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知道,皇上都是为了大祁。”容嫣在赫连祁看过来时,语气淡淡地司徒景行道,然后她从椅子上离开。
皇后其实也是皇上的臣子,但容嫣依然我行我素,根本不会因为有赫连祁的臣子在场,就委屈了自己对赫连祁卑躬屈膝,跟以前一样不等赫连祁这个皇帝,她先出了大殿。
裴玦这人之所以能被赫连祁重用,很大原因在于他跟赫连祁一样离经叛道,所以在别的臣子眼里容嫣的大逆不道,他却稀松平常。
而赫连祁就更不会跟容嫣计较了,这皇帝的威严,早在他在法华寺外的深雪中,对着容嫣下跪,求容嫣跟他回宫时,就没有了。
他不会为了在臣子面前维持自己身为皇帝的尊严,而训斥处罚了容嫣。
容嫣开心就好。
不过,赫连祁几步跟上容嫣,“朕要回两仪殿处理政务,你不是要在甘露殿的院子里烤全羊吗?烤好后,你给朕亲手切一份。”
两仪殿和甘露殿挨着,他能看到容嫣,也可以听见容嫣的笑和闹。
容嫣停了一步,等沈瑾书推着司徒景行跟上来了,她亲手去推司徒景行,应着赫连祁,“我要带瑾书哥哥,景行哥哥,潮涯哥哥,还有兄长,嫂子他们一起烤全羊,在你的前朝,被朝臣们看到了不好,所以我就回我的长乐宫了。”
乌潮涯乐死了,现在的嫣儿妹妹不像做太后时冷血无情,油盐不进,她现在太好相处了啊。
他就只是喊了一声妹妹,嫣儿就认他为哥哥了,还要带着他一起玩。
“你还有这个觉悟?”赫连祁扫了一眼司徒景行几人。
呵,又多了一个哥哥,他都有点期待,她这辈子会认多少哥哥了呢。
赫连祁当然不想容嫣跟除了他之外的男人们玩,但当时求容嫣做皇后时,他也答应了容嫣。
容嫣可以跟在宫外一样,不用守任何规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和什么人玩,哪怕是男人,都可以。
她依然能随心所欲恣意妄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这皇宫不是囚禁她的牢笼。
“我也是为祁哥哥考虑。”容嫣勾了勾赫连祁的手指,在阳光下娇纵明艳,事实是,她不想跟赫连祁一起玩。
他这人无趣又扫兴,不会笑,虽然也不生气,但那一张仿佛被冰冻了万年无情无欲的脸,谁整日对着,不窒息啊?
她在他面前跟景行哥哥他们玩,一点都不能放开。
他爱吃醋,年纪轻轻,却跟个老妈子似的管东管西,那还不如她回自己的长乐宫,宫门一关,别提多自在了。
“知道了。”赫连祁一眼就看穿了容嫣的心思,他能怎么样?
为了留着容嫣在宫中,他只能纵容着容嫣。
“烤出来后记得亲手切下第一块,给朕送过来。”赫连祁反勾住容嫣的手指,不管其他人在场,或者说就是在宣誓主权,他俯身凑近容嫣,“亲亲朕……”
司徒景行和沈瑾书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反正没脸看就行了。
裴玦这时从殿内走出来,看到赫连祁这样子,知道皇上宠皇后,但没想到背后他是这样的皇上,是在撒娇吗?
