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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丫头,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朵拉姆现在已经够可怜了,你还要这样刺激她,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残忍吗?我现在才知道,你的嘴巴就跟你用的毒一样,都是这么残忍,都是这么歹毒!”

老八拉开帘子走进帐篷的时候,听到的就是唐珊瑚刚才说的那番话,立刻就怒了,气愤地指责道。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唐珊瑚这回没有跳起脚,横眉立目地和老八互相对骂,而是冷冷地看了老八一眼,扬起了眉毛道:“你们都觉得我说的话很残忍、很残毒,是吗?可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这位姑娘在你们看来的确是够可怜的,但是在我看来,她已经够幸运了!如果不是遇上了你们她早就已经死在狼盗的刀下了。她现在并不是为自己活着,而是为他们整个部落的人活着,所以她没有资格软弱,她只能坚强!否则就白白浪费了你们救她的一片好心。我说话就是喜欢这样直来直去,朵拉姆姑娘,如果我有伤到你,请你原谅。反正我跟这屋里的某些人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既然在这里,那我就自己找个地方呆着去。”

说完,她猛地一摔头,也不理大家的反应,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帐篷。

她的这番话让屋里的四个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若水用一种新奇的眼光目送着唐珊瑚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这才转头对小七道:“小七,唐姑娘的话说得好啊,她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我很喜欢。老八,你觉得呢?”

她含笑瞅着老八,没有忽略掉老八眼底一闪而过的惊异之色。

老八中的猪脸毒服了解药之后,已经消了肿,恢复了他那清俊逼人的容颜。他也抽空去湖里洗了个澡,洗掉了一身的臭气和肮脏,换了一身小七的衣服,看上去又像个风采翩翩的佳公子。

他见若水的一双明眸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那样清澈如水的一双目光,让他有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他为了掩饰什么似的,干咳了两声,嘀咕道:“这个毒丫头,有什么好夸她的!七嫂你看,我不过说了她一句而已,她就回了我那么长的一串,还半夜三更的往外面跑,难道她不知道现在的草原很不安全吗?万一遇到了狼盗怎么办?哼,就知道给别人找麻烦,真是讨厌!七哥,七嫂,我去瞧瞧,别让她出事。”

老八逃也似的撩开帐篷的帘子,窜了出去。

若水和小七刚刚对视一笑,只见老八又探头进来,一脸奇怪地道:“七哥,那匹枣红色的大马是怎么回事?它已经跟了咱们整整一天了,是你们驯服的野马吗?看起来又不像啊!”

小七想了起来:“原来是它!它不是我们驯服的野马,而是一匹喜欢喝酒的马,它跟着我们,是想喝酒,老八,你去找找看,弄点酒喂给它喝吧。”

“喜欢喝酒的马?好啊,这马好!有个性!我这就去找酒给它喝!”

老八眼前一亮,喜滋滋地放下帘子,把头缩了回去。

“若水姐姐,你们说的那匹喜欢喝酒的马,是不是很高大很漂亮?一身枣红色的鬃毛,额头上还有一个半月形的伤痕?”

说话的却是久久不发一言的朵拉姆。

小七和若水马上把注意力转移到朵拉姆身上。

也许是刚才唐珊瑚的那番话,在朵拉姆的身上发挥了作用,她那呆滞的眼神比刚才清醒了很多,但脸上依旧有抹不去的悲哀。

她听到小七和老八的谈话,目光突然变得明亮了起来。

若水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点了点头:“不错,就是那匹马,朵拉姆,你认得它吗?”

她想起小七告诉自己的话,想起那匹枣红马不知所踪的主人,心中不由一动。

“那就是它,没错了。”朵拉姆的脸上露出今天晚上的第一抹笑容,她像是回答若水的问题,又像是喃喃自语的说道。

“这个大草原上没有人不认识它,这匹马的主人是狼神库日勒,它的名字叫做塔克拉玛干,就是草原东边那一片美丽又残酷的沙漠的名字。”

狼神?库日勒?

