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诧间，苏二晃了神，眼前的画面全部消失，只有手上的极光戒在办公室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不、不对。
他方才分明看见了什么的，可是……不见了，他再一次想不起来脑子里的画面了。
苏二心中像是被人硬生生挖去了一块，那种空洞洞的感受将他折磨他发疯。
直觉告诉他，他刚刚看见的东西很关键。
他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很重要的东西，对，相当重要。
他努力去回想，可是脑子里又有剧痛传来。
不行，不可以去回想。
他强行去回想，会给自己带来危险的，不可以去回想。
可是不去回想，心脏又空落得厉害。
苏二现在完全是进退两难。
触碰那丢失的记忆，头疼，不触碰那丢失的记忆，心疼。
而脑子里又出现了一个画面。
那是他从医院醒来的那天，第一眼，他看到的是大哥秦夜。
而第二眼，他看到的就是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
他几乎是飞奔上前，嗓音里带着激动的颤音：
【你……你醒了？】
他当时刚醒，再加上眼前的人不修边幅，他并没能第一时间将人认出来，所以拧眉问他：
【你是……？】
然后，他整个人便僵住，用一种不可置信且受伤的表情看着他：
【你……不记得我？】
还有后面，柚子，丁晓佐的话里，都传达给他一个信息，他应该认识顾言痕的。
苏二攥紧了拳头。
是了，H发给他的资料，和他记忆里最大的出入就是，他的记忆，所有关于顾言痕的部分都被完全额剥离。
换句话说，他记得所有人，独独忘了他。
那个操控他记忆的人……会是顾言痕么？
意识到这个可能，苏二的眼底结了霜，胸中也燃起了无名火。
但是方才的那种空洞和窒息的感觉并没有消散半分。
苏二啪地一声合上了他书桌的笔记本电脑，又捞起他搭在座椅上的西装外套，按着胸口，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办公室。
他的身后，一只纯白色的猫悄无声息地追了上去。
直到上了车，苏二才发现了灰米的存在。
只是这只平素里眼神灵动的猫咪却是一副惊惧的样子看着他。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苏二伸手轻抚着猫咪的脑袋时，竟然生出几分难得的安宁来。
但也仅仅是几分。
胸口还是在隐隐作疼。
苏二抱着猫，闭上了眼，再睁眼时却是将猫丢去了后座，转而发动身下的兰博，油门一踩，车子飞快行驶在帝都的街道。
……
顾言痕没想到，原本在电话里冷酷决绝的苏二还会回公寓。
他都已经洗漱好上了床，刚准备熄灯的那一刻，耳朵动了动，他听到了开门声。
知道这个公寓密码的，只有……
顾言痕猛地睁眼，以极快的速度下了床，刚走入客厅，见到了那个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他正侧身将房门关上，肩膀上是那只熟悉的白猫。
然而在他转过头的那一瞬间，顾言痕却是吓了一跳。
苏二从始至终没有照过镜子，所以他大概不知道他目前的样子究竟有多可怕。
此刻的他，双目赤红，面容扭曲，神情半是痛苦半是凶狠，并不是说有多狰狞，但跟往日里温文尔雅的苏二公子相差太大。
顾言痕心底微沉。
H的资料，真的让他黑化得这么严重了么？
但是顾言痕并不觉得害怕，只是心疼，无比的心疼。
也因此，他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看着那个捂着胸口踉跄朝他走来的人。
肩膀的白猫早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都跳了下去，此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苏二这个时候也没有闲情逸致去关注一只猫。
他只是难受，说不出的难受。
越是靠近顾言痕，心中那份空洞好像就越大。
他甚至能感受到心口被人生生剜去血肉的真切感。
苏二不是一个不能忍疼的人，身为秦家的二公子，他自小也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冒险，各种各样的伤他都有过。
可唯独这一次的那种疼，他真的连呼吸都在疼。
心底有个声音，要他远离顾言痕。
不要靠近他，不要靠近他……
声音离他很远，又好像离他很近。
声音极具蛊惑力，像是恶魔的低语。
但是苏二的意志力绝对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他一面要忍着胸口的剧痛，一面要抵挡心声的诱惑，所以即便步履维艰，他还是蹒跚着步伐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步一步，朝他靠近。
顾言痕不知道他怎么了，只是拧眉站在原地没有动。
终于，像是跨越了千山万水一般的，苏二站在了顾言痕面前。
然而下一秒，他却作出了一个顾言痕做梦也想不到的举动——
苏二猝不及防地伸手，一把掐住了顾言痕的脖颈。
与此同时，他眼尾的红色更胜，像是妖娆的彼岸花在绽放，那种暴戾和恐怖的气息在他身周蔓延。
顾言痕的脖子被他掐住，他更是能感觉到，苏二在一点点的收紧力道。
苏二要杀他！
顾言痕从眼前的人眼中，清晰地读取到了这样一条讯息！
强忍住嗓子的不适，顾言痕沙哑着嗓子努力发声问他：
“你……你怎么……了？”
苏二歪了歪脑袋，眼中那种红又深了几分，这让顾言痕内心相当的不安。
他总觉得……那种不正常的红，像是血管的躁动，好似下一秒苏二的瞳孔就会爆裂一般。
听到他的声音，苏二的瞳孔渐渐有了聚焦，只是那份暴戾的却不曾消退半分。
“顾言痕，是不是你？”
顾言痕敏锐地察觉到苏二语气的不对劲，再次艰难发声：
“我什么？”
苏二的力道再度收紧了三分：
“你操控了我的记忆。”
如果是前面苏二的语气还有几分质询，这一下，却是完完全全的陈述。
仿佛他已经确认了这个事实。
顾言痕瞪大了眸子，苏二目前的力道他已经无法发声了，但他还是极力发出嘶哑的音调——
“不……是……我……”
气若游丝，像是老人回光返照前极力发声留下遗言。
虽然低，但是苏二还是听见了。
“你撒谎！如果不是你，那为什么我记得所有人所有事，独独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