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褚家铺子前,一切都已谈得妥当,清简真人将斗笠压低,临行之时不忘额外叮嘱了一句,刀片铸成以后,遣人骑快马送至龙泉镇西山坳卧虎石前。
在得到褚星月的承诺后,清简抚须而笑。
自从清微惊变之后,这位掌教真人还从来没这般欣喜过。
最初时格虎城巫师与天风城联手袭击了清微玄都,所谓的南瞻宗门道统一夜崩塌,二掌教清简真人第一时间带着爱徒小乙,隐匿身形,以御风之术离开了玄都地界,跑到龙泉镇西郊的山坳中,既舍弃了“承天道布化圣教威德之人”的名头,也抛下山中百余位弟子徒孙不顾,他也曾不止一次扪心自问,这么做究竟对不对?
这位清简真人拜入清微山时,存天地四方之志,历经百年苦修,却也在心湖间修证出一个死结。
因为即便身为真人,有朝一日也会随着筋骨气血衰竭,最终寿尽归天,关于这一点,历代道山真人从不刻意隐瞒,甚至坦然接受,可清简每当想到大限终将来临,心中就夙夜忧叹,为了追求长生之术,索性瞒着师兄走入邪途,研学起了术士之流打破血脉禁制的法门。
这种法门,与业海之力本质并无区别,究其根本,着意于打破人身与其他生灵的肉身壁垒,所以在离开清微玄都那一刻起,清简已经算是孤注一掷。
而长生的希望,则全部寄托在龙泉镇西山坳沉药洞一位医者身上。
此人名叫孙六臂,钻研医道多年,更集术士禁咒之大成,不过清简从来不称他为医师,而将他唤为“医魔”。
小乙第一次见到孙六臂时,满脸迷糊。
清简却嘴角一勾,抚掌大笑,因为这位医魔人如其名,长了六条手臂,而且多出的四条,是从旁人尸身截取,缝合嫁接在他自己身上,此时清简瞥向小乙的眼神,寒意凛凛,犹如盯着一只待宰羔羊。
沉药洞主孙六臂望见小乙之后,也是笑吟吟问道:“清简,我的老兄弟,你怎么带这么个活宝贝,来到了我家洞府中?”
清简笑道:“我自诩修道多年,对玄门奥妙参悟透彻,但现在才觉得,你那套,才是包罗万象的真知灼见。苦苦修行上百年,竟不及你一刀将肉身乾坤颠倒啊。”
小乙性子憨厚,不明白师父领着自己到孙前辈洞中所谓何事,直到被素来疼爱自己的师父被一袖击晕,钉穿琵琶骨,拿铁索绑在了一张石椅上,才因剧痛而惊醒。
小乙脸上神情骇然无比,不住的呼唤“师父”二字,清简对此置若罔闻,正对着孙六臂说道:“你将我这徒儿抽筋拔骨都可以,只要能让我永得长生之体!放手去做,怎么样都可以!”
孙六臂满脸乖狭笑意,“清简老兄弟,养他这么多年,说宰就宰,你也真够绝情的,不过你我弟兄之间可不能绝情,龙血,咱得平分。这叫先小人后君子,毕竟这玩意究竟能否能令人族长生,效力暂且不明,万一有毒副作用,这血进了我身,你也不至于担忧是我有意加害你。这便是咱弟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枉百年前你我相识一场!”
清简点头道:“医魔,你放心,这个自然一切听你的,不过将龙血注入我体内之前,我要先弄明白,你研究血脉禁制几百年,这其中的奥妙,究竟是什么?”
孙六臂冷笑道:“世上生灵,螟虫蝼蚁可以举起百倍于自身重量之物,龙象虎豹却最多不过两倍,这是为何?”
清简抚须问道:“为何?”