小七和若水诧异地对望了一眼。

小七虽然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他知道,南越国的草原部落是一个崇拜狼的民族,能把一个人尊称为狼神,可见这个叫库日勒的人在草原上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这个狼神库日勒,是你们草原人的精神领袖吗?”小七问道。

朵拉姆似乎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答了小七的问题。

“精神领袖吗?说起来好像是的。我们草原的人民都敬仰他,甚至崇拜他。其实,库日勒的出身也是一个马贼,他从小生活在一个马贼的部落里,但是,自从他栖身的那个马贼部落被狼盗屠灭了以后,他就开始一个人在草原上流浪,再也没有寻找部落栖身。传说中他的武功很高,却没有师傅,大伙儿都说他的刀法是在和狼盗的斗争中,以及大漠的风沙中炼成的。”

“没想到狼神库日勒,竟然是一个马贼!朵拉姆,你们怎么会把马贼奉为精神领袖呢?”若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在若水的印象里,马贼和狼盗显然是一丘之貉,一个贼,一个盗,都是危害草原上牧民的大祸根!

朵拉姆怔了一下,她看着若水,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的东黎话说的有些辞不达意,于是换成了南越语,边说边比手划脚,她的语速又急又快,神情又激动,像是生怕若水误会了什么一般。

她说话一快,若水就听不懂了。

小七微微一笑,握着若水的手,慢慢翻译道:“朵拉姆说,在草原上,马贼和狼盗是不一样的。”

朵拉姆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又说了一长串南越语,然后看向小七,等他翻译。

“马贼和狼盗虽然同样是以劫掠为生,但是,狼盗不光劫掠牧民的牲口财富,而且所过之处,寸草不长、鸡犬不留,被草原人民称为魔鬼。而马贼却不同,大部分的马贼其实都是草原上的牧民,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过上了劫掠为生的日子。他们出手不会伤害普通牧民的性命,而且只劫掠足够支持他们有一段时间生活的物品,不会将牧民们的财产全部抢光。狼盗来的时候,马贼甚至会跟牧民一起抵抗这个草原上的魔鬼。”

“所以马贼的名声并不像狼盗那么坏,甚至有些比较富裕的部落会主动供奉马贼,希望能在狼盗来袭之前,得到马贼的预警,并且得到他们的武力保护。”

听了小七的解释,若水不由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狼盗就是那种烧杀掳掠,奸淫放火,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马贼就像是劫富济贫的侠盗,对吗?”

“不错。”小七和朵拉姆一起点头。

若水想了一下,又问道:“那个狼神库日勒,他是你们整个草原部落集体供奉的一个马贼吗?”

“不是。”朵拉姆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向往和崇拜的神色,用东黎话缓缓说道:“狼神库日勒从来不接受任何部落的供奉。他总是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独来独往,到处寻觅狼盗的踪迹。有牧民经常会在草原上遇到他,他们会送给他一些水和食物,但是库日勒却只接受最香醇的马奶酒。”

“我们部落的达瓦大哥就曾经在两年前遇到过他,达瓦大哥当时把身上带的马奶酒全部都送给了他,装了满满的两个酒囊,没想到一下子就被他和他的那匹枣红色的大马给喝干了。达瓦大哥立刻赶回了部落,又给他装了满满十个酒囊的酒送去,但库日勒只留下了四个酒囊,其它的都没有接受。”

“离开的时候,库日勒还跟达瓦大哥说,他已经找到狼盗的老巢,他要去那里把他的未婚妻给救回来。到时候再和他的未婚妻一起到部落中去找达瓦大哥喝酒。”

若水看朵拉姆说到这里,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追问道:“那然后呢?后来库日勒到部落中去找过达瓦大哥吗?你见过他吗?”

朵拉姆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

听了朵拉姆的描述,若水的脑海中不由勾勒出了一个高大强壮又粗矿的草原男子形象。

他骑在枣红色的大马上,一脸的沧桑,立于草原和大漠的边缘遥望着落日。他的眼睛明亮而又坚毅,孤独落寞中又带着有种强烈的愿望

“朵拉姆,狼神库日勒说,他要到狼盗的老巢去救出他的未婚妻,难道他的未婚妻被狼盗掳走了吗?”若水又问道。

传说中的狼盗所过之处,绝对不会留下任何一个活口,却唯独把库日勒的未婚妻给掳走了,可见他的未婚妻是一个美丽到让凶残成性的狼盗也不忍下杀手的姑娘。

能配得起这么一个美丽姑娘的男人一定有他的不同寻常之处!

