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
飞虎两道目光刺过来,刺在昭璃心里。昭璃只好在她心里重重叹气,一下又一下。也不知上辈子是跟哪修来的福气,让这些男人对她情深至此,这般痴迷?又可笑可叹她乖违的命运,浮世缘浅,奈何情深?
没来头地,飞虎一下抓住昭璃的手。但他感觉到她的不从,马上又放了她,苦笑道:“我可以等,我会一直等。我不急。等了这么多年了,再等它几年,又有何妨?上天既然让你我重逢,就说明我们的缘分没有断。”
昭璃没料到自己会如此心乱。她想,八年了,仅凭飞燕只言片语的描述,他便能知道是她,还为她赶了回来。八年来,小虎从未忘记过她,这份情还是值得她珍视。
门外悄悄地飘过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已将里面对话听了个清楚。
莉莉是跟在飞虎后面的,可是他的心思全在了那个女人的身上,竟然半点都没有察觉。
莉莉的心就好像已被撕裂,整个人都像已被撕裂。
她想哭,却连滴眼泪都不能流,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但是她的心却在流着泪,尔或是,她的泪已流到了心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对你的心意,胜过任何人。为什么,你却不将我放在心上?
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她都拒绝了你,你却还要等她?为什么,你却不肯回头,看上我一眼?
飞虎,你可知,我也在等你,也亦等了你许多年?
莉莉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便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她又去翻出自己装首饰的盒子,把那些珍珠串子,翠玉镯子,一样一样掏了出来,然后又把它们重重摔到了地上。
这些首饰,都是他们平日里打劫商队时,弄回来的。还有几件,是老六把劫回来的商品卖了时,顺便买回来送她的。
没有女人不喜爱珠宝首饰,何况还是像莉莉这样,爱美的女人。
但是现在这些首饰刺在她眼里,让她心里更难受。
她的美貌他视而不见,那么这些妆点她美貌的首饰,留着又有什么用?!
她一件一件地扔,当她取出盒子底下最后一件翠玉耳环时,她犹豫了,高举的动作又放了下来,最后,那对翠玉耳环又完好无缺地被她放回了首饰盒子里。
那是唯一一件,飞虎送给她的东西。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反正飞虎在劫回来的商品中发现了这对耳环,随手便给了莉莉。
他甚至连一句像样的“挺适合你的”,这种情意绵绵的话都没说。
但是莉莉还是很欣喜,因为那毕竟是飞虎送的东西。即便不是他买来的,但是经了他的手,这份量就不一样。
——正如飞虎在她心中的份量,也与别人的不一样。
村子住的都是盗贼,所以不管哪疙瘩,只要有一丁点风吹草动,就能有人知道。
更何况,莉莉的动静还特别的大。
有人去急急忙忙报了飞虎,有人去报了六当家,有的人就老远地搁外面瞅,还是躲在墙后面,门没有关,生怕里面的五当家看见。
去请大当家的人到时,昭璃已经不在他屋子里了。
在飞虎跟她表明心迹后,她还试图引出关于熙月的话题,但是飞虎仿佛读懂了昭璃的心思似的,故意回避了这个问题,而是将话题又引向了她离开东璃后发生的事。
昭璃有点气馁,敷衍地回答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没说几句,昭璃便草草结束了与飞虎的谈话,闷声回了自己新安排的住处。
红炎悠哉地斜靠在床边的墙壁上,阳光暖暖地洒来,照耀着他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
昭璃显得无精打采,推开房门的手也是颤颤巍巍,光线先她一步跨进屋子来,这样美丽柔和的光线却不能带给她一丝的缓和,那双清澈如宝石般闪烁着耀眼光辉的美丽双瞳,此时仍氤氲着淡淡的忧伤。
红炎不难猜出她与飞虎之间到底谈了些什么,红炎也清楚地知道,她会为了自己断然拒绝飞虎的示爱。红炎虽然还是淡淡的表情,在柔和的光线更是有点显得懒懒洒洒的,但是只有他自己明白,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感动与感激,那份心情,充溢着他。
桌上已添了水,想必是小厮们刚刚送过来的。水源是十分珍贵的,能把饮用的水这样大大方方送来,可见盗贼们对飞虎的支持与信任,所以才把水给了即将成为他们大嫂的昭璃,以及与她同行的客人。
昭璃坐了下来,同样的,灰尘已经被掸过了。她拿起杯子,试图遮掩自己的表情。她知道纵使逆着光,炎还是能从她不对的举止中看出些端倪。
她的心中五味陈杂,她不希望炎过多的为她担心,更不希望炎来询问她跟飞虎之间的谈话内容,对于飞虎的二次愧疚感,更让她难以启齿。
红炎能够明白昭璃内心的苦楚,自从与她重逢并陪伴在她身边,红炎一向能斟酌她的心思。他跳下了床,坐到她身边,他看见她端着水杯的手瑟缩了一下,然后又慢慢地举到嘴边,好像小猫一样小口地喝着水。
她掩饰的过于明显,这让红炎更加心痛。红炎是不会询问的,他比谁都不愿见到她伤心难过的脸。
红炎像变戏法一样,从怀中取出一张对折着的信笺,在昭璃眼前晃了晃,微笑道:“这上面,有你感兴趣的内容。”
红炎将信笺打开,面朝着她的方向,平摊在桌面上。昭璃没有放下水杯,但是红炎的摆放可以让她清楚地看见上面的内容。
很漂亮的字,笔锋有力,张弛有度。写信的人,一定是个充满自信,又涵养很深的男人。即便不通过了解内容,昭璃也大致猜到是出于谁的手笔了。
眼底那抹氤氲着淡淡伤愁的灰暗,终于替换成了商人透着精明的光彩。红炎并不意外她这样快的转变,因为他知道他的小璃儿本就不是一个会无限沉溺于伤感之中的女人。
一味的感怀过去没有任何意义,向前看,会更容易的多,也好过得多。
人都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吗?
