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轻。
恍惚间，虞曦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抬起眼，却对上木头人偶重新焕发神采的双眼，一时间又惊又喜，“褚彦，你醒了？”
“嗯。”木头人偶发出轻轻一声回应。
压在它身下的灵石堆，最上面那层灵石已被吸空，虞曦刚想松一口气，就见人偶身上的裂纹仍旧保持着原样，而那些刚被纳入人偶体内不久的灵气，此时正顺着这道裂痕不断往外倾泻。
虞曦一颗心再次悬了起来，“这人偶……”
“这具人偶已经损坏了。”褚彦肯定虞曦心中的猜测。
这是他刚刚恢复意识时就发现的问题，这具木头人偶被蛇牙咬出了两个洞，他的神魂、肉身依旧被牢牢封印在木头人偶中华无法脱离，可那些被吸入木头人偶体内的灵气，却无法再化为己用，只会顺着被咬开的“伤口”不断泄露。
这样的话，木头人偶体内再也存不住灵气，寄身在木头人偶上的他非但不能像先前一样灵活地操控人偶，还极有可能因人偶蕴含的灵气太少，而无法透过人偶感知外界，与外界交流……
虞曦担心的则更多一点。
她还记得第一次进入伏蛰洞府时，院子里散落满地的木头人偶，那些木头人偶都是因为缺少灵气的滋养，生机尽失，寄身其中的人再无机会重见天日。
若是眼前这具拥有裂痕的木头人偶，也与那些人偶一样……
虞曦不敢继续深想。
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得让褚彦活下去，绝不能与那些人偶一样。
“你等等，我想一想办法。”虞曦绞尽脑汁，当务之急还是将这道裂解决，最好能有个法子，让木头人偶体内可以储存得住灵气。
木头人偶所用的木料不知是哪一种，虞曦身上除了自己与木木的原型以外，也没其他木料，倒是适合封存灵气的灵物，有那么几样。
一通翻找，虞曦最先扯出一块粉色锦缎，这面料是她在虺螣镯中一口单独放着的小箱子里找到的，箱盖上嵌满了宝石，华美异常，能被这么郑重单独收藏的面料，也定不是寻常东西。
这面料天然就有吸纳灵力、封存灵力的作用。
“先试试这个吧。”
虞曦一边说着，一边将面料裁下一小块，包裹住木头人偶，缠绕了好几圈，最后在胸前的位置紧紧打了个结。
向外溢散的灵气，有了这层面料阻隔，好似真的减缓了几分，向外散得没那么快了。
如果将以前木头人偶消耗灵气的速度比作一，那么刚才裂痕溢散灵气的速度就是它的十倍，而现在缠绕上粉色锦缎后，溢散的速度折了一个中，由十倍变回五倍。
确实能减缓一部分，但只是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罢了。
虞曦又接连从虺螣镯里取出几样东西，一通忙活过后，原本光秃秃的木头人偶，变得造型丰富了许多。
头上顶着一朵镶嵌珍珠的珠花，身上披着粉色的锦缎，腰间还缠绕着一根纤细的赤金色链子。
乍一看不像是木头人偶，反倒像虞曦前世小孩玩换装游戏时用的玩偶娃娃。
“这株花和细链都有凝结灵气的作用，细链上镶嵌的那几颗宝石上，还刻了小聚灵阵，你将它们戴在身上，便不用害怕灵气突然耗尽。”虞曦解释的时候，看向木头人偶的视线不禁微微闪动。
这些东西都出自虺螣镯。
换句话说，都是他前世身为魔尊时搜集、收藏的东西。
珠花手链、绫罗绸缎。
虺螣镯内几乎八成的东西，都是适宜女子用的。
难不成上一世他的性别竟与如今不同吗？
“你在想些什么？”察觉到虞曦盯着自己的眼神越发奇怪，褚彦忍不住开口问。
“没什么。”虞曦摇了摇头，眼见木头人偶下方的灵石堆已被吸收得差不多了，伸手将人偶拾起，“先前我唤你没有反应的时候，这里的幻象发生了变化，我看到你先前使用梦魂香时第一次梦到的画面。”
木头人偶一动未动，似有些呆滞。
虞曦将刚才所见场景，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
接着凝眉疑惑，“按说乾坤八卦阵内变换出的幻象，应当由自己心底最深刻的记忆形成。可刚才幻象中的地方，我根本没有半点印象。”
说到这里，虞曦面上越发不解，“如果说第一段画面中，白玉台上的人正是我，出现这样的幻象倒也还好说。可那第二段画面根本就与我无关，乾坤八卦阵怎会幻化出这样的场景？”
沉默片刻的木头人偶，在这时忽然开了口。
“或许，那不是因你产生的幻象。”褚彦的声音在虞曦识海内响起。
“嗯？”虞曦脸上的不解更深了几分。
这片被她操控阵旗单独隔绝出来的地带，除她以外还有第二个活人吗？
幻象不是由她引起，又是由谁？
“是我。”
褚彦的语气格外沉重。
带着无尽唏嘘，停顿片刻以后，接着说道：“幻象或许由我而起，虞曦，幻象中出现的那个人，或许是我。”
虞曦一下便听懂他说的意思。
他说的是幻象中那名为了被剥筋之人与人争执，自废修为、落下山巅的白衫修士。
那个人……可能就是褚彦？
虞曦只觉心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心头仿佛多出千丝万缕，却怎么也理不清头绪。
如果幻象里那个人是褚彦，那么真正的魔尊又是谁？
来自神魂的气息骗不了人，虞曦很确信，褚彦就是曾经躺在自己这副棺材板里的人。
她身上这些属于魔尊的法宝，曾经就佩戴在棺材里那个人身上。
褚彦此时心底的困惑与纠结，不比虞曦少。
冥冥之中他有一种感觉，幻象中的白衫修士，就是他。
他深吸一口气，对虞曦问道，“你能否再与我仔细讲讲，幻象中第二个画面的场景？”
“好。”虞曦点头，将幻象中的场景，详尽地描述了一遍。
细致到山巅之上云雾的模样，山间栽种的花卉灵植，甚至连山上泉水流淌的方位，都说得一清二楚。
听着这些描述，褚彦心头越发沉重。
沉默片刻，他开口说道：“你描述的地方，就是凌霄宗忘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