从他坐下的那匹神驹塔克拉玛干就可以看得出来,它的主人必定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男子。

可是现在,塔克拉玛干却成了一匹野马,由此可见,这位出色的草原男子必定已经遭遇了不幸。

想到这里,若水不由为这位素未谋面的草原狼神而深深叹息。

“我不知道。”朵拉姆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达瓦大哥等了他整整两年。每次部落迁徙的时候,他都会在附近留下信息,希望狼神库日勒总有一天回来到部落中,找他喝酒吃肉,却始终没有等到这一天。而且这两年来,牧民们再也没有在草原上看到过狼神库日勒的身影,大伙儿都说,狼神库日勒已经被长生天召唤了去。”

被长生天召唤而去,意思就是已经死了吧?若水心想,她转头看向小七,果然看到小七对她微微点头。

朵拉姆的神色有些黯然,陷入了自己的情绪当中,久久不再说话。

小七紧紧拉着若水的手,两个人都想象着狼神库日勒的遭遇,心中感慨,一时也是无语。

帐篷中突然安静了下来,直到一个枣红色的马头拱开帐帘,伸到了帐篷中,众人才回过神来。

“你这酒鬼,居然找到这里来了,难道刚才老八没有喂你酒喝吗?”

听了枣红马主人的故事,小七和若水对这匹昔日的神驹又有了另外一番心情,见了它心中都生出亲近之意。

若手伸手在马的颈脖上轻轻抚摸,仔细的观察着它额头上的那个半月形的伤痕。突然叫了一声,“塔克拉玛干!”

枣红色的大马立刻转头看着她,因为染上了酒液而显得惺忪迷蒙的眼睛明亮了起来,它用头在若水的掌心蹭了一下又一下。

或许是因为没有在若水的身上闻到它记忆中主人的气息,最后,它失望的打了个响鼻,眼睛又重新恢复了醉眼朦胧的样子,马头在帐篷中拱来拱去,一副你们要是给我酒喝,我就不走了的样子。

小七和若水都被塔克拉玛干的这副无赖相给逗笑了。

小七站起身来,在帐篷那里到处翻找了一下,终于找出最后一囊酒,扭开盖子,递向它。

塔克拉玛干兴奋地甩甩鬃毛,伸头就想去叼,小七却突然扬起手中的酒囊,举得高高的。

“想喝酒吗?”小七认真地看着它的眼睛。

塔克拉玛干点了点头,没想到它居然听懂人的说话。

若水和朵拉姆全都瞪大了眼睛,惊奇地看着这匹通了人性的神驹

“塔克拉马干,听着!你带我们去找狼盗的老巢,我们一起去为你的主人报仇,为死在狼盗马刀下的千千万万的草原牧民报仇!”小齐像是对着一个人般,神情严肃地对枣红马说道。

也许是因为喝不到酒,也许是听了小七的话,塔克拉玛干显得有些烦躁。

它用它硕大的头颅在帐篷中乱拱一气,把帐篷中的物品弄得乱七八糟,然后冲小七唏溜溜地一叫,见小七还是不为所动的样子,它打了个响鼻,身子向后退了出去。

“塔克拉玛干!”小七大声唤道:“你的主人狼神库日勒曾经带着你到大漠中去寻找过狼盗的老巢,所以你一定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你带我们去,难道你不想为你的主人报仇吗?”

小七极其认真地盯着它的眼睛。

塔克拉玛干看了他一眼,最后依旧是退了出去。

帐篷外响起了渐行渐远的迅疾马蹄声。

“它走了,它不想带我们去!”若水失望地道,她掀开帐篷,夜色中已经看不到塔克拉马干那矫健的身影。

“我带你们去!”

多拉姆咬了咬嘴唇,突然站了起来,毅然说道。

“朵拉姆,你说什么?”若水吃惊地看着朵拉姆。

在小七和若水的注视下,朵拉姆深吸了口气,神情坚定地重复道:“我带你们去!”

“朵拉姆,你知道狼盗的老巢在哪里吗?达瓦曾说过,狼盗的老巢是在大漠的深处,你怎么会知道在哪里呢?”若水问道。

朵拉姆咬着嘴唇,憔悴的脸上出现了犹豫和挣扎的表情,小七和若水都不说话,也不逼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朵拉姆才重新开口,她的脸上露出淡淡的苦笑。

“若水姐姐,你还记得吗?我曾经跟你说过,有一个人每年都会到我们的部落里来,我的东黎话就是跟他学的。”

“我记得。”若水眼中光芒闪了闪,点头道。

朵拉姆沉默了一下,像是再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那个人去年雨季的时候也曾经来过,他走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告诉了他,我喜欢他,如果他也喜欢我的话,希望他能带我一起走,或是留在我们的部落里。”