信上只简单地写着这几个字:
致飞虎:
竞技场的事吾已收悉。
留心顾辛。
祝君好运。
——没有落款。
昭璃道:“炎,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信笺的?”
原来在昭璃与飞虎谈话的时候,红炎已经用瞬息术对这村庄探查了一番,这信笺也是从某个房间找到的。
红炎笑道:“你猜。”
现在不是对他这种悠哉逗弄感到无语的时候。昭璃暗忖,方才她一直在飞虎房间,这封信不可能是从他房里取出来的。也不可能是从飞燕、莉莉房中得来,炎总不会跑到女人的房间。老六也可以排除,那人实在没什么脑子,熙月多谋又多疑,他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书信交给他。
其实,目标是明摆着的,令狐子墨。虽然南宫竹也有嫌疑,但是,如果是昭璃的话,绝对优先与令狐子墨合作。只是昭璃想不出,熙月究竟是丢了一个什么样的饵,才钓到令狐子墨这条大鱼。
昭璃叹道:“可是令狐子墨房里寻得的?”
红炎笑道:“不错。”红炎顿了顿,又道:“看来熙月打算让这帮盗贼当炮灰,准备对北辛下手了。”
昭璃道:“可是,按照这封信的内容,熙月似乎不打算出面。飞虎他们,充其量也就是救出一些奴隶,凡人之躯,根本无法跟北辛的神明抗衡。”
红炎道:“未必。他既然已是神明之身,瞬息万里不过弹指一瞬。趁这帮蠢货扰乱竞技场时,他还是可以在背后趁其不备,搞些小动作的。”
昭璃闻言,心中大惊。心想:“民众根本无缘见到神明,更不可能清楚神明有何神力。炎,你为何会对神明的能力有所了解?”但是心中疑惑,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红炎道:“这封信少时还得还回去,以令狐子墨的聪明,若是发现这信没了,恐怕要生事端。”
昭璃点点头,道:“那我一会想法子支开他们,你去把信还了吧。”
红炎看着她将水杯放下,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昭璃道:“……虽然没能为梧桐和苏罗莎报仇,不过,好歹也说服了这些沙盗,让他们以后不要对来往沙漠的商队出手,也算不枉此行了。找个机会我就去跟小虎辞行,我们一定要尽快回到西枫国,将熙月的动向告知青枫还有蓝葵大人知道。如果可能……我也想通知红炎大人。”
红炎将她抱到怀里,笑道:“我以为你舍不得走,想留在这里当压寨夫人呢。”
昭璃嗔道:“胡说八道什么?若不是为了调查一些事情,我才不想留在这个地方。”
红炎道:“那我们现在就离开这,我说过,我有能力带你离开。”
昭璃摇摇头,道:“不声不响地离开,对小虎也说不过去。”
红炎叹道:“他都要你做他的压寨夫人了,你若跟他辞行,他会舍得放你离开么?”
昭璃咯咯的笑,心存逗弄道:“压寨夫人?听起来好像也不错。名头响亮又威风,还能统率这帮人马,说不定,日后还能收服整个大漠,到时候成立一个沙漠之国呢!”
红炎愠道:“然后你就做这沙漠女王?原来我家小昭儿胃口这般大。”
昭璃见他已有郁色,知道气到他了,笑道:“唉!不过沙漠这天候,可是叫我吃不消。你瞧,这次几天,我这白皙胜雪的肌肤,就变得黑黝黝的了。这要是天长日久的,成了黑妞,恐怕到时候连你都不愿意要我了。不值,不值!”
红炎道:“那你好歹是个女王呢。”
昭璃道:“煤灰似的女王,吓唬人是威风,不过,我还是做我这白丢丢的女范蠡算了。”她看着红炎,嫣然一笑道:“只是我现在已经被晒黑了,变丑了,你还要不要?”
红炎愠云终于褪去,眼底带着抹笑,还有一些无奈跟宠溺。他轻笑出声,用力搂住她的肩膀:“我爱的是你的人,又不是你的美色,就算你容貌皆毁,身体残疾,我也还是要你,爱你如初。”
昭璃动容,不禁静静地瞪大了双眼,浮现在她眼神中的,有惊讶,有踌躇,也有感动,最终化成了压倒性的欢欣。
“炎,你真傻。”
自然流露出笑容的昭璃静静的张开双手,怀抱着炎的腰身,他的气息让她心安。两人之间的羁绊就仿佛紧紧交织的红线,哪怕是岁月的长河都无法冲垮这份缘结。
“因为中了情毒的男人,都是傻的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