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子生在居民楼下停着的自行车中挑挑拣拣,终于挑出一个看起来就贵,还没用多久的,连踏两下就骑了上去。
“妈耶,还好我学过骑自行车,这要是换成哪个娇生惯养平时只会打车的大学生,那可不尴尬了。”
“那个,越,越哥?”
曲正业弱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越子生凹陷下去的肩膀,正是之前被仰刃全力踢过的地方。
“您的伤,再不处理手臂会彻底残废的,我帮您治疗一下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已经没了原本趾高气扬的模样,也不敢太接近对方,生怕这个残暴的觉醒者抬手就把他杀了。
“没事,不用。”
越子生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伤,他失去痛觉太久居然忘了这茬。
此时在自己高速的恢复能力下手臂已经基本复原,就连骨头都被血液中的黑线重新粘合在一起,现在剩下的只是一些表面伤。
他抬起手,在曲正业震惊的目光中来回活动了一下原本失去知觉的右臂,看来已经完全恢复使用,令他十分满意。
“这!这怎么可能!”
曲正业惊慌地后退一步,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可是如果他连治疗对方都不用的话,那么就说明自己一点作用都没有了,连活都不配活!
“怎么不可能?我说不用就是不用,你叫云鬓雪收拾收拾,咱们现在就上路。”
越子生似乎没有发现曲正业所想,他脚踩在踏板上,似乎如果不等人就直接要出发一样,轻装上路轻装过头的架势让曲正业一惊。
“越,越哥,您什么都不带就要走吗?”
“啊?需要带什么吗?”
越子生疑惑地晃了晃脑袋,除了这俩人带够吃的喝的,顶多在带点卫生纸外还需要准备什么吗?不需要了吧!
看着面前青年理所应当的表情,曲正业好像有一万句话堵在嗓子眼,但是还怕惹怒对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额…比如照明工具啊,现在没电了晚上肯定什么也看不到,那样很危险,虽然说丧尸对光源不是太敏感但是不能保证有其他怪物。还有现在昼夜温差很大,需要准备一些保暖的衣物还有睡觉用的被褥,天黑后直接暴露在野外很危险,帐篷肯定要带的,还有……”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需要带什么你列个清单,我帮你们一起准备。”
还没听曲正业唠叨完,越子生就打断了他跳下自行车。
大意了,之前不是有人帮他想着要不就是有现成的,要不就是不吃不喝自己行动,现在才发现一个人的生存,别说娱乐生活了,光是衣食住行这方面到底需要多少东西,才发现对于其他正常人来说,活下去有多困难。
“是我自己太缺乏生存意识了吗?”
越子生扪心自问道,之前的他本以为有吃有喝就够了,自己连吃的喝的都不用,所以行动起来总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也不用准备,夜闯校医院这种莽撞的事换成其他人绝对不敢。
他的顾虑明显比别人少,也更难关注到别人的难处。
如果是齐云天和墨语,他们在失去自己后奔走逃亡,到底要吃多少苦头?会不会挨饿,会不会受伤,会不会被人欺负,会不会有人也把他们推入丧尸群……
想到这里,越子生痛苦地闭上了双眼,那种痛苦他自己承受就够了,完全不敢想象重要之人面对如此处境的场景,他会发疯的。
“小越哥?小越哥?你怎么嘞脸色难看成这样。”
就在越子生陷入痛苦时,云鬓雪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畔,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越子生一阵,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带回了现实。
他转头,茫然地看着云鬓雪。
“你…”
云鬓雪看着面前青年的双眼,张了张嘴,最后缓缓闭上,识趣地转移话题:
“曲正业说要带的东西很多嘞,咱们三个人商量着拉个小车吧。”
此时越子生的双瞳中,竟带上了点点泪光,不知何时居然眼红了。
她无法想象,是什么事能让这个杀人不眨眼的觉醒者眼红,以自己的想象力目前做不到,但最好别好奇,这点眼力见她还是有的。
“好。”
越子生眨了眨眼睛,将刚才的不安强压了下去。
他已经不管两人是死是活,就算把整个世界翻过来,他也要找到他们,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曲正业见越子生在不需要治疗也没有杀自己的心思后,终于放松了一点,很快就找到了纸和笔拉了长长一个单子,上到食物饮水,下到电池塑料袋,其详细程度跟要搬家似的,看的身为女生的云鬓雪都暗暗咂舌。
“不愧是着名男妈妈啊,比我都细致,跟你比起来我都不敢自称女生嘞!你说你干嘛跟江治这几个垃圾混啊,太不适合你了!”