说到这里,朵拉姆笑了一下,脸上露出既幸福又苦涩的表情。

“部落里的人都夸我是草原上的一朵花,说草原上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拒绝我的请求。可是,这个男人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他说他也喜欢我,但是就像喜欢一个小妹妹一样。他不能娶我,因为他家中已经有深爱的妻子了。”

“我当时真的疯了,只想要跟他在一起,我说我不介意,我知道他们男人有很多都是三妻四妾,我告诉他,只要他愿意带我走,我愿意做他的丫头一辈子伺侯他,因为我喜欢他!可是他听了我的话,只是摸了摸我的头,说我孩子气,说我是个还不懂事的小姑娘。他说他虽然喜欢我,但是却更爱他的妻子,他不会做任何让他妻子伤心的事情。”

小七和若水都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朵拉姆叙述她幸福而苦涩的往事。

“我问他,明年还会不会再来看我?他没有回答,但我心里面知道,他一定不会再来了。因为我对他说的那番话,他为了不让他的妻子伤心,所以他再也不会到部落里来了。我很伤心,又很难过,他就这样毫不留恋、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又是好奇,又是不甘,心想,能让他这样出色的人放在心里的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呢?所以我就偷偷的远远的跟在了他的后面。”

当朵拉姆说到这里的时候,若水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直截了当地问道,“他进了大漠,是吗?他就是狼盗中的一员,对不对?”

朵拉姆闭上眼睛,痛苦地摇着头,眼中的泪水滚落了下来。

“我不知道,若水姐姐,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狼盗,但我希望他不是!他是这么美好这么出色的一个人,他怎么会是狼盗呢?可是,我真的好害怕。若水姐姐,我真的害怕。”

她的身体瑟瑟发抖,若水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轻轻地抚着她满头的小辫子,柔声道:“朵拉姆,别怕,你继续说。”

若水的声音清亮柔和,带着一股温暖人心的力量,朵拉姆颤抖的身体慢慢恢复了平静。

她感激地看着若水,继续回忆道:“我跟着他,一直来到了大漠的深处,在那里有一座荒废的古堡,我看到有很多戴着面具跨着骏马的人,在古堡里进进出出。他们看到他的时候都给他行礼,称他为头领。当他快要走进古堡的时候,突然回头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当时吓坏了,一声都不敢吭,整个身体紧紧的趴伏在沙丘上,生怕被他看到我的身影。可他好像没有发现我,头也不回的就走进了古堡。”

若水摸了摸她的头发,忍不住叹了口气,埋怨道:“朵拉姆,你的胆子怎么会这么大呢?你知不知道,你就这样跟着一个男人,一直跟到了沙漠的深处,就没想到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吗?即使那个人不是狼盗,万一你遇到了风沙,遇到了狼群怎么办?你一个女孩子,要怎么应付这些危险呢!”

她带着责怪语气的话说到这里,剩下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

因为若水也是一个经历过爱情并且现在还深陷在爱情之中的人,因此她更能体会朵拉姆当时的心情。

一个单纯热情的草原姑娘,为了追逐心目中美好的爱情,为了被拒绝的不甘心,从而迸发出巨大的勇气,让她忘掉了一切可能发生的危险。

每一个人都有追逐幸福的权利,虽然现在看来,若水不知道朵拉姆的爱上的这名男子,给她带来的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但她的确没有任何的立场去质疑朵拉姆当时的做法,她只是为当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朵拉姆感到惋惜和同情。

朵拉姆摇了摇头,说道:“我当时没有想过这些,我只是想看一眼他的妻子是什么样子。如果她真的比我美比我好,那我也就死心了!可我没想到会看到那样的一副情景,我当时害怕极了,把自己埋在沙丘里躲了一天,到了晚上才静悄悄的离开。”

“我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才回到部落里,然后就大病了一场,旺卓老阿爸问我怎么了?我什么都没说,直到今天之前,那天晚上的经历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若水姐姐,我现在忍不住在想,是不是就因为我当时的一时冲动,才把这群魔鬼召到了我的部落里,如果我没有到大漠里去找他,部落里面的人是不是就不会死了,若水姐姐,你说,他们是不是都是因为我而死的?”

