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微云换了一身衣裳,仔细装扮过之后,才终于出了房门。
“记得早点回来,你答应我带我看看这京城的夜景,已经推了两次了。”秦晔不免嘱咐她。
“知道了。”
司微云上了马车,径直往庆王府而去。
这次惠平郡主统共邀了四五位小姐,其他的几位司微云也都算是熟悉。不过京城中这些千金小姐对司微云的态度却是不尽相同,不屑有之,羡慕有之,轻蔑有之,嫉妒有之。但大多数还都是尽量避着她的。
商贾出身本来就低一等,偏她还是自己出去抛头露面做生意的,与她们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毕竟不是一路人。
但奈何这位商贾出身,又抛头露面的微云小姐成了抚宁侯府大公子的未婚妻,说不定将来就成了抚宁侯府女主人了,她们这些千金小姐们见了她,也都是要给几分面子的。只是表面上其乐融融,心里却不定是怎么想了。
倒是庆王府的惠平郡主很是喜欢司微云,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羡慕。惠平郡主出身王府,更是庆王唯一的女儿,宠得厉害,可以说是要什么给什么。但是却也不能同司微云一般,能跟男子一起谈笑风生、做生意。
因为程文暄的关系,二人结识也有数年了,惠平郡主无聊的时候,便是把司微云叫去,听她说一说,有关于生意上的事情,或者那些年她走南闯北的见闻。
她们两个也算是朋友,但并非是交心的那种,所以司微云在面对惠平郡主的时候,跟面对刘玉婕时是完全不同的。
“微云,你可算是现身了。去年我邀了你那么多次,你也不来了,说是生病了,在家休养,你没事吧?”
司微云心道:那是沈辛茉假扮的我,她又不知道你我之前的事情,怎么敢贸然赴你的约?自然都一一给推脱了。
“什么事情,那个时候身体不舒服,精神也不大好。如今已经好多了。”
“我就说,凭你的本事,司家的生意怎么可能做成那样,原来是你生病了。我看你如今脸色不错,想是大好了。”
旁边那位徐家小姐闻言笑着开口打趣,“之前上元节的时候,程公子那般用心给微云小姐准备惊喜,羡煞了多少女子,微云小姐的脸色自然是要好的,不然都对不起程公子的那般用心。”
这话说得在场的几位女子都是羡慕不已,程公子虽然花心,在外面红颜知己无数,但对司微云的用心却也是没话说,所有人都知道程公子最在乎的就是司微云。
“是啊,程公子对微云小姐这样用心,实在是羡煞旁人。有了这样的用心,他在外面有多少红颜知己又算什么,就算有了孩子,这正室夫人的位置也还保得住。”
这话说出来,便显得有些酸了。
司微云淡淡一笑,“虽然是私底下的小聚,有些话还是谨慎一些吧,毕竟我跟文暄还未成亲,这样的话若是叫旁人听去了,只怕会取消我这么迫不及待地就要做文暄的夫人呢。”
那女子面上不由尴尬,“微云小姐莫怪,是我失言了。”
“好了,别说这些了。难得今日天气这么好,你们看前面的柳树都抽芽了,多好看啊,我们过去瞧瞧去。”惠平郡主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拉着司微云她们走到堤上。
却没想到她们刚走到堤上,就被人给堵住了。
那些人身上穿着粗陋的葛布衣,跟司微云她们这几个衣着光鲜的小姐显得格格不入。
见那些人凶神恶煞,手里还拿着锄头、镰刀什么的,几位小姐都不由凑到一起,警惕地看着那些人,心里不免害怕起来。
她们哪里见过这等架势,胆小一些的双腿都不由发起抖来。
惠平郡主毕竟是庆王府的郡主,而且这次踏青是她提出的,尽管心里也害怕,但还是强撑起胆量,对那些人开了口,“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语气里明显的颤抖,泄露了她的害怕。
“我们不要干什么,我们只是想讨个公道而已。”其中一人瞪着司微云她们,语带愤怒地开口。
“讨什么公道?”惠平郡主不解地问道:“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跟你们当然有关系,你们整天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高高在上的样子,却无情地把我们这些老百姓踩在脚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全然不顾我们的死活,大家都是人,凭什么?”最后一句近乎怒吼,把惠平郡主她们几个姑娘吓得往后一缩。
司微示意挡在她面前的墨绾让开,她一个人站了出去,镇定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你们是这附近的村民吧?是出了什么事了吗?不管怎么说,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你们瞧,我们就是几个弱女子而已,手无缚鸡之力,你们有这么多人,我们根本跑不掉的。”
有人听了司微云这话,正要把手里的锄头什么的放下来,却突然听得他们其中一人扬声道:“不行,她们这些官家人最是狡猾,说一套做一套,别上当。当初赶我们出来的时候,不也说得好好的,给我们找房子住,还给我们补偿,可是现在呢,我们拿到一分钱了吗?还是快点将她们绑起来要紧。”
