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斌的爸爸发现儿子退步,怀疑王东兰没有尽心看护吕斌,想在暑假里把中吕斌调走,但政策不允许毕业班学生随意调校,只好作罢。没想到,开学不到一个月,吕斌就死了。”
王秀英神色郑重起来,“他淹死那天,咱们学校有个学生看到王东兰慌慌张张地从后山跑进学校,当时是上午第二节课快要下课的时候,那个学生尿急提前请假上厕所,意外看到了。后来公安来咱们学校调查取证,查无所获后鉴定吕斌意外溺亡。事后一个星期左右,那个学生神色惊惶地跑来告诉我,说吕斌老给他托梦,他害怕,想起那天看到王东兰从后山下来的事,觉得王东兰不对劲儿就来告诉我。”
“我当时当个笑话听了,觉得那个学生惊悚片看多了疑神疑鬼。可那天王东兰跑去楼顶阳台自杀,我突然想到这件事,觉得王东兰冲动起来极有可能干出格的事。”
王秀英说,“再那天你让我去陪她去聋哑学校了解蔡小齐打架受伤的情况,并让我帮着给蔡小齐协调病房,我就觉得王东兰和蔡小齐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既像母子,又不太像,反正处处透着怪异。这几天我就仔细把王东兰的情况查了一遍。”
“你也看出来了,我本来没在意,是于胜海提醒我,说王东兰有问题。我想起吕斌溺亡前一天,王东兰和吕斌发生过激烈争吵,当时,吕斌吼着他不认王东兰……”
李云霞说到这里,王秀英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
李云霞看着王秀英惊愕的神色,脑海中风起云涌,悬着的心似乎堵上了嗓子眼儿,让她有些胸闷。
“云霞,我们应该马上报警。我怀疑王东兰不仅杀了吕斌,还杀了蔡飞和他父母!”
王秀英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干涩地说。
李云霞张口结舌,半晌才回过神儿,“一切只是我们的猜测,没有确切证据,别冤枉了好人。这样,你明天代表学校去医院看看王东兰母子。如果王东兰心里嫌恶蔡小齐,不会真的愿意让蔡小齐到咱们学校来,她会担心蔡小齐会说话后揭露她的真面目。我现在怀疑蔡小齐装聋作哑是他知道什么,你可以找机会问问他。”
“蔡小齐会说话了?”王秀英说,“上次我帮他安排病房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说,看我的眼神像我杀了他爹。”
“他会说。昨天晚上我和于胜海去看他们,蔡小齐跟我说话了。”李云霞想到什么,一颗心如高山坠石,猛地砸下来,“糟糕,蔡小齐是在向我求救,秀英,快,不能拖了,马上报警!”
王秀英立刻拨通了110,把怀疑王东兰与两年前吕斌溺亡案有关的情况简单说了,警方记录在案并给予进一步核查的回复。
可是,等警方赶去中心医院找王东兰进行调查时,却得知蔡小齐于凌晨五点被发现服用过量安眠药导致昏迷,在抢救过程中心脏衰竭死亡,彼时,王东兰早已逃之夭夭。
消息传来,李云霞和王秀英震惊得无以复加。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王东兰心狠手辣到这种程度。
更让人意外的是,李云霞的手机上传来一条短信,竟然是王东兰发来的。
“我恨,恨命运不公,恨世道不平,恨前夫薄情寡义,恨吕斌认贼作母,恨蔡飞刻薄寡恩、对我非打即骂,恨他父母落井下石、以怨报德,恨教师考核评聘制度不合理,恨你抢走了教导处主任的职务、又这么快当上了校长,恨你奋不顾身救我博取好名声,恨蔡小齐装聋作哑想出卖我……我唯独爱我的学生们。可我的学生们,没有一个人像梁善勇他们对你一样对我感恩戴德。所以,我恨你们所有人。“
绵密而汹涌的恨意透过手机屏幕铺面而来,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幻化成王东兰歇斯底里的脸。
“变态!早知道她是这么个人,咱们那天就不该拼命救她!”王秀英气炸了,“那样蔡小齐还不至于被她害死……也不对,她要是死在咱们学校里,我们学校的好声誉都被她败光了。”
“是啊,之前,我还以为她是受了宋丹阳的挑拨才那么冲动,其实不是,宋丹阳的挑拨只是个导火索,她早就在悬崖边跳舞了。”
李云霞憋闷的胸口发痛,她不明白,一个优秀的英语教师怎么会沦落成连环杀人犯。
“哎呀,云霞,我现在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王东兰这种表里不一的人最可怕,她像在草丛里潜伏的毒蛇,身上裹着保护色,逮着谁咬谁。咱们已经让她恨上了,如果咱们没发觉,说不定哪天她就给咱们点儿颜色看看!”
王秀英激动地大呼小叫。
把自己的不幸归咎于命运、世道和他人,却不从自身寻找原因,是所有不幸者最大的不幸。
警方启动全面追捕行动,采取分析研判、摸排走访、监控交通、蹲点守候等多种方式,最终在邻市公交车站将王东兰抓捕。
王东兰对其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我本来不想杀吕斌,他是我唯一的儿子,又是我的学生,我教过的最聪明的学生。可他说除非他死了才会认我这个亲妈,那我就成全他,让他死了化成鬼来认我。我不能没有他,我忍受不了他跟抢走我丈夫的女人亲热,他喊她妈,却冷冰冰地叫我老师……”
王东兰情绪激动,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狂躁。
“不是别人抢走了你的丈夫,而是你先执意离婚,而且拒绝抚养吕斌。”
审讯员提醒他。
“你懂什么?”王秀英烦躁地质问,遏制不止地颤抖着双手,“是姓吕的故意激怒我!他下岗了不赶紧找工作,整天要么东游西逛,要么呼朋唤友,根本不想跟我好好过日子!他吃我的喝我的,一天两天行,谁受得了他长年累月?我一个女人哪能养活得了他们爷俩儿?”
“吕斌溺亡当天早上没有上学,你是第二节课下课才到学校,当时警方调查,你说谎做伪证,逃过了法律的制裁。现在是你唯一的机会,你应该明白我们的政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审讯员义正词严。
“哼!唯一的机会……反正要死,有没有这种机会没什么区别。你们不抓我我也没打算活了,自从吕斌死了,我每天都做噩梦,早就活够了。我儿子天天晚上叫我妈,他等着我呢……”看书溂
王东兰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声音也变得轻飘无着,像个没有灵魂的人。
“他出事的头天晚上放学,我和他约好第二天早上见面。我想和他好好谈谈,让他明白我这些年的苦衷,让他别记恨我当初不要他。我在村口等到他后,没有带他上学,骗他说带他去个好玩的地方,让他满足我最后的愿望。他小,不知道防人,更不相信他亲妈会害他,就跟着我去了。”
“鬼使神差,我带他来到水库边,找了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坐下。我看着他长得那么像我,越看越爱,也越看越恨。我跟他说我这些年过的苦日子,说我每天都想让他跟我回家,可他先是摇头不同意,后来就想跑。我拉住他想继续做通他的工作,他就急了,一把推开我,又大声吼我,说我不配当妈,没有他后妈好。我当时气坏了,就把他推进水里想教训他一下再把他捞上来。”
“可他进了水里却往深处游,想游到对岸去,我想去把他拉回来却没敢下水,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游远……我没想到他游了一会儿突然扑腾着尖了几声就整个儿地沉下去了……”
审讯室里,王东兰一边哭一边交代。
李云霞和王秀英坐在隔壁看着屏幕上的实时录像,只觉得句句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