孙六臂叹道:“因为这便是血脉禁制!琉璃世界碎裂后,天地杂糅一团,却并非乱得毫无章法!南瞻人族,大多寿数为一甲子,而西牛贺洲的大妖,往少了说也能轻而易举活个百年,若修行得法,千年也不是问题,这又岂是你们言之凿凿的,不可改逆的天道?我自负有通灵之才,花费二百年心血,才参透此妙道,更耗费无数光阴,才将螟虫蝼蚁龙象虎豹肉身尸解,并互相重组。”
“结果呢?”
孙六臂扬了扬眉毛,“夏虫语冰,蜉蝣看雪,虎寿如龟,犬力似象。”
清简苦脸叹道:“我在清微山时,也悄悄试过类似的法门,不过算不上成功,比起你医魔的那一刀,总差点意思。”
孙六臂朗声大笑,说道:“哎,老兄弟,可不是一刀,一万刀起步。其实这还不是我最得意的。”
清简愣道:“哦?最得意的,那是什么?”
孙六臂来到眼眸通红的小乙跟前,打量了几眼,取出数枚长针,刺入小乙周身大穴,眨眼工夫,将小乙神识封闭,说道:“我正在研究人之头颅,人头乃五阳之首,其中有团髓物,从未直接碰过这个大千世界,却能掌控这天地万物。我在试图弄明白,如何像这髓物一般,既脱离这世界,又可掌控这世界。有时候,我一度怀疑,业海那玩意,实则是某个家伙的髓物!或者说,是某个家伙掌控世界的触手,不过我没有证据。”
清简听了这话,咋舌笑道:“呵,老兄修的道,比我的高深太多了。”
孙六臂点了点头,“真人过谦了,日后咱弟兄俩,好好的盘聚在一起,我能得真人相助,可算是如虎添翼!如今,宝贝徒弟你也带来了,可惜只是虺龙,若让他修行五百载,化身蛟龙,那这幅躯体,于你我的裨益,跟这会儿绝对是天壤之别,不过谁叫老伙计你等不了五百年呢!若打算马上动手的话,我这沉药洞中,用来切筋剔肉的小刀片损耗严重,存余实在不够,得劳烦真人到龙泉镇走一趟,替我买来百把,如何啊?”
从前在清微山颐指气使惯了的清简真人,向来不喜被人吩咐差遣,不过碍于寄人篱下,更有求于人,这才来亲自赶往龙泉镇跑了一遭。
不过当他离开褚家老铺,欢天喜地再次返回沉药洞时,见洞内凌乱不堪,孙六臂躲在洞窟深处的水池里,小乙却不见了踪迹。
“我那徒儿呢?!”
一喜一悲,让清简瞪大眼眸,难以接受。
孙六臂眼神阴沉,从水池里露出半个脑袋,六只手扒着池边,叹道:“好凶的虺龙,现出真身,跑了!琵琶骨都碎了,还可以这么凶!”
清简闻听此言,犹如晴天霹雳,“怎么不看管好他?医魔啊医魔,你倒是拦住他啊?!”
孙六臂龇牙苦笑:“我充其量就是个医者,说白了,就是个活了千年的郎中,哪有本事拦一只真身妖龙?哎,这回,算是咱兄弟俩大意了!”
