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的时候五十人,可是能逃到车上的却不到十人。
那些死去的人中,多数包括着车上苟活下来人的重要之人。
游少逸已经彻底陷入昏迷,或者在他上车的那一刻就失去了意识,之前全凭意志力硬是吊着一口气往前冲,到后来为了保护那些学生几乎燃烧了自己的生命,七窍血流不止,躺在公交车过道上气若游丝。
刘校长颤抖着双手,驾驶公交车强力地撞开校门飞驰而出,他已经快浑浊的眼睛中,已然是一片通红。
太多了,死去的学生实在太多了,明明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看着那一个个曾经被自己看着成长的学生一个又一个死在自己面前,被丧尸咬的惨叫着不断呼喊着“校长,校长”时,他能做的只有闷头往前跑。
连回头看上一眼都做不到。
刘校长突然感觉自己像个废物,一个嘴上说着为了同学为了大家,结果连一半人都无法带走的懦夫,终是红了眼眶。
要说整个车厢里,哭的最惨的就是苏浅浅,她凄惨地缩在张明怀中,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好像受到天大的惊吓一般。
张明一只手拎着剑,一只手搂着不断颤抖的少女,什么也没说,可动作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最后的那段距离,游少逸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可那薄薄一层如何也冲不过去,是张明激发了系统每级仅能使用一次的救命力量,他的剑上居然出现了剑影,这些人才得以抓到机会上车。
齐云天和墨语坐在公交车的最后方,二人之间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齐云天坐在外侧,手中紧抓着越子生为他打碎玻璃拿来的消防斧。
他还记得,当时那个人把最好最新的武器给了他,而把笨重的消防器留给了自己,至死也只是用着那蹩脚扎手,从床框上拆下的铁棒。
越子生就算到死,也选择把生的希望留给他,一个人奔赴死亡。
该死的是他。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苏浅浅推开了越子生,而对方却没有抓着他们一起哪怕让他们帮一把,反而松开了手。
齐云天自问,面对身后的尸山血海,他自己有勇气松手吗?
末世刚刚爆发时,越子生拉着自己玩命奔逃,超市后窗自己拖了后腿,可是那人没有一刻松过手,就算是面对恐怖的女人,他仍然选择以肉身硬抗那骇人的怪物,而不是独自逃跑。
种种的记忆汇聚在一起,齐云天好像跨越了时空,看到那个小得连桌子边都碰不到的自己,被其他孩子欺负时,只有越子生站了出来,真心地把他当做朋友。
越是刻骨铭心,在失去的时候越是心如刀割。
所有的记忆停留在越子生被丧尸咬破脖颈的那一刻,如同在齐云天的心上千刀万剐。
他沉默地看着前面相拥的男女,眼中翻腾着名为仇恨的海浪。
而墨语呢?
她坐在最里侧,头顶着前面的椅背,对外面丧尸拍打玻璃,又被公交车撞开的声音充耳不闻,没有抬起过头。
没有麻药,什么条件也没有的情况下,断手处仍在阵痛,可此刻和她心中的痛苦相较起来,断手的疼瞬间成为了沧海一粟。
泪水打湿了她的面庞,滴答滴答地落在面前的地面上,开始汇聚成一片小小的水洼。
墨语居然开始理解那些自我了结的人了,世人皆嘲弄自尽之人不尊重生命,玻璃心不知吃苦,可是当她亲身经历到那种灵魂都要撕裂的痛楚时,死亡有时反而是一种解脱。
那些自尽之人,生前可能比谁都想活下去,比谁都努力地生活,可当他们的绝望和痛苦已经超越了生命的界限,最终带来的只有灭亡。
突然,墨语猛地站起来,一旁的齐云天一惊,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不停地摇着头,如同一个狼狈搞笑的拨浪鼓。
“别....别去..”
齐云天眼中甚至带上了祈求,他的声音沙哑,好像一下苍老了十岁。
墨语力量大得惊人,甚至不惜用上了金光,猛地挣脱了对方的手,将人甩歪在座位上,她大步流星走到相拥的张明和苏浅浅面前!
张明有些不解地抬头看向这位同样貌美的女生,心想对方是不是看到自己剑斩丧尸的英姿,也要来感谢一下他。
虽然这么想有点屌丝,但苏浅浅和宁乐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可他没想到,走来的墨语居然满脸是泪,她二话不说,布满金光的手就向苏浅浅的肩膀抓来!
“你干什么?!”
张明一惊,直接提剑挡住了那抓来的手,他能明显地感受到对方身上强烈涌动的金色能量,已经到了突破二级的临界点!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连末世生存过十年的张明也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墨语。
她昨天才觉醒的,为什么今天就直接升了一级,正常人数年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为什么她却能一朝做到?!
“滚开!”
