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排妥当后,冯道命人送来了四身晋军兵甲,说是让四人明日出行时换上,方能进城。
接着又请李兴垣单独过去,说是有要事详谈。
独孤薇说要跟去,却未得到李兴垣的准允,但她还是担心李兴垣的安危,偷偷的跟了去,伏在了冯道的屋顶上。
李兴垣进屋后,发现冯道已备了几样点心和一些茶具,等待着他的到来。
“来来来!李……兴垣是吧?坐坐坐。”冯道依然没有半点官架子的叫李兴垣过来坐下。
“不知冯掌书记有何事要谈?”李兴垣过来见冯道坐下后,也跟着坐下。
冯道只是笑笑,便开始专心地泡茶。
待冯道简单研磨茶粉便要往沸水中倾倒时,李兴垣说道:“不如交予我来,还能更细些。”
李兴垣说罢接过了茶碾,细细的碾了起来,最终过了三遍筛,才将茶下入沸水之中,不一会儿便茶香四溢,随后,李兴垣端起茶釜倒了两杯出来,示意冯道品茶。
冯道品了一口,茶末细腻清香,称赞道:“嗯!好手法!没想到李郎君对茶道亦颇有研究?”
“是冯掌书记的茶好!”李兴垣回道。
“不错!”冯道一声称赞,也不知是赞的人还是茶,随后又说道,“今日叫你来,并无其他事,单只是论一论文罢了。”
“呃……我一介山野村夫,又怎敢与您这般的殿堂学士谈文论道?”李兴垣说道。
“那不过是些虚名而已,你当真在意吗?况且,你又哪点像是个山野村夫了?”
冯道忽然有些严肃,弄得李兴垣有些不知所措。
“郎君莫慌,我不过是这些日子总与武人为伍,于文一道,闲的慌了而已。”冯道见李兴垣窘态,微微一笑,品了一口茶,又说道,“嗯!确是好茶!”
“那还请冯大学士为学徒指点迷津,学徒愿洗耳恭听。”李兴垣也端起杯来喝了一口茶,而后便看着冯道。
“好!我来问你,何谓‘君子小人’?”冯道问道。
“这……《论语?述而》云: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李兴垣答道。
此时,屋顶伏着的独孤薇见二人聊些自己难懂的言语,便有些犯困,不小心发出了一些声响。
冯道忽然惊觉,严厉的瞪着李兴垣。
而李兴垣想到了是独孤薇没听自己的话,也是有些生气的向着屋顶喊道:“小薇!下来给冯掌书记赔个不是!”
不一会儿,独孤薇自屋顶跃下,引得屋外一阵慌乱,而后她被几人押着来到门口。
李兴垣主动开了门,同独孤薇一起道了歉,便佯装生气的叫独孤薇回去反省。
待得到了冯道的原谅,独孤薇撇着嘴,灰溜溜的回到了住所,休息了。
独孤薇走后,李兴垣又向冯道致歉。
冯道却说:“那独孤郎君,轻身功夫果然了得!”
“冯掌书记过奖了,咱们继续?”李兴垣说道。
“好!你方才说道‘君子坦荡荡’嗯,的确,今早若不是你坦荡认了昨夜之事,我许是还要怀疑你们几分。”冯道说道。
李兴垣一阵后怕,心想:还好没想太多辩解的对策!
“那何谓‘善恶’?”冯道又问道。
“善者,顺理;恶者,悖理。”李兴垣答道。
“那这‘理’又是谁人定下的呢?”冯道又追问道。
“呃……想是那圣人所定?”李兴垣答不上来了。
“我到认为:善恶有名,智者不拘;天理有常,明者不弃;然道之靡通,易者无虞。此乃我一家之言,仅供玩味而已。”冯道喝了一口茶,又问道,“我再问你,何谓‘君民’?”
“我曾读过《荀子?王制》,其中言讲所谓‘君者如舟,民者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李兴垣的回答叫冯道另眼相看,便给李兴垣讲了一大堆当下的时政情况,各地界的分布归属,各国之间的境况等等。
李兴垣明白了:当前所在的赵国,总领镇州、赵州等共四州之地,赵王姓王名镕,能以这四州之地在这乱世中自立为一国,不论外交、内政及其军事力量哪一样,定是有其过人之处。
李兴垣听的心潮澎湃,兴奋异常。
“那依你之见,以当今情势,将会是谁的天下呢?”冯道忽然问道。
“这……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依您所讲,我认为当今各方诸侯中,并无得道者,任谁得了天下,都不会长久!”李兴垣说道。
冯道听了李兴垣的一番话,心想:这小子也真敢说,颇有些像年轻时的我啊!而且,他明知我乃晋王治下之臣,却不谄媚说是晋王将得天下,直而无媚,上必疑也!将来给他安排位置时,定是不能做谁的副手了。
“此言就留在此间吧!不可为外人道也!知否?”冯道忽然有些严肃,又继续说道,“然而,我认为天下一直是天下人的天下啊!无水何以言舟?”
李兴垣瞬间只觉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就这样,两人由时政又聊到了诗词歌赋。
一直聊至三更,李兴垣才觉得有些晚了,告辞回客栈休息。
然而,两人均是意犹未尽,竟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似是成了忘年之交一般。
翌日清晨,李兴垣等四人穿了晋军的衣甲,混在冯道的护卫队中一起来到了真定府城。
过了滹沱河桥后,便见有一众人在官道两旁等待,原来是赵国与冯道官职对等的一人,携众人专门在此迎候。
进了真定府城南门时,卫兵专门清点了人数,随后,冯道带了六名亲卫进入了子城,而李兴垣等四人与其他护卫队则被安排驻扎在罗城一处小院之中。
又过了三日,护卫队便有人拿了一摞文牒出城将王龙、李虎携着受伤的张平、刘武接入罗城归了队。
至此,李兴垣等四人才去往城中找了间客栈住下,开始小心翼翼地打听张文礼的下落。
“张文礼?前些年似乎是听过这名字,好像是个武官吧?有几年没听人提起过这名字了。”
但这真定府的子城实在是有些大,李兴垣等四人找了一个多月,也只找到几个人知道一些消息,但也都是多年前的了,根本无法凭这些找到张文礼。
期间,冯道离去前,还专门遣人给四人送来了四张通行文牒。
李兴垣、独孤薇、萧恒、欧阳震山如往日一般天黑前在客栈集合,一番交流过后,找寻之事仍是一筹莫展。
欧阳震山便开始怀疑张文礼是不是离开了赵国。
四人吃完饭要结账时,掌柜的却说有人替他们结过账了。
四人立即询问是谁,掌柜的指向了厅中一人。
四人过去先是道了谢,随后又问素不相识为何要替结账。
“结账只是想表明我并无恶意,你们这几日是在找人吧?”那人反问道。
欧阳震山刚想说“何止几日”,却被李兴垣拦了下来。
“打我们入城你便跟着我们了?有话还请直言。”李兴垣佯装惊讶地问道。
欧阳震山也是一愣,才想到这一层,便不再抢着说话。
“你们找的那人啊……就在这城中,我知道他在哪。”那人不紧不慢的说道。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