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他就这样走了。
昭璃之前巴不得赶他走,但是现在,巴不得他回来。
他这一走,那些奴隶就必死无疑。
可是昭璃却忘了,即使顾辛不杀他们,别人也是要杀他们的。
也许是黄珀,也许是暗部,也许是左氏一族,也许是那些用来角斗的野兽,还也许,就是他们自己。
曾有人说,生命中,本就有许许多多不公平的事,不公平的苦难。
你能接受,才能真正算是个人。
人活着,就得忍受。
忍受的另一种意思就是奋斗!
继续不断的忍受,也就是继续不断的奋斗,因为生命,本就是在苦难中成长的。
——这话不假,道尽了人世间的沧桑与真实。
冥冥中的一声叹息。
窗外的日色已偏西,天就要黑了。
原来,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漫过了这么长时间。
昭璃紧闭的睫毛微颤。虽然止住了她的穴道,但是红炎之力非点穴可制。
可是,若想以红炎之力冲破穴道,也是件难事。点穴,是流传在这个大陆的一支名为华夏的古老民族,代代传承的术。是以医术与武术相结合的优秀技法。与神明的“理”之力,有着本质的不同。
神明本人自不必说,但是以昭璃的能力,根本无法让红炎之力自经脉随心游走,从而冲破穴道,恢复自由之身。
借来的力量,当然不能让她这么使用。
炭盆中的火已燃尽。寒意瞬间笼罩整个房间。
感官感知到冷,意识识别到冷,但是身体由于无法动弹,所以也不会冻得哆嗦。可是冷就是冷,继续挨冻下去,人会变得很危险。
门在这时打开,伴着寒风有人而至,近到床前。而昭璃已无力抬眼。
“笨蛋。”
一声轻轻低唤,终是打破了疲惫与竭力的屏障。昭璃“唰”地睁开眼,不可置信地注视着面前的青年。
她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青枫……”
即便饱经风霜,蒙受苦难,却还是抹不掉明眸中的清雅高洁。青之眼,海之眸,纵使狂风惹得惊涛迭起,席卷过后,仍是撼动不了大海的本身。
青枫,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优雅,又不失坚强。
听他一声熟悉的轻唤,昭璃强忍的泪花终于找到了释放的理由,她就这样以躺靠的姿势,放声痛哭起来。
这声哭,她实在已忍耐的太久,克制的太久。
青枫在窗外偷听已久,他当然知道昭璃到底遭遇了什么。
可是即便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声少女伤怀的啼哭,也足以让他张开双臂,拥她入怀。青枫蹙眉,她孱弱的身子,柔若无骨,让他心疼。
他亦思念她很久。分开越久,思念越浓。
又该怎么解释,无数个漫漫长夜,心心念念的,都是你昭璃的名字。
青枫本不会爱,但对于昭璃,他的心里却起了变化。
她的影子,刻印在心底,早已挥之不去。
山高水低流,
暗暗相思愁;
若为情深故,
至死无怨尤。
这首诗道尽了人世间的情爱。花与树木没有阳光跟水就无法生长,人类没有爱情的滋润,是无法长大的。
佛说:“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于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红尘缘纵然万丈,可若柔情许永恒,就算是地狱,也入得了。
若说青枫身为西枫神柱唯一犯下的罪过——便是识得情滋味。
指尖轻拭她的眼泪,那一滴晶莹顺着手指滑落,滴下,滴在他的心尖里。
青枫的心都快碎了。
用力拥紧她,却苦思不出安慰她的话。一盏茶后,许是她哭够了,才渐渐止住自己的泪,嗫喏着问:“你……你可都好?黄珀……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他叹息。昭璃就是昭璃,永远先担心别人的昭璃。明明纤细的身子不赢一握,无奈为何还叫她背负这么多。
昭璃只是轻轻叹息,对青辉的事一概不提。青枫很是感激。
青枫凝注着她,心中甚是酸楚疼惜,面上却强自镇定,“我先抱你离开这,再设法解了你的穴道。”他又在心底跟了一句,莫要辜负了那人好意。
那人,红炎。
方才在房外窗下偷听的,当然是两个人。
总得有一个要去使调虎离山之计的。
是瞧不上青枫那文弱劲儿也好,还是不愿看他与昭璃相见时的含情脉脉也罢,反正红炎自告奋勇,去做这个诱饵了。
有他去争取时间,青枫就必不能辜负这番好意。
昭璃苦笑道:“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青枫点点头,“嗯。”
昭璃道:“那人实在太可怕,我……”
青枫叹道:“你本就不该来的。”
昭璃也凝注着他,眼中柔波粼粼,“你知道我会来的。你身处险地,我怎能不来?”