朵拉姆仰起头来,脸上泪痕纵横,眼神中充满了又痛又悔

“朵拉姆,不许胡思乱想,这一切都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若水赶紧阻止朵拉姆的这种消极想法。

她前世做军医的时候,也曾经遇到过这样的病例。一些士兵在遭受过特定的打击之后,总会忍不住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最后会因为这种不可承受的心理负担而产生了心理上的疾病。

这种心理疾病如果没有得到开解治疗的话,他的一生都会因为这种负疚的心理疾病而抑郁而终。

若水不希望这种情况也出现在朵拉姆的身上,用力握住了她的手,用坚定的语气对她说。

“狼盗们本来就是以烧杀掳掠为生的魔鬼,魔鬼们都是恣意妄为、杀人成性的。而且你也说过,你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你曾去到过沙漠中的那个古堡,而那个人也没有发现你曾经跟踪过他,所以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可恨可恶的人不是你,而是那一群无恶不作的魔鬼!”

“若水姐姐!”听了若水的话,朵拉姆心中的负疚感登时消除了不少,她的眼中渐渐升起了仇恨的怒火。

“听着,朵拉姆,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帮我们把这群魔鬼消灭掉!如果你还记得的话,那请你把去那个古堡的路线给我们画出来。我们进入大漠的古堡之前,会先为你找到一个草原上的部落,先让你安顿下来。等我们帮你的族人报完仇,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你要做的就是安安心心的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不要整天胡思乱想。朵拉姆,我希望你能重新做回那个快乐无忧的姑娘,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模样,知道吗?”

若水的手按在朵拉姆的肩膀上,语气真诚地凝望她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

“快乐无忧的姑娘?我还可以吗?”在亲眼目睹整个部落被狼盗屠戮之后,她还可以再做回从前的自己吗?朵拉姆苦笑了一下。

“当然可以!一切都取决于你自己的心!”若水毫不犹豫地说道:“朵拉姆,只要你的心胸足够开阔,你的心性足够坚定,那世上就没有任何可以难得住你的事情。刚才出去的那位珊瑚姑娘说的很对,你现在不仅仅是为你自己活着,同时也是为了你那一百多个死在在狼盗屠刀下的族人活着。”

“你快乐,他们自然也就快乐,你痛苦,他们也会跟着你痛苦。让你的族人是快乐还是痛苦的活着,这都取决于你的选择,知道吗,朵拉姆?”

若水像是安抚小孩子一样,摸了摸朵拉姆的头。

“朵拉姆,我相信你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子,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让你的族人们失望,因为我们都希望,你能幸福快乐的活着。”

“幸福快乐的活着?”朵拉姆沮丧又痛苦的脸上渐渐绽放出一丝光彩。

她突然拉住了若水的手,神情坚定地道:“若水姐姐,我要跟你们一起去,我要亲自带你们去找狼盗,只有亲眼看到他们遭受到应得的惩罚,我才能够忘记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否则我这一生都会活在噩梦之中,得不到解脱。”

听了朵拉姆的话,若水愣了一下,转头看了小七一眼,小七想都不想地摇了摇头

朵拉姆只是个普通的草原姑娘,带着她去找狼盗,无异于带上了一个累赘,只会让他们束手束脚。

“不行,朵拉姆,我们不能带你一起去。你应该知道,深入沙漠的腹地去找狼盗,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就连男狼库日勒都有去无回,我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你不会武功,若真是找到了那里,我们还要分心照顾你……”若水试图劝阻她。

“我不需要你们照顾我。”朵拉姆神色倔强地打断了若水的话。

“我把你们带到那里后,我会马上躲起来,就像上次那样,我会把自己埋在沙丘里,绝对不会让他们发现我的,若水姐姐,我保证不会拖你们的后腿。我只是想亲眼看着他们得到自己应有的惩罚而已。若水姐姐,请你们一定要带上我,如果你们不带我去,我也会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的。”

小七和若水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他们没有想到平时这么热情开朗的一个小姑娘,犯起倔来竟然也会这么固执,难以说服。

可是当真带着朵拉姆一起去吗?

二人都拿不定主意。

朵拉姆是这个部落中唯一的幸存者,如果她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这个草原部落就等于彻底地湮灭了,她是部落里唯一的希望。

“朵拉姆,说得好!”

