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离握紧的拳头一松，不过眼角眉梢却看不出丝毫的变化。
“保护小姐是沐离的职责。”
谢昭昭又笑了。
沐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居然从这笑容里，看到了几分嘲讽。
他听她又道：
“最后一个问题，沐离，你爱过我吗？”
病房一下子寂静下来，也不知道静了多久，沐离才终于开口：
“小姐……”
然而他仅仅有机会说出这两个字。
因为他沉默得太久，谢昭昭已经没有耐心去等他的答案了。
她抢先道：
“你不爱我，从始至终，你都没有爱过我。”
肯定句。
沐离等了很久，他在等谢昭昭的下一句“是不是？”
他也做好了准备说不是。
然而没有了。
谢昭昭这的确是一个肯定句，到这里就结束了。
沐离等待的下一句话，非他预期，却完完全全将他打入了深渊。
“我刚才问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不是问你为什么要挺身护在我跟前，而是问你，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策划这场车祸，很可惜，你没能把握好机会。”
沐离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骇的表情。
要不是场合不对，谢昭昭都该惊叹了，这真是活久见系列。
然而她此刻，只是一点点收起了嘴角上扬的弧度，目无表情地继续道：
“很惊讶是吗？惊讶于向来在你眼中像傻子一样好骗的女人，这一次居然聪明了一回？”
沐离脸上的惊骇并没有维持多久，在谢昭昭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了。
“如果小姐是这样看沐离的，那沐离无话可说。”
“呵呵呵呵呵呵……”
谢昭昭弯下腰，脸朝着地面，沐离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一声接一声从喉咙里蹦出的笑，让人极不舒服的笑。
谢昭昭笑了很久，笑到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才停止。
她缓缓直起身，沐离看到她眼角有泪，不知道是笑出的泪，还是……真的泪？
“沐离啊沐离，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说实话。”
“沐离不明白小姐的意思。”
“不明白么？那我就说明白点。你撞上那辆车，根本不是意外，你就是看准了那辆车才冲过去的，你想伪造成是受了我话语的刺激才没把控好力道，可是你忽略了一点，在我叫你停车的时候，你踩刹车的那一瞬间，犹豫了一下。”
“正常人都会条件反射将刹车踩到底，你怎么会犹豫呢？”
沐离低着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谢昭昭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嗤笑一声继续道：
“因为你清楚，如果不犹豫，你撞不上那辆车。”
这次的交通事故，两辆车为什么仅仅只毁了前端的引擎盖？甚至连机体本身都没有被撞得飞离？
因为两辆车在相撞的时候，已经濒临刹车的点了。
众所周知，任何车辆在转弯的时候都会减速，避免离心力太大令整个车体脱轨。
也因为这减速，对方先他们一步停了下来。
那个时候，如果沐离刹车踩得及时，完全是可以在和对方相距哪怕只有一毫米的地方停下来的。
就算再不济，对方已经刹车，当时路口又没有其他车辆，沐离就是打个拐弯调整一下方向，也能避免车祸的发生。
然而事实是，车祸发生了，以一种看起来惨烈但其实伤亡并不严重的方式发生了。
谢昭昭不是傻子，她当时就在车上，沐离是什么时候踩的刹车她能最直观地感受到。
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沐离居然能克制住人对于危险的本能，延迟了踩刹车的时间！
为了算计她，真是煞费苦心了。
沐离一下子抬起了头，这一次，他从谢昭昭的眼里再没有看到痴缠和爱恋，他看到的是冰冷和漠然。
“沐离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小姐……”
“让我来猜猜，这场车祸应该是你临时起意才对，为什么呢？是因为我说了你要是烦我了你可以直接告诉我这句话吗？”
“应该是的吧，你说不出不烦我这句话来挽留我，又不能说烦我了这种话来放我走，偏偏你又无法保持沉默，你多了解我啊，你知道你的沉默在我这里通常就是拒绝的意思，我一定会走得彻彻底底，所以才有了这场戏吧？”
“你想营造自己口是心非的假象，让我误以为你只是不会表达，但实际上你还是在乎我的，不然你不会在我说出要离开你的时候情绪失控，是吗？”
沐离木着脸看着谢昭昭，没有回答。
谢昭昭又笑了一下，继续道：
“更重要的是，车祸的发生，让我无法将我的话说完，你挺身护在我面前，我更会舍不得离开你。我说的……对吗？”
沐离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脑袋转动了一下，缓缓偏过了头，让人看不分明他脸上的表情。
谢昭昭也习惯了两人这样的相处模式，张合着的嘴依旧没有停。
“沐离，这么久以来，我苦苦在你身后追逐，你既不拒绝也不回应，你求的到底是什么呢？能告诉我吗？”
沐离的目光开始有些涣散，似乎想到了什么。
但随后又很快聚焦。
他将头转了回来，双眼直视谢昭昭的眸：
“沐离还是那句话，不明白小姐的意思。如果小姐在心底已经有了定论，那沐离无话可说。至于小姐问沐离求的是什么，沐离此生别无所求。”
谢昭昭踉跄了一下，眼里蓄满泪珠。
“你到现在都还在装，扮委屈扮无辜，我谢昭昭真的有那么蠢吗？！你敢指天发誓说今天的车祸跟你没关系吗？！只要你说，我马上让苏二来个现场还原，看这场车祸是不是当真避无可避！你，敢吗？！”
莹白纤细的手指指向沐离的面门。
沐离低头沉默着，不接话。
谢昭昭弯下腰，笑了，笑得疯癫而惨烈。
许久，她才止住笑，也抬手擦干了泪。
“你，不敢。”
谢昭昭转身，在拉开房门的前一刻，留下最后一句话：
“沐离，机会我给过了，一次又一次，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