青枫苦笑着,轻叹:“是啊,我可真怪我自己……”
怪我自己,为何让你身陷险地?
青枫拦腰抱起她。昭璃被点的穴道绝不止一个地方。顾辛真是煞费苦心了。
昭璃忽然想起了什么,急道:“就这样出去,也是死路一条。我命是小,神明是大,蓝葵大人还在等你回去,你先逃走,不要管我。”
“你让我如何丢下你,自己逃走?”
昭璃叹气,“你必须走。两个人走,谁都活不成。若是你,凭你的能力,总能想法子逃出去。”
昭璃不等他反驳,又道:“我们额头上的印记实在明显。只要出了这间屋子,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那个顾辛,虽然信不过,但是他暂时还不会难为我。而且……”
而且,炎还关在牢里。她怎么能弃他而去?
青枫这才注意到昭璃额头上的印记,一股凉意窜上脊背。
“他强迫你?”否则她一直贴的好好的人皮,又怎么会被撕扯下来?
听出青枫语气的不善,知他误会了,昭璃忙解释道:“不,不是。那人虽残忍嗜杀,但是,却没有对我用强。他……他并没有对我无礼。”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青枫如此可怖的表情,心里莫名的感到慌乱。
方才她和顾辛在房间的对话,他和红炎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顾辛对昭璃似乎有着很大的兴趣,否则,他又怎么会违背黄珀的命令,不将昭璃上交?
而一个男人,将女人留在身边代表着什么意思,青枫不会不知道。
昭璃眼珠子转了转,叹道:“也好。那么,你先从我衣服里取出助情花来。”
青枫怔住,“衣服……里?”
这种时候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而且还是从她……衣服里?
昭璃小脸一红,“当然这东西只能藏在我衣服里。”
青枫若想取,只能伸进去掏。
这并非君子行径。尽管昭璃的衣服套了一层又一层,可是,他又如何能伸得进手?何况眼前的,还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他又怎么能轻贱了她?
昭璃睨向窗外,天已泛黑,星辉月色也渐渐开始绽放它们的光彩。
这屋子里的光线也更暗了,若不是早已习惯了黑暗,昭璃怕是无法看清青枫的脸。
“我衣服里还藏着三瓶助情花,你把它们取出来,将药丸碾成粉末,可做蒙汗药使。”昭璃解释道,“不然你抱着我这累赘,遇到围堵又如何脱身呢?”
这话同时也是在暗示青枫,她并没有遭了顾辛轻薄。否则这药,也不会还在她身上了。
青枫的脸更红了。他垂下头,连看都不敢再看昭璃一眼。只好先将她放回床上,他的手蹑蹑地伸进去,在内缝的口袋里摸出了三瓶助情花。
他赶紧把手掏了出来。
面上强装镇定,但是他的心已像小鹿乱撞似的激战个不停。
若非被人制住穴道,昭璃是绝对不会劳驾青枫取这三瓶药的。可是话说回来,一个女人,能让一个男人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这又代表着什么?
反正,她不讨厌你就是了。
想到这,青枫的心里竟然升起一丝窃喜。
他又赶忙摇了摇头,现在不是琢磨儿女情长的时候!
青枫快速拔出三瓶药的瓶塞,将药丸倒在手上,将它们一粒粒碾成粉末。房间顿时弥漫着淡淡的熏香。青枫凝神,以术抵消掉这扑入鼻中诱惑的香。
凭他的药理知识,当然清楚这助情花的剂量。
他不禁皱眉,问道:“这药,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一瓶的剂量就已经可以让一头牛足足发情三四个时辰了。”何况人呢!
昭璃的眼睛亮了起来,比窗外的月色还要亮。“那么,碾成粉末,别人吸入后,药效还大吗?”
青枫叹了口气,道:“粉末状更甚。俗话说,吸收好,见效快。只要取出极少的剂量吸入,就能让人身子发软、发烫,无心他顾了。”
青枫将粉末收于两袖中,遇到什么人就可以借着掌风将这药挥洒到别人身上,又对昭璃施了净心咒,防止她误吸入这助情花粉末,没把别人迷倒,先把自己给弄惨了。
青枫将她重新抱起,就听她道:“先去牢房救人!炎还关在那里。”
青枫笑道:“你放心,他已经得脱,我们这就去与他汇合。”
昭璃朝天翻白眼。这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这时忽然听得门口一个悠悠的声音说道:“既然来了,为何不多坐一会儿,干嘛急着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