※
金色日光洒在小乙金色瞳孔中,也无法驱散眼神中的晦暗。
此刻小乙浑如一具行尸走肉,龙族潜能让他失去了痛觉,迷迷糊糊的在龙泉镇荒郊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小乙环顾四周,没有任何活物出现在视线内,巨大的落寞感扼上心头。
从言浮城漏泽园到清微山,破格拔擢为清微弟子,悉心照料有意栽培,视如己出亲如父子,一切都是别有用心。
此刻小乙脑海中也无法思索这些,仅是发疯似的寻找活物,时而加紧脚步,时而踟躇不前,任口角涎液拖拉满地。
玉堂境内,红月教徒的营地星罗棋布。
这会儿连生人相貌都无法分辨的小乙,自然也认不出红月营地是个什么样,只是遥遥瞥见星星火光,就蹲伏下身子,不顾一切冲了进去。
红月教哨兵吹响了号角。
河畔营地中,顿时人声鼎沸,教徒们的呼救声,划破了夜间的冷清。
一个面带紫髯的中年男人挑起帐篷帘子,嗅见一股血腥扑鼻,眉头一皱,不过紫髯男人很快发现了一只硕大的灰色身影,扯着嗓音喊道:“所有人不要惊慌,重剑甲士阵列在前!弓弩手在后!其余人去抬拒马,布阵。”
误入红月营地中的小乙,仿佛在田地摘瓜,手如刀斧,收割着奔逃四散的教徒性命,但随着紫髯男人传下命令,营地之中迅速恢复了秩序。
数百名壮汉,虽来不及套上甲胄,却各握阔刃重剑,迅速插剑于地,又在后头肩顶盾牌构成一道铁墙,将小乙前路挡住,数十名弓箭手躲在阵列后方,开始推弓速射。
铁箭簇并没有击穿小乙青灰色的皮肉。
小乙的利爪也没能震开重剑甲士的盾墙。
双方僵持着,但随着时间推移,营地内的教徒越发振奋,紫髯男人虽然面无表情,可心中高兴坏了,他虽然不认得龙族,但哪怕捕获只猛虎尚且能长脸邀功,何况是暴虐无比的古怪异兽,在他眼中,不管小乙是什么妖物,照样会跟清微旧教一样,落得个一败涂地的下场。
紫髯男人的自信,不是没有道理。
这座营地归属红月教中最精锐的甲士团,也是攻下玉堂主城的先锋营之一,营中红月教徒并非单纯的信徒,论速度、胆识、力量,也都是千里挑一的骁勇角色。
然而超出紫髯男人预计的是,眼前这只异兽的皮肉,实在硬的匪夷所思。
不少甲士绕过盾阵,推来攻城冲车,将滚木礌石一股脑砸在小乙身上,好似拳拳到肉,却收效甚微,在前赴后继死了五十多人后,小乙才显得气力稍微衰竭,举手投足也有所迟缓。
这会儿紫髯男人咬了咬牙,摸出一张清微雷法符咒,串在箭杆上,这是他从玉堂岳牧身上缴获,为数不多的战利品,根本舍不得用。
然而此刻紫髯男人不得不亲自挽起硬弓,射出一道符箭。
口中也不忘有模有样嘀咕出几句真言:“天心正法,化匪钧雷,去。”
电光雷击,掣风而出,划穿黑夜。
小乙应声栽倒。
几名大胆的教徒手举火把拥上前,拿刀尖推了推小乙,见小乙肩胛碎裂,还有两个拳头大的孔洞,一名教徒回身喊道:“禀报风教头,妖兽昏死过去了,琵琶骨有贯穿伤!但不是弟兄们干的。”
紫髯男人吩咐手下道:“推冲车来!将妖兽抬上冲车,拿最粗的铁索绕一百圈,再搬几百斤岩石压住,随我连夜拔营,送回玉堂。”
※
朝露生时,玉堂内掖,园林深处的望星楼中,燃了一夜的青灯渐歇。
一队红袍甲士手举火把,踏着林木间湿漉的水坑,朝望星楼脚步不停走去,最后面还跟着个紫髯大汉。
红袍甲士在前头领路,紫髯大汉登上望星楼,将视线落在一个独臂胖子身上,后者正在黎明的微光下,拔掉门扉上深嵌着的许多箭头。
哐当。
箭头被独臂胖子摘下,信手丢在地板。
紫髯大汉见了,低声道:“屠子,又是一夜没睡?”
红月教松荫镇元老胖屠子,看到朝自己走来的紫髯汉子,清了清嗓门,低声道:“睡不着,闲的没事,就把这些玩意拔下来。你看看,都是咱们神箭手射上来的,雕花的木窗都射碎了,好些天了,没功夫拔。原本我先拿刀砍了箭杆,现在又觉得碍事,就把箭头也都拽了下来。疯子,你不是准备带队去缙云镇了吗,怎么调头回来了?”