墨语平时也是一个挺文静的女孩子,可现在的她却与文静丝毫不沾边,对张明怒目而视,完全没有对方想象中的柔软和崇拜。
剩下的,只有恨意。
她居然徒手抓住了张明的剑,注满金能量的皮肤和剑身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滋拉声。
墨语这一吼,整个公交车里刚才还颓废的同学们视线立刻集中过来,看着她手中的金光,眼中讶异。
“有病就去吃药,别来我这发疯,也不许你伤害我的女人!”
张明站起身,他比墨语高出一个头,而对方仰视自己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怯懦,他居然在此刻感觉这女生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如腊月寒梅,坚毅不折,不卑不亢。
“同样的话我还给你,她推了我堂弟,所以她必须死!”
墨语的语气能冷到掉渣,张明听后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身后的苏浅浅,只见对方拼命摇头,一脸受了天大委屈误会的模样,只是眼神中闪过的惊慌仍然被他捕捉到了。
她真的把别人推进丧尸群了!
张明的心脏似乎停跳了一下,可是脸上仅有一刻的慌张很快被他掩饰了下去。
在他看来,上一世越子生还差点害死自己,如今虽然苏浅浅推人确实不太对,但是他仍然觉得那个校草活该,死不足惜。
可张明却没有考虑过,这一世的越子生,又做错了什么呢?
“我没有看到浅浅推人,而且死了那么多人,你能确认每个人都是她推的?”
“还是说……”他的眼珠一转:
“是越子生自己跟不上,你想用他的死来道德绑架浅浅?毕竟这里就我们有食物,而且浅浅很善良,经不起你这么绑架的。”
墨语听到张明说的话后,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好像在看个神经病一样看着面前的男生。
随后她笑了,笑靥如花,花瓣染血。
“对,你没看到,但是她到底推没推,我想你心里有数,亲眼看到的我也有数。”
金光包裹全身,像一颗耀眼的太阳。
“就算是我死了,就算你们如何颠倒黑白,我也要她给小生陪葬!”
…………
滴答………
滴答………
越子生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就是沉重。
头重,四肢重,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例外,都感觉犹如千斤沉坠,几乎要抬不起头来。
靠在坚硬还有些滑腻的墙壁上,身体还在不断的下滑,最终“啪'地一声,直挺挺躺在了地上。
这是哪?
他的脑内仅仅闪过这三个字,就被血红和漆黑两道颜色覆盖,自己身为人类的意识被挤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再一次陷入昏迷。
地面湿滑冰凉,似乎有什么液体从体内缓缓流出,身体越来越轻,没过多久,似乎没有液体流出了,连身下的液体也变得干涸。
.......
越子生此刻好像被鬼压床了一样,口不能言眼不能视,连眼皮都抬不起来,耳中刺耳的轰鸣声不断,除此之外什么也听不到,只剩下对身下坚硬地面的感知。
他的意识又一次陷入了黑暗,就像那些发着高烧的人,被烧得意识模糊,直到精力耗尽陷入昏迷,又在昏迷中被病痛拉回了现实,那种在沉睡和清醒中被来回拉扯的痛苦,根本没办法控制。
最后,越子生连触感都消失殆尽,他仿佛陷入了一片虚无,黑色顺着他错综复杂的血管深入体内,却每次都在触碰到红到发黑的死水时被硬是退了回来,不甘心地再次深入进攻,却又被生生击退。
一黑,一红,二者都似面目狰狞的恶魔,微笑着争夺着手中肉体的所有权,完全不在意那肉体是否会被它们撕成两半。
就在第无数次黑色向红色进攻时,二者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居然都停止了争斗,愣愣地看着对方,似曾相识。
“啊!”
不知过了多久,在陷入不知道第几次昏迷的越子生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或许因为昏迷太久,导致身体处于极度脱力状态,刚起来就又躺了回去,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视线中黑与红交缠扭曲,等他躺了许久后才缓缓消退,可仍然有一抹淡红留在视线之内。
“我不是....被咬了吗?”
为什么自己的意识还在,没有变成只会进食的丧尸?
越子生尝试从地上坐起来,可身体使不出力气。
他太虚弱了。
如果现在可以用血量来形容自己的状态,100血为满血,那么现在的越子生只剩下了0.01,残得不能再残。
抓着一旁的洗手池,这才借力勉强站了起来,他很快注意到这里是一个卫生间,地上到处都是黑红的血迹,倘若地狱绘图,连一旁的洗手池中也有不少。
“我没变丧尸?为什么总感觉身体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
“可是......为什么没有变丧尸呢?”
越子生耳中的轰鸣声仍然没有消失,在清醒后这种声音变得更大,脑袋还昏昏沉沉,思考速度缓慢,直到他抬起头,看到面前的镜子时,心脏猛地震动了一下!
镜子中的人只能勉强从样貌上认出,他还是曾经名为越子生的人。
可是…这个越子生的脸色灰白,一双眼睛中眼白华为纯黑,瞳孔却是代表丧尸的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