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宁侯见状摇了摇头,不过他当初喜欢的还真就是她跟自己使小性子的这个劲儿。
抚宁侯夫人走出去,正好跟往这边来的程文暄迎头碰上,程文暄连个眼神都吝于给她,越过她径直就走了进去。
“离开家这么久,终于舍得回来了?”抚宁侯的语气里难免带这些责怪。自己这个儿子也太不服管教了,虽京中纨绔子弟不少,可能像自己儿子这么纨绔的也没几个,离开家中去了哪里从来都不说,一走就是好几个月,他还把这个侯府当作一个家吗?
而程文暄此时根本就没有理会抚宁侯话中的责怪之意,只是恭恭敬敬地给自己的父亲行了一个礼,如此反常之举倒是把抚宁侯给吓了一跳。
“父亲,儿子有一事相求,还望父亲能应允。”
抚宁侯听了这话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文暄这孩子不会在外面闯什么祸了吧?这么郑重其事的,有些吓人啊。
“什么事?”
“儿子遇到一心仪女子,想要娶她,希望父亲能应允。”
抚宁侯听完之后先是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在外面闯祸了,可紧接着又奇怪起来,文暄才刚跟微云解除婚约多久啊,那个时候他还跟伶倌儿们整天厮混,为了这个自己没少生气,怎么这么快就有了心仪的女子?还要说娶人家。究竟是他之前在骗自己,还是如今在骗自己?
“是哪家的小姐?”不管怎么样,儿子不是真的有断袖之癖,还愿意娶个女子一起过日子,压在他心里的大石头也就放下了。
“她不是我们希风人士,是我在大晟认识的,家里以前是做生意的,后来她父母在她十五岁那年出了意外,不慎跌落山崖身亡,从那以后她就独自一个人过日子了。”
父母双亡,这是个孤女啊。抚宁侯听了之后,不怎么满意,他虽不十分要求门当户对,可是孤女……这个……跟他们侯府的门第差得也太大了,而且还不是希风人士。
但抚宁侯也不敢一口回绝,当初在知道儿子又断袖之癖的时候,他都快绝望了,如今儿子难得又开口说想要娶妻,万一自己回绝了,他又去喜欢男人了怎么办?
“这婚姻大事也不是小事,总得让我了解一下对方的情况。这样吧,等我先找媒人去打听一下好吧。”
“您不用打听了,眼下她就在京城,您想知道什么,尽管找她过来问就是了。”
抚宁侯闻言很是意外,“她眼下在京城?她跟你一起从大晟过来的?”这未免也太失礼数了吧?父母都还没答应呢,就先跟着文暄过来了。
“我是一定要娶她的,反正她都是要嫁过来,自然早点过来熟悉一下比较妥当。”
抚宁侯皱起眉头,“婚姻大事,岂是你上嘴皮碰一下下嘴皮就能决定的?这可是事关你一辈子的大事。”他现在都怀疑自己的儿子是不是被人给骗了,哪有这样上赶着来嫁人的?
“是啊,事关我一辈子的大事,我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我与她情投意合,结为夫妻,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婚姻大事哪有那么简单?我问你,她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没有了,她父亲是家里的独子,母亲也是家里的独女,跟其他的亲戚都很疏远,许多年都不走动了。”
这还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孤女……
“文暄,当初你说要取微云的时候,我就不大赞同的,不过当时看你跟微云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我们对微云也是知根知底,这才答应了你跟微云的婚事。可是如今这个姑娘,我对她一无所知,还是个没有一点根基的孤女,她如何能当得起你正妻的身份?”
程文暄微挑眉头,“我又不做这王府里的世子,我的正妻也不必挑起什么主母的大任,没必要那么严苛吧?清江她家世清白,并无任何可挑剔之处,虽没有什么亲戚,但这不正好吗?也省得您担心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找上门了。”
抚宁侯被他的这一番话给噎得不轻,事实上,他从来也没有放弃立程文暄做世子的想法,虽然自己这个儿子纨绔之名很盛,可抚宁侯对这个儿子还是更多些偏爱的,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在他身上倾注的父爱最多。也是因为抚宁侯心里也很清楚,虽然另外一个儿子很听话,可是他却比不上文暄头脑聪明。
所以虽然他一直拿不立文暄为世子来要挟,但其实他心里世子的第一人选还是自己的这个长子的。
之所以一直没有立他,是因为想用这个来压制一下文暄,让他收敛一点,别再外面做得太荒唐。
既然抚宁侯心中是这样的想法,那对程文暄正妻的要求就不会低,当初程文暄跟司微云两个人定亲的时候,抚宁侯心里就已经不是十分满意的了,司微云要经常抛头露面出去做生意这一点,实在不符合他对将来抚宁侯府主母的要求,但念在程文暄和司微云两个是青梅竹马,感情很好,而且司微云能管得住自己儿子的份上,也算是勉强接受了。
如今叫他来接受一个普普通通,连个亲戚都没有的孤女,他心里是不愿意的。
“若是我说立你为世子呢?这样你是不是就肯听我的话,再考虑一下你的婚事。”这样一个身世的女子实在担不起将来侯门夫人的身份。
程文暄先是一怔,继而笑着道:“父亲,这桩婚事就让你这么不满意吗?竟然能让你拿世子的身份来说服我妥协。”
“我是说真的。文暄,不管你以前再怎么胡闹,你都是我的长子,不然你以为这么多年了,我为什么迟迟上报朝廷立下世子?文暄,我是期望着你年纪慢慢长了之后,能变得踏实稳重,能撑得起我们整个侯府。”
程文暄默然了片刻,“父亲,以前或许……我对世子的位置还有些想法。可是如今……我只想跟我喜欢的女子,过平凡安稳的日子,至于世子的位置……您不止我一个儿子,这个侯府就交给别人去担吧。”
“你对那个姑娘的喜欢,足以叫你主动放弃世子的身份?”抚宁侯也是意外,他以为自己儿子除了微云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女子,他所谓的那些红颜知己也都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现下看他这一脸认真的样子,还真的是对他口中的那个姑娘动了真情。
这倒是叫抚宁侯好奇了,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文暄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对她死心塌地?