被胖屠子呼为“疯子”的男人,本名风华子,跟胖屠子二人,都曾是南瞻柔利镇战将,入了红月教后,一直担任着重剑甲士总教头,也是此次红月教起事的三位元老之一,自从攻下玉堂主城,胖屠子领着宝贝徒儿张乘崖,负责打扫内掖战场,风华子则带队扫清周边地界,此时天色尚未破晓,他的突然到来,让胖屠子有些担忧,生怕是哪里出了什么纰漏。
风华子轻声道:“乘崖人呢,我要给你们师徒俩看看,我逮到了一个好家伙。”
胖屠子叹道:“他啊,自从砍了岳牧狗头后,整日里杀气腾腾的,晁四姐怕他着魔,就叫去帮着处置酒局事务了。他走了,我苦闷了好几天,你小子又来了,来得好啊,我还怕有什么坏消息,最近憋屈的很,不乐意听见坏消息。”
风华子倚住栏杆,“苦闷?”
胖屠子继续伸出单臂,攒紧拳头,说道:“还不是迟迟等不到月尊聆讯!奇了怪了,自打绯红女使失踪后,月尊也从未出现过,你说,咱们都打下玉堂城割据一方了,月尊他老人家还不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风华子摆了摆手,“别胡思乱想,月尊兴许有要事,比玉堂更重要呢。”
胖屠子压低声音道:“你手下人,虽然全是咱们的老兄弟,可终究不清楚状况,眼下玉堂群龙无首,你,我,晁四姐,咱们仨,自封了元老,可终归压不住城里的几十万人啊,我正琢磨这事,要么尽快找到月尊,要么选出新任玉堂岳牧,这事,当务之急。”
风华子洒然一笑,“岳牧,让你徒弟当啊。”
他这话虽说轻描淡写,但胖屠子听了却嘿嘿一乐,“一个瞎子?当岳牧啊,怎么批阅公文?”
风华子将大手一挥,说道:“嗨,总之我不当。先不说这个了,我跑了一天一夜,专门给你带来个好家伙,你来瞧一眼。”
星楼之下,火把掩映,一辆冲车缓缓挪到近前,前头是十几头耕牛牵引,左右围着上百名红月甲士。
胖屠子眯起了眼:“啥玩意?”
随着冲车上的石块被搬开,恢复人形的小乙躺在铁索间。
只是由于星楼较高,胖屠子看不真切,嘟囔道:“这谁啊?睡在铁链被子里头?”
风华子也颇感费解,“分明抓了只妖兽,怎么成了个年轻人。”
两人移步来到冲车前,等看清了小乙容貌,胖屠子瞪大眼珠,额角青筋暴起,一掌拍在铁索上,怒道:“抓得好!”
风华子愣道:“这人你认识?”
胖屠子狂笑如雷,林间树蛙被吓得闭了嘴,风华子捂着耳朵,只听见胖屠子吼道:“老子这条缺少的胳膊,就是被拜他所赐。这不是旧教的小道士么,我的亲哥哥哎,你怎么把他给我送来了。哎呀什么金银财宝,宝马雕车老子都不稀罕,就想要他这颗脑袋!”
风华子犹豫了一下,问道:“来时候,绑的可是只妖兽,你确定没认错?”
胖屠子眼神通红,大笑道:“是妖兽才没错!老哥哥,打从柔利镇回来后,我这一皮肉坚实如铁,刀砍白印,枪扎白点,从来都是陆行不避猛虎,而这妖兽的牙口,竟比虎豹还凶。”
话到此时胖屠子显得急不可耐,从甲士手中夺了一柄重剑,高高举过头顶,朝着小乙脑袋猛然挥去。
昏昏半空,忽而挥来一团飓风。
胖屠子重心不稳,蹬蹬倒退了几步,“什么人?!”