突然,帐篷外面响起了红衣少女唐珊瑚的声音。

“就算不能亲手报仇,也要亲眼看到那伙强盗受到应得的惩罚!你不愧是草原上的儿女,有血性!你放心,如果他们不愿意带上你的话,那你就跟着我!从今天开始,一直到我们剿灭狼盗的老巢,你都算是我的人。你放心,有我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帐帘一掀,唐珊瑚大步走了进来,一袭红衣如火,明媚的脸庞上一双眼睛神采奕奕的看着朵拉姆。

“今天晚上你就乖乖地睡觉,养足精神,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先说好了,如果明天早上看到你还是这副垂头丧气病殃殃的样子,我可绝对不会带你一起上路。”

看着用力点头的朵拉姆,又看看一脸神采飞扬的唐珊瑚,若水不由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疼了起来。

这个唐珊瑚,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家伙!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所有人就已经准备停当,在太阳跃出地平线之前就出发了,朝着朵拉姆所指的大漠中狼盗的老巢方向而去。

他们此行并不算顺利。

刚刚进入大漠,他们就遇上了一场暴风雨。

小七和朵拉姆都知道,在一望无际的大漠中遇到暴风雨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因为他们随时有可能遭遇到沙丘被雨水冲刷塌陷而造成的流沙陷阱,因此,他们不得不找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停了下来,做暂时的休整。

朵拉姆和唐珊瑚同乘一骑,他们日以继夜的在大草原上奔驰了两天,即便南越国的牧民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但因为她身上还有伤没有完全复原,所以一张明媚的俏脸上还是呈现出了疲惫又虚弱的神色

“朵拉姆,喝口水吧?”恢复了本来样貌的老八,也同时回复了他怜香惜玉的本性,温柔又体贴的给朵拉姆递上了水囊。

朵拉姆点了点头,接过水囊,对老八感激地一笑,显然并没有认出眼前这个倜傥潇洒的美少年,就是救了自己的猪脸人。

她刚喝了几口水,老八又递上了一大块烤兔肉。

“赶了一天的路,你一定饿了吧,赶紧抓紧时间吃点东西吧,雨停以后,咱们还要继续赶路。”老八继续体贴地说道。

在面对多拉姆和唐珊瑚的时候,老八的态度简直是判若两人。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对前者可以说得上是关怀备至,而对后者则是各种冷漠讽刺。

朵拉姆信手接过烤兔肉,默默不语地吃了起来,目光望向外面的大雨,思绪早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这使得老八无往不利的温柔手段,一下子没了用武之地。

老八连着和朵拉姆说了几句话,都得不到回答,不由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转过头去,刚好看到唐珊瑚一脸不屑的表情。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一下,噼里啪啦,火光四溅,同时哼了一声,动作非常整齐划一的把头朝另一个方向扭了过去。

小七和若水好笑地摇了摇头,两人并肩坐在一起,默默的喝水吃干粮,一边神色凝重的看着外面,那铺天盖地砸在人身上麻生生的发疼的暴雨。

“这场暴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要是一直下到天黑也不停的话,我们还是得找个地方避一避!”

小七三口两口地吃完了烤肉,擦了擦手,然后帮若水拉了拉,其实起不了多少遮挡作用的披风的帽子。

“不用担心,这场雨顶多一个时辰就会停了!”朵拉姆突然说了一句。

她是生长在草原和大漠中的游牧民族,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比不过她了解这里的天气。

小七点了点头,伸臂搂住落水的肩膀,把她拥在怀里,运起内力帮她驱除体内的寒气。

他对若水的关心和温柔,表现得是那样的自然而然。

一举手一投足,连每个眼神都倾注着他的浓浓情意。

若水仰起脸来,二人目光交投,微微一笑,无限情意,俱在无言中。

在场的众人把这一幕全都看在了眼里。

朵拉姆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黯然的神色,而唐珊瑚先是看了看小七和若水,然后又把视线落在了满脸羡慕的老八身上,发出了意味不明的一声轻哼。

老八简直是被她的这一声轻哼弄的莫名其妙。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不知怎么的就又得罪这个野蛮的毒丫头。

自从遇见她以后,老八就觉得遇到了生命中前所未有的黑暗期

暴风雨果然在一个时辰之后就停歇了下来,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下了万丈光芒。

小七和若水等四人在那一大片望不到头的金黄色沙丘上疾驰了两天两夜,在黑暗即将吞噬夕阳的时候,终于来到了一片古堡的边缘。

在最后一抹夕阳照耀下的残破古堡,更显得雄浑壮丽,似乎在无言地叙述着它昔日的辉煌和现在的沧桑。

小七等人远远地潜伏在一座高高的沙丘后面,透过沙丘与沙丘之间的缝隙,观察着在古堡中进进出出的戴着面具的黑衣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朵拉姆,朵拉姆脸色苍白,咬住嘴唇对他点了点头。

小七马上明白,这就是朵拉姆曾经跟踪那个神秘人到过的地方。

他沉默了一下,对若水使了个眼色,若水马上会意。

“朵拉姆。”若水握住朵拉姆的手,凝视着她的双眼,声音轻柔却充满了坚定之意:“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们,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去,把自己藏好。若是我们天亮之前还没回来,你就找个机会自己逃回去,找一个愿意接纳你的部落,坚强的生活下去,把以前所遭遇到的一切事情都通通忘掉,答应我,你要幸福和快乐的活着,知道吗?”

