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戏台的后台屋中,只剩下了那师父与李兴垣两人。
那师父卸完妆,但仍穿着戏服,径直走到李兴垣身边不远的椅子上坐下。
“老田派你来……送信?”那师父忽然开口问道。
“并非如此,我今日来,就代表义侠帮。”李兴垣起身正式施礼相告。
“小子不必多礼,你?能代表义侠帮?”
“正是。”
“那老田呢?”
“他离开了。”
“我看他是藏起来了吧!这个老狐狸……嘶……”那师父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那你现在是……帮主?”
“正是。”
“那你可知我是谁?”
“未请教。”李兴垣说罢又施了一礼。
那人未回答,反而大笑起来。
李兴垣却没能明白他因何发笑。
而后,那人笑着说道:“你这小子,忒也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此处是何地,也敢来闯,愚勇也!愚勇也!哈哈哈哈哈哈……”
那人笑罢,自我介绍道:“小子,记住了!我乃当朝名伶!敬新磨是也!我可是同光帝面前的红人!你既接管了义侠帮,跟着我绝不会错!千万别学那糊涂的老田,与我做对,落得个那般下场,小子,你可知道了?”
“敬新磨……”李兴垣默念了一遍这人的名字,在对方的笑声中,并未作答。
“也是我小看了他田浩昇,居然,有能耐从飞捷军手中逃走,不简单呐……既然他将暗语都告知于你,那你一定是知道他去了哪里吧?来来来!将他带过来,我免你们一个月的俸钱。”敬新磨自顾自地说着。
“我为何要听你差遣?”李兴垣斩钉截铁地反问道。
“哦?呵呵哈哈哈哈……”敬新磨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李兴垣大笑。
敬新磨笑罢,忽然面目狰狞地说道:“因为不听我差遣,明日就会有禁军去抄了你们的老巢!”
“就凭你一个伶官,如何能调动禁军?”李兴垣反问道。
其实,他已然知道伶人能调动飞捷军之事,只是还想了解的更具体一些,就用激将法,想要激他说出其中实情。
敬新磨愈加发狂笑道:“调动禁军又有何难?即便是那同光帝,挨了我一巴掌,也说不出什么来呀?啊?哈哈哈哈哈……”
敬新磨一边笑着一边朝着屋子中央走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又高喊道:“徒儿们!这小子似是不信,你们一个一个来给他讲讲,为师的事迹!”
只听得屋外齐声回应,而后,方才在敬新磨身边吹捧的几人先后进了屋,一样是脸上的妆卸了,但仍然穿着戏服。
二徒弟站出来说道:“我先来!几个月前,秋收时分,同光帝在中牟县打猎,践踏了农民的田地,中牟县令拦住马头,为民请命。”
“同光帝因此被激怒,当场就想把他杀了。这时,师父出面解围,率领众伶人追上县令,把他捉到马前,并责备他说……”
二徒弟说着,便做起了似是戏中的动作,拿腔拿调的继续说道:
“你是县令,难道不晓得皇帝喜欢打猎吗?为何还要放纵农民种庄稼,以此来给朝廷缴纳税赋呢?为何不让你们县的农民挨饿空出这片地来,让皇帝驰骋呢?你罪该万死!”
“师父此言,甚是绝妙!看似在呵斥县令,实则保护了他啊!更绝的是,最终,师父还上前请求同光帝对县令施刑,我那时在一旁便也跟着唱和。逗得同光帝大笑,这才放过那县令一条命啊!师父的机敏仁善,便如那活菩萨一般呐!”
李兴垣半信半疑的看着那二徒弟,若有所思。
而后,三徒弟忽然站出来说道:“你这算得了什么?可体现不出师父的位高权重。”
“那回,师父在椒兰殿中奏事,殿里面有很多恶狗,我与师父离开时,忽然有只狗起来追我们……”
“我与师父躲在一根柱子边,师父向同光帝大声喊……”
同样,三徒弟也开始做演戏状,急切地喊道:
“陛下,请不要放纵你的儿女们来咬人!”
“那同光帝可是北方民族,非常忌讳‘狗’字,师父如此讥讽,是怎么活下来的?”二徒弟捧的恰到好处。
“那当然是惹得同光帝大怒,当场张弓搭箭,准备将我二人射死。你猜师父怎么回应的?”三徒弟似是还卖了个关子。
“怎么回应的?”二徒弟好奇问道。
三徒弟又开始做演戏状,急切地喊道:
“陛下不要杀我啊,我与你是一体的,杀了不祥!”
“同光帝也吃了一惊,问这话怎么讲……师父回答道……”
三徒弟这次拿腔拿调的说道:
“陛下开国,年号同光。天下都称同光帝。天下若无镜新磨,铜便失去了光啊。之后,同光帝一高兴,不但没惩罚,还重赏了师父,如此看来,同光帝在,师父便在啊!”
李兴垣听到这里,深吸一口气,内心叹道:这还是我昔日见过的那威风凛凛的晋王么?
几人见李兴垣犹自在那愣着,并且眉头紧锁,纷纷觉得这两件事说出来还是没能将他镇住。
四徒弟又站出来,说道:“你们俩经历的都不行,当时师父扇了同光帝一巴掌,我可是在场啊!”
“那你说来听听……”二徒弟说道。
“那次,同光帝与众伶人在一起演戏,他向四处张望,大声喊……”
四徒弟将身上的斗篷一分,舔着肚子高声唱了起来:
“李天下,李天下在哪里?”
李天下正是同光帝为自己起的艺名。
四徒弟继续说道:“他这样呼喊,别人谁敢答应啊?这时师父跑到同光帝面前,抬手就是一耳光。同光帝顿时脸色大变,一旁的侍从和其他伶人们都开始紧张起来。把我也吓够呛……众人中便立即有人责问他‘为什么打皇帝的耳光呢?’”
“师父说‘理天下只有你一个人啊,你还呼喊谁呢?’大家都笑了,于是,同光帝也反怒为笑,不但没有治师父的罪,反而给了很丰厚的赏赐。”
李兴垣摇了摇头,笑道:“你们说破了天,又有何用,今日起我义侠帮与你们再无瓜葛。”
李兴垣说罢,掏出那十两黄金,直丢到了敬新磨的脚前。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