“这样吧,既然她已经跟你来到了我们希风,改天让我先见见她吧,我至少要先知道我儿子要娶的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行,这个要求应该不过分吧?”且先让自己见见那位姑娘再说。
程文暄想了想,点头道:“好,我先去问问她。”
抚宁侯一听,对这个姑娘就更好奇了,这么多年,除了司微云之外,自己就没见哪个女子能叫文暄乖乖听话的,而现如今文暄提起这个姑娘的事情竟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当真是把她看得很重的。
当程文暄跟岑清江提起此事的时候,岑清江答应得也很痛快。在决定跟程文暄一起来京城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既然来了,那肯定是要见他的家人的,所以此时听得程文暄提出来,也没有什么意外。
“好,那我们就定在茶楼见吧。”
“嗯,你来安排吧,京城我不熟。对了,明天你跟我一起去走一走吧,或者你认识什么靠谱的掮客吗?”
程文暄不解,“你找掮客做什么?”
“我打算在京城开一间武馆。”
“武馆?”
“许是我天生就是劳碌命吧,刚开始闲下来的时候还挺悠闲,如今却是闲得越发浑身难受了。我是想着,我从小到大练了这么多年的武,总不能白费了吧,开一间武馆的话,还能收些徒弟,动动拳脚什么的,也不算浪费了我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的努力。”
程文暄闻言含笑点头,“也是,你这一身功夫若是从此不用了,就连我都觉得可惜。别明天了,就今天吧,我倒是知道有几处宅院挺适合做武馆的。”程文暄从小到大都住在京城里,对这里自然是熟得很。
这一整天转下来,岑清江还真相中了其中一个庭院,用来做武馆挺合适的。
“喜欢吗?那就买下来。”这些年程文暄在司微云的影响下,也是做了点小生意的,虽远比不上司家产业众多、生意兴隆,可每年也能赚些银子。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的银子,就算真的离开侯府,他也能过得悠闲自在,衣食无忧。
岑清江也是个干脆的人,既然看中了,也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可她却不是不肯让程文暄出这笔银子的,虽说迟早都会是夫妻,但这是她长这么大一来,第一次以自己的意愿做这样一件事,以前在岑帮做老大的时候并非是她自己的意愿,是因为她打从一出生就背负的使命,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还是要背负下去。
而开武馆是她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所以她希望这个武馆是完整地属于她一个人的。
程文暄略想了一下,也就明白了岑清江的心思,笑着轻握住她的手,“这是你的武馆,一切都随你的意思来。”
这天,约好了抚宁侯来茶楼见面,程文暄和岑清江早早地就等在雅间之中。
听到脚步声,岑清江随着程文暄一起站了起来,片刻之后,抚宁侯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目光首先就落在了岑清江的身上,在他的预想中,能让自己儿子那么喜欢的姑娘,应该是个温柔可人的女子,可是一见之下,却是大大出乎抚宁侯的预料,这个女子身上竟带着一股凌厉之气,那眉宇间的冷清绝不是寻常女子能有的。
抚宁侯长大这般年纪,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他一眼就能看出眼前这个女子定然是经历过不同寻常的事情,身上才会有这样一股气势,她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父亲,这就是清江。”程文暄开口引见。
抚宁侯却没理会程文暄,只是盯着岑清江看,而岑清江泰然自若,脸色不见有丝毫改变。
“穆姑娘是吗?能帮我倒杯茶吗?”
程文暄不解,父亲为什么一开口就要让清江帮他倒茶?
“好。”清江应了,跪坐在一旁,执起茶壶开始帮抚宁侯倒茶。
“穆姑娘手上可曾沾过血?”抚宁侯突然开口这般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