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大晟边陲之地,秦晔一旦跟此地的官员亮明自己的身份,那这里的死囚犯秦晔自然可以轻松地带走。
只是若是将这里的死囚犯一下子全都带走,难保不会有什么风声传出来,秦晔不想让司微云知道此事,所以就近从此地带走死囚犯的法子不可行。
秦晔只好往远一点的地方找。
他一边命自己的手下悄悄将第一批死囚犯带过来试毒,一边催着自己找来的那些大夫赶紧赶过来。
这天司微云正在给自己刚种下去的菜籽浇水,秦晔找来的第一批大夫已经赶来了,是他的手下‘护送’着这几位大夫赶来的。
从他们的脸色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一路没少颠簸。
“来,微云。”秦晔将微云拉到院中的木桌上坐下。
几个大夫相继上前为司微云诊了脉,从他们的脸上都能看出疑惑之色,显见得他们也不知道司微云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池玉,你先扶你家小姐进去休息吧。”
“是。”
司微云不是不明白秦晔的意思,他是想跟这几位大夫单独聊聊自己的情况,其实有什么可避着自己的呢?好消息不用避,坏消息……自己心里也早就有数了,无论是怎么样的情况她都是可以接受的。
看着司微云离开之后,秦晔才开口问这几个大夫,“微云的情况怎么样?”
几个大夫面面相觑之后,其中一个人才率先开口,“情况不大好,眼下这情况虽暂时压住了毒性,可毒性在慢慢增强,若是任由它这么发展下去,微云小姐恐怕是没有多少时间了。”
“你们不是最擅长解毒的吗?难道就没有办法?”秦晔深深皱眉。
“可是这种毒我们并没有见过,毒这种东西很复杂,在不了解它究竟是什么毒之前不能贸然用药,不然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反而会加快毒性的发作。若是能知道是什么毒,或者能了解这毒的毒性就好了,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总是能找到解毒的法子,可是眼下的问题是,根本不知道这毒是什么毒,究竟有怎么样的毒性,是由什么制成的,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如果知道微云中的是什么毒,你们就会有办法的,是这个意思吗?”
“这个……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他们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好,我知道了。”
没两天之后,从别处找来的那些死囚犯已经被秦晔的手下秘密带到这里来。
第一批到的死囚犯有三十个,每人试一种毒,因为考虑到司微云和沈辛茉都是一直到双十年华才发作,想着当初那毒进入她们体内的时候应该是不多。但如今为了尽快看到毒发的症状是否一致,所以给这些死囚犯喝下去的毒药都加了量。
所以很快便有了第一个死者,毒要喝下去不到一刻钟,就有一个人已经毒发身亡了,他发作的症状跟司微云完全不同,所以可以排除他喝下去的那瓶毒药。
而秦晔找来的那几个大夫一直都在仔细观察着这些死囚犯将毒药喝下去或者吃下去之后的症状。他们心里都很明白,五殿下既然动用了死囚犯来试毒,可见他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救微云小姐的。要知道,这些死囚犯虽然是死罪难逃,可私自被带出去若是被人戳穿了,那五皇子也要背上不小的罪名。
他们这些大夫要是不全力以赴,只怕真的会给那微云小姐陪葬。
同时看着这些死囚犯们临死之前的各种症状,他们也是暗暗心惊,制出这些毒药的究竟是什么人啊,这些毒药竟是他们都没有见过的。他们这些人都是以擅解毒而出名的,天下间的毒药他们不说全都见识过,却也见识过一大半的,但是这里的毒药没有一样是他们知道的。
如此,这些大夫里便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传言。
“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已故的崔老先生,手底下有个徒弟是最擅制毒的,听说他专制新毒,而且很有天分。”
“你说这个啊,我以前也听我父亲提起过,崔老先生可是我们的大前辈,专擅解毒,医术高明,虽然已去世多年,但至今在我们这行里也还是声名赫赫的。他那个徒弟我也听说过,虽然是摆在崔老先生门下学解毒医人的医术,可比起医术,他却偏偏整天爱摆弄那些毒药,而且特别喜欢自己制些新奇的毒药。后来崔老先生嫌他心术不正,就将他逐出了师门,后来再没听说过他的消息了。”
“所以我猜想着,制出这些毒药的人会不会是他啊?”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是,当初他被逐出师门之后,不就再没了消息吗?或许就躲在这里,专门醉心于制毒了。”
其中一个唉声叹气道:“若是这毒真的是他制出来的,我们还真不一定有办法。”
“别说这样的丧气话,那个人他虽是个制毒天才,可我们三个臭皮匠还顶不上个诸葛亮吗?我们跟毒药也打了半辈子的交道了,我还真不信我们一起也想不出个解毒的办法。”
“不过……我看微云小姐的身子不好了,不知道还能顶多久,这毒药一样一样地试,也是需要时间的。”
“且看殿下怎么安排吧。”
司微云见秦晔早出晚归,只以为他是想避着自己出去单独跟那些大夫聊自己的病情,他不想告诉自己,司微云也就不问。
每天就是打理一下自己菜园,亲自下厨做些菜,或者由池玉陪着出去走一走,转一转。
这一日秦晔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司微云已经把饭菜给做好了。
秦晔瞧着她脸色略有些苍白的样子,不由有些担忧,“这些事情就交给厨娘去做好了,何必亲自动手。”她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
这一批来的有八十多个死囚犯,为了掩人耳目,是分开带过来的,方才自己亲自过去看了,这一下可以再试八十多瓶药,说不定这一次就能试出来了。
“没关系,左右我每天闲着也没事。”要是自己终究免不了一死,在临死之前,她想轻轻松松地过,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自己多吃一点,最近都瘦了。”秦晔一边说着,一边往司微云的碗里夹菜。
司微云含笑看他,“不生我的气了?”
