来,向新皇表忠心。程太尉在朝中提出此议时,得众臣复议。新皇却仁慈,说等元日时再召军进京。现今不过五月,战事吃紧,便不劳累诸将来回奔波了。

此时南方战役四起。

先皇辞位,民间震动。太子过世,定王得位。民间不知道演变了多少闲话,连郡国诸王都观望着,对新皇持诚惶诚恐的态度。诸王试探着问是否要进京,都被新皇用元日作借口推辞了。大家纷纷说新皇仁善,民间一些倭匪,却开始借机生事,揭竿起义。

以徐州的郑山王为首,郑山王一呼百应,南方大乱。

新皇焦头烂额要处理南方战事时,朝中大臣们正在对付闻家。闻家被得利益的程家打压,程太尉开始清算旧日之账。闻家在朝中,颇有过街老鼠的地位。程太尉将矛头也对上了宁王,言宁王与旧太子私下不知做了多少谋害新皇的事,新皇定要警惕。

程太尉网了无数莫须有的罪,都加到了宁王头上。

新皇在廷议上大怒,言宁王无罪。

私下里,程太尉劝说张桐,“陛下,您莫要太心软了。旧太子一行人,昔日如何针对你,你都忘了吗?”

张桐嘴里发苦,道,“让宁王回去平陵就好了……”

程太尉说:“宁王非池中之物,绝不能给他反扑的机会。”

张桐根本压制不住程太尉,他这个皇帝,当得颇为辛苦。若非江三郎还能帮他出谋划策,他真的不知道这个皇帝到底是谁在当。程太尉众人在朝上一日日抨击宁王,新皇却迟迟不肯下旨。程太尉等人愈加嚣张,某日朝会上,竟当着宁王的面,数落宁王数罪,要求宁王自己认下来。

宁王张染淡漠地听着。

对方臣子执笏而立,说的口若悬河,似乎宁王挖了他祖坟一般。

张染漠然而听,皇帝已经听得站了起来,斥责那位臣子胡言乱语。张染目光冷冰冰地看着对方,他这种阴鸷的眼神,看得对方往后退一步,咽口唾沫,“殿下、殿下你要干什么?莫非老臣说的不对,你还要上前动手不成?”

张染客气道:“我一步也不动,也不会对你动手。”

“但我一样对付得了你们。”

天边炸雷轰响,电光照得殿中大亮。亮光在天边交织,乃是无雨之雷电。

“殿下!”

“五弟——!”

众人惊叫声中,宁王抽了旁边侍卫腰间的长剑,果决地刎向自己的脖颈。鲜血漫流,映着他倨傲的、带着讽意的眼睛……

雷电乍亮。

李家中,闻蝉姊妹在府上挑选粽叶。闻姝教妹妹怎么包粽子,说道,“马上到端午了,你姊夫最喜欢吃这种小粽子了。他……”

电光飞下来,弥漫四空,像是从天边扑入湖中。

闻姝忽然停了口,手上的玉镯无故从腕上脱落。

砰——!

响声清脆,绿玉碎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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