被云鬓雪这么一说,曲正业脸上露出一丝窘迫,他虽然有点娘炮,但其实很擅长照顾人的,跟着江治他们也是迫不得已……当然他干的那些坏事只要云鬓雪不说,他打死也不会透漏给越子生的。
拿过单子大致扫了两眼,越子生二话不说一头钻进居民楼,直奔顶楼而去。
“最顶层是那几个觉醒者住的地方,想要的东西那里应该很多。”
越子生一脚“哐”地踹烂了第一个房间的门,反而让他吓了一跳,看着地上碎成小块的门板,心想他都没用多大力啊,难道自己太着急了?
没想太多,刚走入屋里时,一股子刺鼻怪味就钻入越子生的鼻腔,他皱了皱眉,想了好几秒都分析不出来,直到看到满地乱扔的纸团和床上还未干的液体后,才知道这屋里是什么味儿。
“都什么时候了,这些人哪里来的心思,真是自暴自弃!”
无语地扶额,越子生感觉他不能理解的东西又增加了,有些人果然还是不能共情。
这个房间不是江治就是仰刃的,他运气不错,很快就从旁边衣柜里找到还算新的被褥,这些应该是保存起来还没被使用过的,正好够他们三个人用,随后又顺了几件黑色男式衣裤,一起放进从衣柜上面拿下来的行李箱里。
站在房间中央,把单子上写到的或者自己觉得能用上的尽数收好。突然,他的目光集中在窗下的桌子上,一台收音机正摆在一角,赶忙走过去。
按下开关,沙沙的声音响起,又试着调了几个频道,终于在一片杂音中听到微弱的人声,越子生略微一滞,本来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没想到真有声音,便将收音机拿起来,贴向耳边。
“沙沙…我是江省幸存者一号基地最高指挥官江敬伟,听到这个广播的幸存者,请尽快前往附近的幸存者基地...”
“目前除极个别基地因特殊原因而无法建立,各省会重点城市的幸存者基地已经基本建设完成,信息汇总也已经完成,请各位幸存者尽快赶往附近的幸存者基地。”
“因为各省市间的迷宫的封锁已经无法破除,我们无法再将大量物资送往外界,也无法派出大量的军队外出支援,虽然目前迷宫的情况已经趋于稳定,但是还请幸存者们在觉醒者的陪同下通过迷宫,我们会提供食物水和稳定安全的住所,没有觉醒者陪同的普通人请在原地等待。”
“我们会不定时地派出觉醒者小队外出搜寻,再次强调,迷宫虽然已经稳定,但是还是要在觉醒者的陪同下…”
“迷宫?”
越子生很快抓住了这个陌生的词,末世前的迷宫他知道是啥,但是这个叫江敬伟的说的迷宫显然不在他过去的理解范畴内。
“请在觉醒者的陪同下,意思是只有觉醒者才能对付的危险?难道之前将江治他们挡回来的,就是这个叫迷宫的东西?”
收音机里男人的声音还在不断重复着,显然已经提前设定好二十四小时播放,而且在这之前应该早就播过群众避难通报,估计现在避难已经进入一定阶段了,看来之前自己错过了很多信息。
“难道这个会出现在各省市中的迷宫就是军队无法支援的原因?可是之前扔核弹的飞机怎么一回事,还是说这个迷宫只能干扰地上支援,并不会影响天空,可是为什么要扔核弹?这说不通啊。”
摸着下巴,越来越多的疑问出现在脑海中,可是却没有个答案。
“咔哒,咔哒。”
就在越子生还在思考时,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就在这层的楼梯口。
很快,脚步声到了门口,一道有些虚弱的男声同时从他背后传来。
“你好…”
回头看去,却见一个穿着已经破了好几个洞校服的少年站在门边,少年似乎只有十六七岁,原本是最风华正茂的年纪,可是他死寂的双目中只剩下一片冰冷。
越子生微微一愣,在那漆黑的双眼中,越子生居然看不到自己的身影,但又似乎看到了他本身。
那种比冰川还要坚硬的冷意,他曾经在自己身上看到过,却没想到一个普通人身上也有。
“你是?”他问道。
“陶白。”
少年的声音很是沙哑,又似乎因为长期缺乏营养,显得面黄肌瘦,宽松的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看起来很是狼狈,偶尔露出来的手臂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满是被折磨出来的伤痕。
看着对方疑惑的眼神,这个叫陶白的少年痛苦地呼出一口气,似乎对他来说这么站着都很困难,但是又怕越子生没了耐心,赶紧说道:
“越先生,请问我能跟你们走吗?”
