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渗过绷带,嫣红的让人感到刺目。
弯刀挖过草根,在大氅的皮毛上擦了擦,放进嘴里缓缓咀嚼,那种苦涩的味道直让公孙止皱眉,有些惨白的脸上装作若无其事,但脚掌已经陷进了泥里,努力的不让自己身子摇晃起来——伤口失血过多,加上亡命奔波的疲累,能够撑下到现在,其实还是那股不想被人杀的狠劲儿。
相对于他被吕布重点照顾,其他马贼要好上许多,不好的基本已经死了。一百多人的队伍此时清点下来,能战的还有八十人左右,这样的损失对于公孙止来讲,已经算得上折损过半的惨败。
一路追逃互射过去一天一夜,剩下的马贼也大多都疲惫不堪,坐到地上就不再想起来。公孙止咬着牙关扶着枯枝站起来,一名面容稚嫩年龄并不大的马贼连忙跑过来搀扶,被他推开。
“你们累吗…..”他看着一片片坐下的身影,沉默了片刻,便是这样的开口:“咱们是马贼,劫杀过路的商旅、行人……天经地义……”
渐黄的夕阳照过来,飞鸟越过天空,地上受伤的、疲惫的身影下意识的仰起了头,看向背对光线的人,看不到表情,只有嘶哑咳嗽的嗓音缓缓在说。
“……狼吃羊也是天经地义,官兵剿我们还是天经地义,没有对错的,就因为我们是贼,我们杀匈奴,把东西换成粮食,在他们眼里还是贼,因为伤到了城中某些人的利益,所以就没有对错了。可我们不想死啊,现在把那官杀了,又有更厉害的追来了……死了不少兄弟……我知道大家心里有想法,可现在人家就在对面,他们在抓紧休息,休息好了,继续过来杀我们,到时候把刀架在你们脖子上,逼着你们下跪磕头。”
公孙止走了两步,语气凶戾:“…要是你们连爬起来拿刀的力气都没了,这么长的路都跑过来了,反而像条死狗一样被人家捉住,像条狗被一刀砍了,想一想……你们甘心吗?”
人群中也就之前那名小马贼拍着胸脯站出来,“我不…不甘心…首领,你说怎么办吧?”
“哈哈哈……李恪这傻瓜都知道拼命,我怕个什么,首领你说怎么办吧!”有人笑着挣扎爬起来。旁边也有声音附和:“首领说的对,我们本就是马贼,到了哪里都是和人拼命,二首领不是回去了吗?现在应该在来的路上了吧,大伙儿可别怂,那边汉兵的马也不见得是千里马,他们追,咱们再跑就是。”
陆陆续续的说话声在马贼中响起。对面草坡上,吕布听到有人指着那边的马贼嘀咕,他睁开眼,目光望过去,见到那边一众马贼围拢着说些什么,他举起手,挥了挥,让众人戒备。
“全部牵过马,小心他们趁机离开。”吕布咬过肉干,抓紧时间恢复体力,想来对面应该是在说一些鼓舞之类的话语,对于这点他倒是欣赏这个马贼头领,受那么重的伤,还仍然鼓动手下人,这点上让他想到另一个人,性格内敛沉稳,少言语,就像一块硬梆梆的石头。
过得不久,马蹄震动大地上沉闷声响传来。
天空的惊鸟啼鸣,一支上百人的马队轰隆隆奔着这边过来,昏暗的视线里逐渐清晰起来。吕布扔下肉干,取过插在地上的方天画戟,面色如沉水的望这那支骑兵:“匈奴还是鲜卑?”
然而,手下人还未来得及回答,那支骑兵呼喝着分散成两股绕行,在对面的草丘并排列阵,手中的短弓齐刷刷抬起,指向了这边。
“全体上马——”
吕布低喝一声,翻身骑上马背,提着方天戟目光戒备起来,对方来了增援,显然还会拼杀一场,不过此地正好借着草坡,全力冲击下去,他想着,拽紧了缰绳。
……
彤红的残光在地上走,赶来的马贼当中,高升翻身下来,顺手也将一道捆着的身影从上面丢到地上,挎刀拱手:“首领,来的时候,东方胜那家伙提醒让我把这个俘虏给捎上,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披着大氅的身影点头,身上有伤不能乱动,便挥手让李恪把地上扭动的俘虏提起来,拖拽着来到下方,公孙止握着刀慢慢走下来,看了一眼俘虏,对方正惊奇看着那边提着方天画戟的身影。
“果然…你们认识的吧?”
侯成回过头来望向公孙止时,弯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冰冷刀锋贴紧皮肤的一瞬,握刀的身影已经朝对面的草坡喊出了声音:“吕布,下来说话。”
草原上的风刮的猛烈起来。
听到传来的声音,吕布微微张了张嘴,喉咙发出嘶哑低沉的笑声,一抖马缰,“走!我们下去——”周围并州骑卒取过了马侧挂着的长矛,夹在腋下,做出了随时冲锋的动作。
马蹄踏过嫩绿的草。
戟尖悬垂摇摆,随后停下,驻马横戟的身影望着相隔十丈距离的公孙止,戟尖指了过去:“你既然认定我吕布,那有些话就好说了。”
他身下战马焦躁的踏动马蹄,吕布抚了抚马鬃,嗓音沉闷雄浑,即便很小也清晰的传到了所有人耳中:“杀丁刺史妻弟在先,又杀雁门郡太守在后,尔等聚众作恶.....”话尚未说完,被一阵笑声打断。
“哼哼…哈哈哈哈——”
公孙止偏头,刀锋猛的下压侯成的脖子,丝丝的鲜血从锋口和皮肤渗了出来,“…这些是屁话,我只问你,若有人要杀你吕布,你会怎么做?”
风拂过百花袍,持戟的身形沉默了片刻,点头:“自然是杀了对方。”
“那不就行了,你说的郭太守要害我等兄弟,我等反来报仇杀了他,对不对?”公孙止狰狞的盯着吕布。
后者迟疑了一下,感觉自己好像被绕进去了。
“我就问你对不对?!!”声音吼了起来。
吕布皱起眉头,捏紧了戟杆。
下一秒,公孙止手上用劲,噗的一下将侯成的脑袋削了下来,刀指过去,“射死他——”
周围,一字排开的马贼嗡的将弓弦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