朵拉姆身子一震,刚想摇头,若水却握紧了她的手,恳切地道。

“朵拉姆,不要让我后悔把你带到这里来,我们对你的要求并不多,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好你自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泪水迅速地漫上了朵拉姆美丽的眼睛,她知道若水的意思,她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终于点了点头,两颗泪珠随着她点头的动作滑落到她憔悴苍白的脸上。

“喂……”唐珊瑚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老八瞪了一眼。

“野蛮丫头,你也不要让我们后悔把你带到这里来,我们对你的要求也并不多,只要你乖乖跟在我们的身后,不要胡闹就可以了。”

“你管我!谁要你带了,我是跟若水姐姐来的。”唐珊瑚气呼呼地扭过头去,不再答理老八,对若水道:“若水姐姐,他们的人这么多,咱们要怎么进去才不会被人发觉啊?”

“笨,真是笨!这种问题还用问?”老八撇着嘴,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唐珊瑚,“你忘了你和我七嫂最擅长的是什么了吗?用毒啊!笨蛋,难道明刀明枪的跟他们干吗?他们这么多人,咱们只有四个人,就算干得过他们我也得累死了!”

“你才是名符其实的大笨蛋。”唐珊瑚用看猪的眼神回敬老八:“你也不看看这里的地势是什么样子的,这里四处开阔还有风,风向又那么复杂,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变化,我们若是用毒,毒的到底是他们还是我们自己啊?”

老八登时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扭头看向若水,若水对他点了点头,表示唐珊瑚说的话没错,这里的环境的确不适宜大范围用毒。

“那怎么办?”老八摊了摊手,“难道用炸药?”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老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轻声叫道:“没错,我们就用炸药!来的时候我就想过了,我还自制了几个炸药包,用的是部落的牧民藏在牧区的一些火药做的,威力应该还不错。”他喜滋滋地拍了拍背上的包袱,看向小七:“七哥,你觉得这法子好吧?”

话音刚落,他就发现所有人包括朵拉姆在内,都用看猪一样的眼神在看着他。

“怎么啦?难道我说错了吗?”老八挠了挠头。

小七和若水同时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唐珊瑚则是用鄙夷不屑的眼神在看着他,还是朵拉姆好心地帮他解答了心中的困惑。

“你会这么说,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这个古堡是怎么建成的?传说这个古堡建成距今大概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当时这里还不是大漠,有河流从这里流过,这里曾经建立了一个颇为强盛的国家,而一千多年以前,统治这个国家的是一个暴君,他下令,让全国的百姓为他建造一个这世上最坚固的城堡。”

老八听到这里,指着那座看上去破败残旧的古堡,不确定地问道:“你说的这世上最坚固的城堡,就是这座古堡不成?”

“不错。”朵拉姆肯定地点了点头:“建造古堡的材料用的是一种特别的粘土,这种粘土随着这片富饶的土地慢慢变成大漠后,现在已经找不到了。据说这种泥土的粘性很大,用火烘干以后变得特别的坚固,但是这种坚固依然不能满足这位暴君的要求,他下令将这种粘土再混合牛羊的鲜血,以及熬煮得非常粘稠的糯米汁,层层垒筑,再用烈火烘干墙面,垒成十几米的高度。那名暴君又将筑城的工匠分成两批,派士兵用最锋利的大铁锥在墙面上锥凿,如凿入一寸,就把一批工匠杀掉,如果凿不入,就杀掉另一批城墙的工匠。”

老八倒吸了一口寒气,“我的天,难道整座城堡都是用这种方法建造出来的吗?”

朵拉姆点了点头:“用这样的方法筑出来的城堡,虽然历经了千年的风沙岁月变迁而不损,这样的城堡,又怎么可能用普通的炸药可以损坏呢!”

老八心里面还是有些不服气,跃跃欲试地说道,“咱们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

“就算有可能,我也不会让你这么做的。”听了朵拉姆讲的历史,若水对这座古堡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座城堡经过了千年时光的洗礼,依旧矗立在这里,它见证过一段辉煌的岁月,也见证了一个暴君的惨烈,它是历史的见证者,我绝对不能让这样的古代建筑毁在我们的手里。”

小七拍了拍老八的肩膀,“你七嫂说的对,你那个用炸药的方法还是不要再想了,我们在另想别的办法吧!”