“为什么?”越子生不解,对普通人来说基本就是送死,为什么这个少年还要跟着他们。
“因为我想活下去…咳咳。”
少年似乎生了病,可瘦得皮包骨的手指却倔强地紧抓着门框,指尖已经发白:
“您可以放心,让我跟着你们,别嫌我烦就行,我会保护好自己,做饭洗衣服还是守夜都可以,如果您觉得我拖后腿,随时…都可以杀了我。”
“……”
越子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少年,过去与他同行的人不是顺路就是搭伙,不过大都是外界因素而死在了半路上,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有“觉得我拖后腿随时可以杀”这种觉悟的人。
“您,您能答应吗?”
看越子生垂下眼睛没回答自己,少年有些急了,跌跌撞撞地上前,结果脱力站不住直接摔倒在对方面前,还好被越子生一把接住,扶到了门边。
“刚才那些人还说我狠毒,而且我们走的这条路危险性很大,你跟我们走基本是送死,你要想清楚。”
其实越子生并不介意和别人搭伙走,但是他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不能理解末世中其他人心里所想,难道在大变故下这些人已经变得疯狂了吗?
“哼…跟着看到丧尸就知道尖叫,只会哭和活在别人保护伞下的废物,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和他们走…跟您说实话吧越先生,其实不止我一个人想与您同行。”
陶白说到这里,眼中似乎带上了坚定,看向对方。
“江治他们几个都是十恶不赦,罪该万死的垃圾,不说他,杨梦彤都快把我的同学杀光了,看到她死的那么惨我真的想大呼痛快。”
“所以,我觉得越先生您做的对,您不但杀了他们把我们救出来,还给我们吃的,您是好人!请让我跟着您吧!”
看着少年带着希翼的目光,越子生原本沉重的心底莫名松了一块,看来不是所有普通人都那么软弱,高承纶一流在这个末世也并不少见,现在就又出现了不止一个。
“…除了你,还有谁?“
他不禁想到,这些人如此冒险,偏偏要赌最危险的路,但是或许他们才是活到最后的那一批。
“我的一个老师一家,还有几个还没被杨梦彤杀掉的同学,越先生请放心,他们都跟我一样的想法,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看到面前觉醒者松口,少年马上乘胜追击,拍胸脯给自己的人打包票,心想这个越先生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其实意外的好说话,还真是幸运。
然而,越子生却微微摇头:
“呼…其实有没有人跟着走对我来说无所谓,但是我想我应该和你提前说清楚,我们是同行没错,但是我不会做那个领头的,顶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顺手保护一下你们。”
“不做领头…可是越哥您是这里最强的啊,您不领队谁领?”
陶白一愣,他原本以为越先生会提什么要求,却没想到是这个。
越子生摸了摸后脑勺,他能说自己天生就不喜欢当那个出头的吗?就算末世了也一样。
毕竟枪打出头鸟。
从小到大班干部竞选越子生从来不参加,运动会他是那个坐下面吃整整两天零食的那个,联欢晚会他是那个坐旁边玩手机那个,只要是活动他就从没参加过,就连后来到了大学,别说学生会,就连社团他都没提起过一点兴趣。
越子生的人生记忆在第一次死亡后出现了大片空白,他也不记得自己当时在做什么,但是大多数人会经历的丰富多彩的生活貌似都与他无关。
做一个沉默的观众,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登高或坠落,狂喜或绝望,只有自己伫立在原地,在成功的红毯边为强者默默鼓掌,这大概才是他选择的道路。
所以,他只想做个强者,但绝对不是个领导者,那种又累又费心动不动勾心斗角还容易得罪人的活他才不会干。
背向陶白,他不打算再多说些什么,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可以走了。
“这种事以后别问我,我只负责打丧尸,烂事边都不会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