容嫣在赫连祁唇上亲了一下,像在完成任务,亲了后她就推着司徒景行,带着沈瑾书几个人走了。
赫连祁用力抿了抿薄唇,容嫣亲的太敷衍了,他一点味道都没尝到,再看容嫣巴不得快点摆脱他的那个样子,赫连祁的胸腔在起伏,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罢了,他也不想总是跟容嫣腻在一起,如今人回到了宫里,也做了他的皇后。
他连续发烧烧了几乎有半个月,如今伤病好了,他发热的头脑也该沉寂下来了。
他清醒了,就不应该再纵容着自己去贪恋容嫣的种种。
他该抽离了,容嫣既没有缠着他,他便也不亲近容嫣。
这样,自己就不会坠入情海。
赫连祁扫了一眼伫立在自己后侧方的裴玦,“跟朕去御书房,朕有政务交给你,还有,管好你的人。”
这人,指的自然是柳湘湘。
容嫣现在毕竟是皇后了,赫连祁给了她随心所欲的权利,哪怕她在后宫跟外男来往密切,他也会替她瞒着满朝文武和世人。
整个皇宫都在他的掌握里,他不想什么消息传出去,那便传不出去,就是怕不是他的人,在暗中动心思。
裴玦穿着厚氅,身躯跟赫连祁一样伟岸健硕,却是个病秧子,面容苍白,掩唇咳嗽着,颇有些美强惨的味道,“皇上放心。”
柳湘湘立在裴玦身侧,低垂着眉眼,战战兢兢。
“你回府吧。”裴玦淡淡道,示意宫人送柳湘湘出宫。
等人走后,他跟在赫连祁身侧往御书房去,脸色冷寂,心思深沉。
赫连祁道:“朕不会管你的私人感情问题,裴玦,朕助你回归侯府,并推你坐到丞相这个高位,你要的,朕都会给你,是希望你能做朕手里最好的一把刀。”
“是。”裴玦没有说太多表忠诚的话,从赫连祁把他从死人堆里拉出来时,他都是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对赫连祁的价值。
*
容嫣回到长乐宫时,云振的效率还挺高,亲自带着御膳房的人,把处理好的全羊给容嫣送了过来,并且还帮忙搭台子,怕容嫣几人不会,御膳房的人还做了指导。
温语柔第一次烤全羊,就站在旁边学,但其实也没什么难度了。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时不时转动着架子,翻烤着全羊,熟了后,就能用刀切下来吃了。
容嫣让云振走,“本宫这里不需要你,你回皇上那边侍候着吧。”
云振为难道:“皇后娘娘,奴才得这儿等着,皇上交代过了,你烤好后,要第一个切了送过去给他。”
“随便你吧。”容嫣那话只是哄赫连祁的。
她可能根本不会分给赫连祁烤羊肉,也或许等吃得差不多了,再给赫连祁送过去。
反正她是不可能亲手切的,还是第一块就给赫连祁。
她馋死了,她要吃第一块。
但现在云振在这里监视着,容嫣也只能遵守承诺了。
“沈大人,你帮我找一个人。”司徒景行和沈瑾书此刻在殿内的书案上,司徒景行低声问沈瑾书,“你认识天星阁的原杀手,楚灵吗?”
沈瑾书站立的身躯修长,身上散发出来的是雪中松树的气息,高洁中还有着淡雅的香气,摇头,沉思道:“没见过面,但是当时本官去龙川县,要接还是太后娘娘的皇后回宫时,皇后对本官讲了有关天星阁的所有事情,提起过楚灵。”
“楚灵是天星阁一等一的杀手,在民间也有第二重身份,是很有名的制香师。”
“本官记得当时在皇后剿灭天星阁的那场行动中,东方忱放走了楚灵,之后东方忱携着皇后跳入寒潭,东方忱死了,而楚灵好像一直都下落不明。”
司徒景行抿着薄唇,讳莫如深地看着沈瑾书,沈瑾书不知道他就是东方忱,他活生生地坐在这里呢。
而关于楚灵,沈瑾书说得没错,楚灵是整个天星阁里众多一等一的杀手中,唯一的女杀手,在世间是制香师楚灵。
他跳入寒潭,为了救容嫣差点搭上一条命,本来不想活了,楚灵偏偏没跑,返回来救了他。
他双腿残废后,楚灵带着他混在百姓里,让他知道容嫣其实是女扮男装,是容太后。
他便转换成司徒景行的身份,带着楚灵要杀了温语柔和孩子。
只是他当时没下得了手,只放了一把火,结果就是温语柔和孩子被顾轻舟救了。
顾轻舟双目失明。
之后,他以司徒景行的身份来到容嫣身边,却很快被今生的赫连祁揭穿了身份。
当时赫连祁把楚灵打成重伤,他从赫连祁手中保了楚灵一命。
楚灵走了,从那以后他和楚灵就失去了联系。
他今天之所以要找楚灵,是因为看到了裴玦。
他想起来了,雇主找到天星阁雇天星阁的杀手杀裴玦时,他派出去的杀手就是楚灵。
而刚刚,他看着柳湘湘的那张脸,像极了楚灵。
是不是楚灵易容了,因为当时楚灵没能杀得了裴玦,她现在又潜伏到了裴玦身边,以献上身体的方式,伺机而动再杀裴玦?
