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大浑身的气息几乎在这一瞬间就变了。
上一刻的惊喜感动和翘首以盼，顷刻间，荡然无存。
苏女士似乎察觉到了，但又似乎没有察觉到。
秦老大只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紧紧地攥住，这才又听到她低哑的嗓音：
“老大，就像岩岩说的一样，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了，说出来也早已没有了意义，你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够了，我母亲病重，我必定是要回去见她的。英格兰离C国太远，小小青……你要照顾好他。”
“呵。”
秦老大发出一声极为短促的笑声，说不出是自嘲还是讽刺。
原来啊，她哪怕告诉他她的一些过去，也只是为了更方便交代她之后的去向。
秦老大很想安慰自己，这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比起当初，她留下只言片语就消失四年，如今……好歹是对他作出了解释。
可这一星半点的所谓进步，根本就让如今的秦老大得不到半分满足。
他一点点放开怀里的女人，又往后退了半步。
这下，他终于是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了。
纠结，彷徨，痛苦……
她在纠结彷徨什么呢？
呵。
原来啊，她不是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答案的，只是她宁愿自己痛苦着也不愿意说出来。
他从来都知道，他爱上的这个女人，聪明得可怕。
有些事情，她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他终究还是……没能真正走进她的心里。
秦老大看着她，无声地笑了笑。
好一会儿，才淡淡地道：
“嗯，好。”
真的是很淡的两个字，淡到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更感受不到丝毫的起伏。
似乎就是在和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苏女士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慌，睫毛几度颤动。
她细微的动作自然不可能逃过秦老大的眼睛，秦老大内心不受控制地又一次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花。
或许……她还是在意他的。
她会说吗？会说的吧？
秦老大很想骂自己一声没出息，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不知道是谁说过，期望这东西，大多数时候都是用来落空的。
真的是大多数。
因为秦老大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面对失望了。
苏女士的话几乎将他打入地狱。
“小、小小青快醒了，我、我去看看。”
说完，苏女士转身就走，背影透着几分落荒而逃。
她没说，她自始至终，都不打算说。
秦老大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瞬间就被人挖空了一般，伤口还在鲜血淋漓，而那个挖他心的人却视而不见。
好绝情的女人。
真是……不甘心啊。
就在苏女士迈步上楼梯那一刻，秦老大突然厉声发出喝问，透着凄然和决绝的怒吼似乎能穿透耳膜直达人心：
“苏青禾！你告诉我！我和那个人，你究竟更爱谁？！”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很卑微了。
秦老大没有问她究竟爱谁，而是问她究竟更爱谁。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前者，意味着苏女士只能爱一个。
而后者，则是秦老大允许她心里同时还想着别人，他不求最，只求更。
一个男人，究竟有多爱一个女人，爱到甚至允许她想着别人，只因为如果把那人从她心底拔出，她会承受蚀骨的痛，而他……舍不得她痛。
真是……低到了尘埃里。
他想，都问到这地步了，总能得到一个答案吧？
苏女士也的确停住了脚步。
两个人，一个站在远处看着，一个背对着远处的人低着头，彼此静立。
气氛，却丝毫算不上祥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秦老大都险些以为是到了地老天荒，那个楼梯口的人，终于是动了。
却不是转身，而是快步抬脚上楼。
“小小青醒了，在哭，我去看看。”
知道那抹人影消失在二楼拐角，秦老大终于颓然地瘫倒在了沙发上。
她真的是……哪怕骗一骗他，都不愿意呢。
呵呵。
……
苏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小青醒来刚一哭，苏女士就推门走了进来。
看到小小青在哭，似乎还愣了一下。
嗯？所以苏女士不是听到小小青哭才来的？
也是，就别墅的隔音功能，除非在门口，否则还真很难听到。
苏岩小心翼翼地抱起小小青：
“小家伙，一看到妈妈来就哭，几个意思吖？姐姐可没欺负你，不准告黑状！”
苏女士笑了一下，似乎状态已经完全好转。
苏岩以为是秦老大的功劳，不禁在心底竖起大拇指，啧，不愧是老大！
苏女士从苏岩手里接过小小青，小心翼翼地摇晃着，边摇便哄，还不忘对苏岩道：
“刚刚的奶瓶掉地上了，姐姐去外面叫管家重新拿一个吧，然后让菲佣兑了奶粉拿进来。”
苏岩连忙应好，又看了一眼苏女士，确定她情绪正常，才转身出去。
一出去，就看见了瘫倒在沙发上无精打采……不，不对，秦老大那个状态，已经不仅仅是无精打采可以形容的了。
要准确形容的话……更像是失去灵魂的木偶。
这是怎么回事？
苏岩皱起眉，这情况……怎么看着有些不太对……
苏岩不由停下脚步，脚下拐了个弯，走到了秦老大跟前。
果然，秦老大双目无神，神情异样，苏岩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秦老大……这是怎么了？
正疑惑间，秦老大突然回神，看到跟前站着苏岩，似乎吓了一跳，一下子弹坐起来。
秦老大这动静也吓了苏岩一跳，“老大，你干嘛呢？”
方才苏岩看到的那种失魂落魄在秦老大身上已经完全失去了踪迹，就好像她刚才产生了幻觉似的。
秦老大就跟平常一样，摸了摸鼻子，讪笑道：
“没干嘛啊……对了，你怎么下来了？不陪弟弟吗？”
苏岩幽幽地看着秦老大，想要从他脸上看出半分端倪。
但显然是徒劳的。
苏岩知道，当秦老大真心想隐瞒一件事情的时候，她是无论如何都撬不开他的嘴的。
就像当初他阻拦她和顾言痕的原因，如果不是谷陌，苏岩想要从秦老大入手，她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
这次也是，如果不是顾言痕查到这一切……她的身世，秦老大估计能一直瞒到他踏进棺材板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