“生气归生气,照顾归照顾,一码归一码,别混为一谈。”
司微云闻言失笑点头,“好,一码归一码。”
吃过饭之后,司微云拉着秦晔来到自己的房中。
只见桌上摊着许多布样,司微云拉着秦晔上前,问他,“这些布样,是我今天和池玉出去的时候从一个布庄里带回来的,你觉得哪个更好看一些?”
“一个都不好看。”秦晔突然沉起脸来。
司微云稍怔了一瞬,继而笑着道:“是吗?我觉得这个挺好的,很衬你。”
秦晔上前一步,从司微云的手里抽走那块布,沉眸盯着她的眼睛,“不管是衣裳还有斗篷什么的,我都不要,你休想像打发你祖父一样打发我。”
“好,不要就不要,这是你自己说的,以后别后悔。”
其实自己在给祖父做斗篷的时候,本来也想给他做一件的,可是心中有许多顾虑,到底还是没有做。
也是今日跟池玉一起出去逛的时候,看到一间布庄才突然想到,既然他不喜欢,那就不做罢了。
司微云只好将这些布样都给收起来,只是刚收到一半,心头突然又痛起来,她本想忍一忍,不想叫秦晔瞧见自己毒发的样子,可到底也还是没忍住。
这种痛不是说忍就能忍得了的。秦晔瞧见司微云用胳膊撑着桌子良久不动的样子,心中顿时了悟,立刻上前扶住司微云,“还好吗?”
“还好。”可她这好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两个字就透露着她的不好。
秦晔赶紧唤池玉去叫那大夫过来,一边抱起司微云,将她放在了床上。
司微云痛得实在是受不住,紧咬着牙关,一双手也是攥紧了被子,那手背上的青筋无声地透露出她的痛苦。
秦晔看得一颗心都纠到了一起,他握住司微云的手,轻声道:“痛就喊出来。”
可司微云并没有喊,只是紧紧地握住了秦晔的手,手上的感受到的力道让秦晔明白,此时司微云正在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大夫们很快赶了过来,又是行针又是喂药,司微云的痛总算缓解了一些,池玉将安神香点上,司微云慢慢睡了过去。
秦晔帮司微云擦干净的脑袋上的冷汗,这才跟这几个大夫走了出去。
“殿下,还是那句话,得尽快找到微云小姐中的是什么毒,不然我们真的是束手无策。眼下能用的只是暂时压制毒性的办法,可这不是治根之法。心痛之症,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像是微云小姐这样……每痛一次都跟……经历一次炼狱差不多。”而且微云小姐这还有越发加重的趋势,情况不容乐观啊。
“新的一批死囚已经到了,还请几位盯着点儿。”
“殿下放心。”
司微云醒来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池玉伺候她洗漱,她回想起昨天晚上的情形,便是问池玉道:“秦晔呢?”
“殿下在院子里给小姐的菜园浇水。”
司微云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就能看到秦晔挽起袖子在园子里认真浇水的样子,司微云从未见过这样的秦晔,倚在门口倒也看得有趣。
片刻之后,只见秦晔回过头来看她,“光站在那里看吗?还不过来帮忙。”
“来了。”司微云含笑应了一声,也便朝他走了过去。
“昨天晚上,我把你吓坏了吧?”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体内毒药发作的样子。
“这是第几次了?”
“什么?”
“毒发。”她究竟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痛苦了?
“不记得了,我哪会专门去记这个。不过一开始的时候没这么严重,就像是被针扎一下,瞬间就没事了。”
“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秦晔,没有人能替我受,只能我自己来。”
“可能在你身边陪着的话,我会好受一些。”
司微云含笑看他,“说谎。你只会更难受。”
“纵然如此,我也愿意。”
“好了,现在该我问你了。你几天跟那些大夫们偷偷摸摸地在说些什么我都不知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他们是怎么说的?”
“他们会治好你的。”
司微云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秦晔,你又在骗我,若是他们真的有信心的话,昨天我发病的时候,他们脸上就不会是那般无可奈何的神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