这些话虽然说得含糊,但是司微云却也从中判断出了一些事情,这些人应该是官家结了什么仇,跟房子和钱有关。所以他们才会埋伏在这里,将她们这些官家小姐给围住,却不知他们究竟是为了出一口气,还是想要利用她们几个勒索。如果是后者还好些,如果是前者……
说完这话,便有人拿了麻绳上前想要绑住她们,惠平郡主她们何曾收到过这种对待,又不知这些村民究竟要对她们做什么,挣扎着就想跑,可是却被人给抓回,仍旧挣扎个不停,头发都凌乱得不成样子了。
不知是谁的簪子掉在了地上,有人捡了起来,“看着簪子,怎么也得值二三十两吧?你们一个簪子的钱,就够我们赁个两三年的房子了,对你们来说,就是这么九牛一毛的银子,你们也不肯给,你们有把我们当人看吗?啊!”说着,那人便气愤地打了那簪子主人一巴掌。
眼见着其他人也是群情激愤,符合起来。司微云心中不由紧了一下,这样下去,她们几个势必少不了要挨一顿打了。
“各位,我不知道你们究竟为何要绑了我们。但是我听得出你们心里有冤屈,想必是有人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情。你们想要利用我们威胁什么人,我们可以全力配合,但我们几个也都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弱女子,外面的那些事情实在与我们无关。还请各位手下留情,不然,你们跟伤害了你们的人又有什么两样呢?我们虽是女子,可也是要脸面的,若是弄出了人命,恐怕就不好了。”
一听‘人命’两个字,果然那些方才还群情激愤的人,眼下便安静了下来。显见得,他们也不想闹出人命来,司微云确定他们并没有要杀她们的意思,不过是想利用她们达到某些目的,心里也便放松了一些。
然后又见她劝惠平郡主她们几个,“他们无意伤害我们,他们要绑就尽管躺他们绑就是了,等他们达到了他们的目的,自会放我们回去的。”
司微云的这话多少算是安抚了这几位小姐,也都不再挣扎,任由那些人将她们给绑上。
但方才挣扎一番之后,她们各个都已是狼狈不堪,只有司微云还是衣衫整洁,妆容精致。
几个人绑着他们,去了一个茅草屋。屋外守了两个人,其他人却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安静下来之后,恐惧反而越发占了上风,“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把我们怎么样啊。”杀了,或者是……
心里光是这么猜测一下,就不由浑身哆嗦。
“我觉得应该不会,听他们方才说的那些话,他们应该是被官府的人给欺负了,所以才把我们给绑了,应该是想用我们跟官府的谈判。”
过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有人过来。手里拿着纸和笔,放在司微云她们几个的面前。
“你们,每个人给家里人写一封信,就说你们在我们的手里,让他们答应我们的要求。”
司微云果断地答应,“好,我先写。不过,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好在信上给家里人说明,不然这信写得稀里糊涂的,他们怕也是不信。”
那人盯着司微云看了看,才道:“我看你跟其他的几位小姐不同,挺有胆量的。行,反正这事儿是我们在理,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几个月前,县衙的人来告诉我们说,皇上要在我们这里建个什么行宫,要占我们的宅子,房子自然也都是要全扒了的。官府的人要占我们的地,我们不答应也得答应啊。当时他们跟我们说得好好的,要给我们每户人家都另外置地,还会补偿给我们银子,让我们盖新房子。在新房子盖好之前,每个月会给我们四两银子来补偿我们赁房子的费用。我们当时觉得挺好的,虽然要离开祖祖辈辈住的这块地,但毕竟是皇上要建行宫,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可是,后来……”
司微云明白了,后来肯定是官府的人没履行承诺,所以才惹恼了他们。
“后来我们都陆续搬了出去,他们把我们房子都给扒了之后,却全然不认账了。至今为止,他们只给我们头一个月赁房子的四两银子,就再没有给过我们任何补偿了。另外置地的事情更是连提都不提,我们实在没办法了……”
“可是,我们是临时才决定来这里踏青的,你们怎么会知道?”
“也是凑巧,有人看到几辆马车在附近停下,看着挺气派的,想着定是高门大户人家的马车。后来他跟上去,偶然间听到你们称呼‘郡主’什么的,这才赶紧回来报信。”
原来是临时起意……
司微云点了点头,“行,我明白了,这封信我会好好写的,我希望你们能拿回属于你们的房子和银子。”这些人的遭遇的确很令人同情和愤怒,也怪不得他们会这么激动了。
司微云说得很诚恳,那人也是感激地点了点头,“多谢。”
说罢轻叹了一口气,“其实原本我也没这个胆子,只是……昨日我们这里有一位老伯因此事跳河自杀了,那老伯是我们村里许多人的长辈,很多人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还有他的老伴儿,若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他们也不至于这么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