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鱼人之泪再次干涸,戚灵将水晶瓶轻放角落,也没有贪图拿取石窟内任何一件东西,直截了当催促着三尾戒鳇,“带我离开这里,我信你了,青铜匕首会找木匣子藏好,交给你。”
三尾戒鳇幽怨道:“对,对,趁热打铁,我要带你出去了,我们鱼人记性不好,忘得快!得尽快完成交易!”
一人一鱼,乘海螺船重回沙滩。
与此同时,滩涂上一阵骚乱,十几名穿着墨色劲装的执剑者骑马呼哨而至,这些坐骑头顶一束红缨,胸前挂着七八枚拳头大的銮铃,浑身金色鞍辔极其张扬,一个尖脸瘦子瞪着眼,盯着手中一枚黑色的镂空雕花球,又朝着海螺船望了两眼,对身后的众人道:“寻风仪中的磁针显示,对面想必就是我等要找的女人戚灵,可不能让她出海跑了!”
这些人戚灵在玉堂内掖见过,被称作玉堂剑卫。
不过黑衣剑卫纷纷拔剑的动作,傻子也清楚对方是什么意思。
一个剑卫高声骂道:“死人拉裤裆是最臭的,我这几天闻了不少,实在不想闻了。”
另一个剑卫嘲笑道:“女人例外嘛。”
戚灵独自踩在滩涂上,心怀忐忑,等转过脸,海螺船和鱼人早已吓得沉入海底。
戚灵深深吸了口气,稳定了心神,将镔铁巷子买来的木头匕首横在胸前。
这一举动,却引来众剑卫一阵哄笑,纷纷驱马,越来越近。
戚灵看在眼中,决心引动鱼肠剑符咒,左手伸指在从剑柄擦到剑尖。
焦黑色的木剑忽然裹上一股湖蓝色的釉光。
黑衣剑卫们一阵哗然,纷纷勒马后退数步,可等了一会儿才发觉,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
突然,落起雨来,瓢泼大雨。
戚灵呆若木鸡。
那群剑卫愣了半天,竟扔掉长剑,跌下马屁捧着腹部狂笑。
一个尖脸的剑卫抽笑道:“这小娘们真有意思哎,拿这把符文匕首做什么。”
戚灵愕然退了几步。
因为比买到粉饼刀剑纸糊战锤更加坑害性命的事情,当然是买到出人意料的鱼肠木剑,纵然是刀剑铁锤握在手心,至少也能吓唬恫吓一番对手,此刻戚灵有些心疼那八两金子,更心疼自己。
一个胖剑卫乐道:“这不是给干旱庄稼用的吗?这蠢小妞想什么呢。”
就听另外一个剑卫面露邪笑,朝着同伴道:“咱们这群干旱的庄稼,今天要被滋润透了。”
一帮手执利刃的护卫,铁桶般围住纤瘦如竹的女孩。
总有人看不过去。
一条血红长鞭出乎意料的从黑衣剑卫马队背后伸出,宛如一条游蛇微微颤动,几个剑卫尚未看清突如其来的状况就被掀翻滚落马背,剩下的剑卫们无意识的调转马头躲避,长鞭得以轻易分开众人。
一匹跛脚马,疯一般冲破马队队形,红色鞭梢仿佛会拐弯,直接挽上了戚灵的腰。
戚灵见过这条红鞭,像极了暗玉堂酒池边上胖屠子抽打清微小道士那条,只不过这会儿少了那股凶悍之气,婉若游龙,鞭身也变长许多。
戚灵猜测,鞭子另一端或许是绯红女使,这女人当真是个怪力美娇娘,力气大的出奇!
没等多想,她就觉腰部一紧,胸口立即无法喘气。
一股巨力牵引之下,戚灵如鸷鸟般从剑卫中间飞过,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凝滞,紧接着整个人就落在马鞍上。只听见跛脚马狂嘶一声,开始载着二人掉头狂奔。
大雨中,身穿棕麻衣的绯红女使浑身湿漉,面带愁容瞥了眼戚灵,像是在埋怨什么,最终忍不住开口:“还不把你兜里的岳牧令牌丢了,傻乎乎的当宝贝了,人家就是冲着这玩意才寻见了你,这儿可真是杀人抛尸的好地方。”
没等戚灵回过神,就听见身下跛脚马腹部传出一阵裂帛声。
绯红女使那只羊脂玉手高举缰绳,胯下坐骑却顷刻间发狂。
戚灵亲眼目睹这一幕,马儿似乎被夹的极度痛楚,这才能疾步如飞,而在身后滂沱雨幕中,滩涂大地忽的撕裂开来,与此同时,大海上遮天般的巨浪,形如巨掌,拍向黑衣剑卫的马队。
大震不震,忽而滔滔。
在所有人都难以察觉到的蓄力中,滩涂与海水,被炸出一股泥流巨津,轰然咆哮扑满岸边。
跛脚马则像是岸边一株幽草,根本无力阻挡。
戚灵下意识盯住身后三尺之外的巨浪奔流,几乎同时在心底萌生一个念想:“如果!这一股洪流立即停下,该多好!”
停下,该多好!
眉心上方,半寸处,一阵酸楚。
仿佛有什么东西,忍不住从眉心倾泻涌出。
哄。
一团淡红色的云雾出现,挡在海浪前。
这红色介于莓红与胭脂红之间,一如绯红女使的唇色。
戚灵觉得那团雾气,是从自己眉心钻出来的,可全神贯注朝盯着,竟没有看清是怎么一回事。
也就在眨眼之间,淡红雾气逐渐凝结,浑浑然化作一团略透明的光影球,又像是一面昏昧斑驳的古镜,悬浮在半空,将周围奔流的海水霎时凝固。
这团光影球表面光怪陆离,看似在隐约流淌,却又分明凝固在一处,颜色也在褪红、莓红、珊瑚红之间不断变化。
妃红光影边缘所及,一切都静止了。
包括雨幕、泥沙、海水,万物像是中了某种定身法,凌空定格一处。
戚灵眼眸颤动,意识到自己仅是闪出一个念头,身后的泥流巨津,居然真就停住了!
然而来不及去想更多,汹涌的巨浪迅速绕过妃红色光影球,从两侧合二为一,将跛脚马瞬间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