重剑甲士们扶正头盔,仰脸在林间搜寻。
借着火把才发现头顶漂浮着个宽袍大袖的老者,老者的突兀出现,吓得红月教众匆忙挽动弓弦。
风华子突然喊出声来,“慢!”
半空中,那老者情不自禁笑了起来,“慢什么,将军不好武,则失了五伦本分,尔等快些,左手握弓柄,右手揽羽箭,对准了本座,但凡射偏了一支,都叫本座笑话。”
风华子凑近了胖屠子低声道:“是旧教老真人,清简。”
胖屠子同样压低声音回道:“来者不善,八成为了这个小道。”
清简冷笑一声,“你俩嘀咕什么呢,本座掌教清微,治政南瞻,与你们不分远近亲疏,尔等有什么话,皆可以在本座跟前畅所欲言,大声些讲来!”
风华子仰起脸,行了个抱拳礼,温声道:“老真人道心不绝啊,清微山都垮了,还能满口本座自得其乐,今日莅临玉堂,是想重操旧业,继续统御南瞻,作狂作圣吗?”
清简乐道:“你似乎对本座很有成见。”
胖屠子张口便骂:“老子对你的成见,马拉车载都搞不完。老道,我他妈都懒得喷你,就你,还统御南瞻?满口大经大文,却猪屎蒙心,邪心比谁都重!那柔利镇的军需粮草,万古不废,你他妈都敢荒唐至极,断了柔利军需!你主政南瞻这百十年,贪了多少银子?死了多少无辜人?你他妈数的过来吗?”
清简怒目道:“废话少说,本座今日来,不为别的,是要带走底下冲车的清微弟子,尔等若是阻拦……”
“弟兄们,将箭头对准了我!”
还没等清简说完,胖屠子急忙大吼,飞身扑上小乙脖颈,五只钢勾般的指头,相距小乙不过半寸,不过胖屠子命令部下瞄准自己,也是铁了心玉石俱焚,他皮肉硬如铁甲,挨上几箭不算什么,但只要挟制得了小乙,清简必定投鼠忌器,倘若不这么做,真撕破脸动起手来,就凭这帮红月教徒,压根儿别提胜算了,只需考虑能够坚持多久而已。
然而出乎胖屠子意料,这位旧教真人迟迟没有动手。
风华子也在发愁,这非死即亡的险峻形势,该如何收场。
不曾想清简反而微微笑了笑,轻声说道:“慢着,慢着,老夫先澄清一下,我虽然为政不佳,蹉跎了名节,但最初那些时日,南瞻部洲仍旧秩序井然,民生也没有凋零不是吗?如今清微圣教名存实亡,诸城割据独立,老夫修道多年心如止水,也不愿掺和你们这些事端。但老夫见你们红月教,这么快就安定了玉堂,个个都是建勋立业的人才,老夫看着也十分高兴。”
胖屠子压在小乙身上,“你高兴个屁。”
清简不紧不慢道:“实不相瞒,即便红月教占据玉堂,也不过是光阴长河中的人世纷争,沧海一粟而已,老夫也没打算跟你们过意不去。”
风华子使劲盯住清简的袍袖,朗声道:“老真人有话直说,你再拐弯抹角,待会儿我大军就杀到了。”
清简点头道:“冲车上,老夫徒儿身负重伤,你们也看到了,我只想带他去医治,不论什么条件,你们尽管提。”
风华子纳闷道:“将死之人,也能医活?”
清简笑道:“我有位故友,擅能接骨续筋,重塑断肢,别说琵琶骨碎了,血流干了。只要元神不灭,脏腑俱全,那也能起死回生。”
对于这位老真人的话,胖屠子本来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但“重塑断肢”四个字落入耳中,却如一把重锤,瞬间叩开心门。
清简瞥了眼胖屠子的断臂,笑容温暖,“我看,这位壮士就少了一只臂膀,不如,咱们交个朋友?”
好半天,胖屠子才仰起脸,问道:“我只问一句,眼睛能治吗?”
清简愣了一下,点头道:“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