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英一口气跑到距离西餐厅不远的抱龙河公园,站在宽宽的河坝上,看着结冰的河面掩面痛哭。
李云霞上气不接下气地追过来,“你干什么?想破冰游泳吗?”
“李云霞!你能不能别幸灾乐祸?人家心里难受!”
王秀英恨恨得跺了跺脚,哭得抑扬顿挫。
“早知如今何必当初,把人看跑了吧?”李云霞看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掏出手帕递过去,“不过跑了就跑了,能跑的就不该是你的。”
王秀英一把扯过手帕擦泪擤涕,愤愤不平,“脚踏两只船,什么东西!”
李云霞心里也闷得慌,原来还觉得周庆安挺靠谱的,怎么干出这样的事儿来?
“桌子上的红包是你给他们的彩礼?怎么那么厚?”王秀英语气幽怨,“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故意瞒着我、看我的笑话?”
“没有,我来西餐厅的时候你看见了,我也是才知道的。那个红包不是我的。我这么穷,哪有那么多钱给他们?”
“少来!我之前和你刚认识不了解你,说了些伤人的话,你还记仇!你都跟于胜海登记了,怎么会穷着?那个红包明明就是你给他们的!”
王秀英苦大仇深。
李云霞真有种里外不是人的感觉。
不用说,周庆安肯定是得罪了,王秀英这疑心病又犯了,李云霞又不愿把来龙去脉告诉她,瞅了她一眼,“我有钱也没那么大方。”
“不是你的就好。要是你的红包,我跟你势不两立!”
“嗯。你也别哭了,我抢走于胜海的时候没看见你这么哭。你要是真喜欢周庆安、放不下他,就把他追回来。要是放得下就别哭了。”
李云霞看她的眼睛都肿了,于心不忍。
“他上次在镇医院照顾我,我其实挺感激他的,本来打算好好相处的,谁知道他这么快就变心了……”
王秀英说着,又直抹眼泪。
李云霞摇头叹气,事发突然,她真不知道怎么安慰王秀英才好。
放眼望去,新修的河坝蜿蜒数里,河边公园花木繁多,但在寒冬腊月,全都瘦骨嶙峋,一片萧瑟。
这样的情景很容易让人心情沉重。
李云霞不由想起邱琪刚才说的那些话,心里也五味杂陈。
此前,她与世无争,安静生活,和于胜海在一起,也觉得水到渠成,毕竟于胜海高中教过她,又等了她四年,她也喜欢他,没理由故作矜持。
没想到,她因此饱受非议、声名狼藉。
邱琪求人不成恼羞成怒,说的那些话其实是指责她道貌岸然、故作清高。
无端受人诟病,还不能一一辩解,只能默默承受,这种感觉实在很烦人。
但也无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
李云霞调整好了心情,看王秀英还沉浸在失意中痛哭流涕,揽着她的肩膀开导她,“秀英,既然你和周庆安还没正式开始,早点结束也好。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比他更好的。”
“真的吗?”王秀英抽泣着,“你是真心祝福我?”
“那当然,咱们是同事、是搭档,咱们两如果双剑合璧,三班四班可能就是全县的标杆。别哭了,没必要为不值的人和事浪费感情。”
李云霞拉着她的手,“我陪你走走吧,别光站在这儿吹冷风,别感冒了。”
王秀英情绪稳定了下来,跟着李云霞沿着河坝散步。
李云霞想起两人刚凑一起时战火不断、水火难容,这时竟然手拉手情同姐妹,不由好笑,“你之前有没有想过咱们会这么好?我那时以为咱家是天敌,没有熄火的可能。”
“我也是。我那时做梦都想把你掐死。”
王秀英说着,破涕为笑。
“那时你特别臭美,看谁都不顺眼,成天跟我别扭,我都怀疑你是怎么从师范混出来的,跟个战争贩子一样。”
李云霞继续逗她。
“你还不是?看着软弱可欺,一肚子坏水。不过你那肚子坏子倒出来还挺好使的,能把学校的成绩提高那么多,我嘴上不服,心里服了。”
“这算什么,你还没使劲儿呢。下学期你要是专心一点儿,和我一起并肩作战,咱们肯定所向披靡。”李云霞鼓励她,“你有十分劲儿,连一半都没使,净偷懒。”
“嗯,你知道就好,我先让让你,等我发功的时候,你和那些教学能手都是菜。”
王秀英大言不惭,说完自己都笑了。
两人边走边聊,慢慢敞开心扉无话不谈……
晚上,李云霞倚在于胜海身边,把白天的事说给他听,谈到公开课比赛潜规则的问题,于胜海亲了李云霞一下,“你做得对。你知道有官职的人最怕什么吗?最怕自己在前面冲锋陷阵,家人在后面挖坑掘坟。有些原则性的错误犯一次就是永远的污点,而且很容易形成惯性,贪欲不断膨胀,最后欲壑难填,直到丧送所有。最近两年反腐力度持续加大,许多贪官落马,咱们一定引以为戒。”
李云霞若有所思。
“之前这些事我没有特意叮嘱你,是怕你有心理负担。干部家属在这方面尤其地注意,如果抗拒不了金钱或物质的诱惑,那是件非常危险的事。”
于胜海说,“我们不能因为看到个别官员假公肥私就眼红心热,一定要尽守本分。爸和我都恪尽职守,你和妈都要为我们站好岗,千万别自毁长城。”
李云霞此前从没见于胜海这么严肃的长篇大论,转头看着他一脸稀奇。
于胜海垂眸看过来,吻了吻她的眼睛,“我知道你一定会做得很好,说这些有些多余,但今天的事你可能以后经常遇到,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李云霞点点头,“我明白,你放心。”
“至于周庆安和邱琪的事咱们别管,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有当事人知道自己的需求。他们的订婚宴你想去我就陪着你去,不想去咱们也可以不去,等他们结婚的时候再说。”
于胜海给李云霞拿主意。
“你为什么不和我先订婚?也起个预告的作用。”李云霞笑呵呵的,“你是不是怕我要彩礼?”
“订婚就是个约定,没什么实际意义。许多订了婚的后来又反悔分开的,就跟唱了出戏一样。登记是板上钉钉,实实在在的。咱们不搞那些虚的。”于胜海说着拉开床头柜,把房权证拿出来,“你看,房权证都写着你的名字,我的都是你的,包括我。”
李云霞翻开房权证一看,只写着她一个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