也或许柳湘湘不是楚灵,她只是跟楚灵有几分像。
不管怎么样,他都得查查,一是为了保自己的命,二也是想救楚灵,让楚灵不要再杀裴玦了。
但愿裴玦因为忌惮他是皇后的哥哥,而就此放了他。
沈瑾书怀疑地看向司徒景行,“你找天星阁的那个漏网之鱼干什么?你和天星阁有关系?”
“没有,我只是想立功,天星阁一等一的杀手都是皇上的仇人。楚灵这个杀手,在世间是制香师的时候,也在龙川县,她找我看过病,我记得她,她既然跑了,我们试试还能不能找到她。”司徒景行面不改色地说着,动手给沈瑾书研墨。
“你不认识她,我来描述她的特征,你画下来,有了画像,我们找人就方便些。”
沈瑾书还真被司徒景行诓到了,皇上和皇后被天星阁的杀手害得那么惨,他如果能为他们做些什么,自然愿意出力。
于是沈瑾书便按照司徒景行的描述,俯身压着袖口,在纸上作画,很熟练,仿佛刻在脑海里。
不到两刻钟,他就画好了。
司徒景行看着那画像,陷入了沉默。
过了片刻,他和沈瑾书大眼瞪小眼,“你画出来的为什么是皇后?这么熟练,看来平常没少画啊,你家里是不是挂了上千幅皇后的画像,然后你每天都对着那些画像……”
“闭嘴。”沈瑾书捂住司徒景行的嘴,耳朵发红,“本官画出来的是皇后,是因为本官心中所想就是皇后,而你呢,对本官描述的,真的是楚灵的外貌特征吗?你心里想得也是皇后的五官轮廓吧,你描述出来了,本官便画了。”
司徒景行哑口无言,于是两人同时抬头,去看院子里和温语柔,乌潮涯一起烤着全羊的容嫣,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司徒景行想起来了,温语柔是见过楚灵的,并且在当时楚灵伪装成被害者,混在他们中时,温语柔和楚灵的关系好像还不错。
楚灵还送了一块很好的玉佩给顾骁。
司徒景行让宫人去把温语柔叫过来。
温语柔听到是司徒景行找自己,她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就对上司徒景行的微笑。
有求于人,可不得微笑吗?
温语柔想不出司徒景行找自己有什么事,抿了抿唇,起身过去时,对旁边坐着喝茶的顾轻舟,低声说:“公子,不知道司徒院使找我有什么事,我过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好。”顾轻舟只能这么应,还对温语柔笑了笑,却在温语柔过去后,他脸色沉寂,握了握拳头。
他最怕温语柔和司徒景行旧情复燃,如今司徒景行开始主动挽回温语柔,温语柔会再给司徒景行一个机会吗?
乌潮涯往嘴里丢着花生米,一接一个准,异域风情的发辫中红线若隐若现,碧绿色的眸子闪闪发亮,在一旁嘲笑顾轻舟,“不是我说顾哥哥,你这么老奸巨猾的一狐狸,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把人追到手?你不是大祁首富吗?用上你的钞能力啊。”
顾轻舟瞥过去一眼,“不是人人都像你,只要有钱,不管对方是男是女,你都愿意被对方包养。”
乌潮涯用花生米丢顾轻舟,苗疆少年气鼓鼓的,“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一辈子都不可能老婆孩子热炕头!”
顾轻舟看不到,都能把花生米精准地接到嘴里,在怼人这块就没输过,“至少我家是大祁首富,可你堂堂苗疆少主,没钱没女人,到现在还被贞洁裤锁着呢,怕是早就捂坏了吧?你混得简直太惨了。”
“你求求我,求我我给你劈断。”
乌潮涯哼了一声,“那我还是穿着吧,我怕你故意给我剁了。”
虽然也差不多废了,但有总比没有强不是?
“司徒院使,沈大人。”温语柔来到司徒景行和沈瑾书面前后,对着两人行礼。
司徒景行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把温语柔拉到身边来,低声道:“你还记得不记得,当时送给你儿子一块玉的,那个一身红衣,很漂亮妖媚的女子,楚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