“别的办法,我们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除非我们会飞,否则我们就只能提刀硬闯进去。你看看对方这么多人,而我们只有四……不,三个人。”

说到这里,老八斜了唐珊瑚一眼,故意把她摒除在外,继续说道:“就算这些人站着一动不动地让我们砍,我们起码也要砍上半个时辰。可他们会站着不动让我们砍脑袋吗?他们可是大漠中最凶残的狼盗。七哥七嫂,你们有什么好法子,就快点说出来吧,小弟我可是束手无策了。”

“哼!平时夸自己聪明无敌,关键时候,屁用不顶!”唐珊瑚忍不住嘲讽道。

“我是屁用不顶,你唐大姑娘一定比我强,能顶屁用!”老八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你找死……”唐珊瑚气得火冒三丈,手中火红色的长剑一举,便要朝老八扑击过去。

若水简直无语,这二人就像是针尖对麦芒,只要一有空就斗嘴斗个不停,可是现在,是斗嘴的时候吗?

“老八,闭嘴,不许说话。”她轻声喝道。

与此同时,小七伸出食指,在唐珊瑚的长剑上轻轻一弹,唐珊瑚突然觉得虎口巨热,手中的长剑宛如烧红了一般烫手,手一松,长剑登时掉了下来,“嗤”地一声,直没入黄沙之中,只露出寸许长的剑柄。

唐珊瑚一脸骇然,看向小七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地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她虽然早就猜到小七的功夫了得,却没料到自己竟然连他的一指之力也承受不起。

眼前的年轻男人也不她大得几岁,可是功力之高,简直是她从所未见,更是比她见到过的所有人,都高出不知几许。

她向来最是崇拜强者,小七露的这手功夫一下子让她心悦诚服。

小七的目光向她冷冷一扫,她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心中对小七又敬又畏。

老八看了这般情形,心中又是感慨,又是不服。

凭什么七哥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冷冷的一个眼神,就让这对自己张牙舞爪的毒丫头变成了一只乖乖猫?

“老八,坐下。”小七淡淡地看他一眼,然后抬头看了看天空,“咱们等。”

“等什么?”老八和唐珊瑚异口同声地问道,又不约而同地互瞪一眼,同时哼了一声。

若水见状,心中暗暗好笑,然后一脸好奇地问道:“难道我们还有帮手吗?”

小七对她神秘地笑了笑:“等一等就知道了,或许,会有一批很特别的帮手,来帮助咱们呢。”

当最后一抹夕阳在古堡后面消失的时候,整片大漠都仿佛被黑暗所吞噬了。悬挂在黑暗苍凉的大漠上的却是一整片浩瀚的星空。

身处在雄浑苍凉的大漠上,仰望天空上的星辰,会愈发觉得星光璀璨,比起以前更深邃莫测,更壮丽不可名状。

就在众人沉醉在这片星空下的时候,突然,一道高昂激越的嘶鸣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众人不由循声望去。

只见在那大漠明月的背景下,一匹神骏的宝马正扬起前蹄,再一次发出激越的嘶鸣声。

小七露出一抹了然于胸的笑容。

“终于来了!”

没有去过大漠的人,永远无法想象这是怎样一幅壮阔苍凉的美景。

一轮明月高悬天际,银白色的月光如同水银一般倾泻在黄沙上,为金色的沙滩边缘镀上一层耀眼的银色。

身处于这一片美景之中,朵拉姆却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情。

她把自己深埋在沙丘里,只露出两个小小的孔洞方便他呼吸以及窥视外面的情景。

月亮就好像在古堡的后方升起一般,整个古堡的轮廓镶嵌在月光之中,一切虚幻得不像是人间景象

但就在这里如同仙境一般的壮阔美景中,一阵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就连大地都为之震颤。

站在古堡门口的戴着面具的黑衣人立刻警惕了起来,同时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匹神骏的枣红色大马首先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是塔克拉玛干,它又来捣乱了。”

守门的黑衣人一下子认出了那匹枣红色的大马,其中一人马上弯弓搭箭朝它瞄准,却被身边的同伴制止了。

“别放箭!胡格,你忘了首领说过的话吗?绝对不允许许任何人伤害塔克拉玛干,违抗首领命令的人……死!”他一伸手扯下了胡格拉开弓弦的手。

“乌都里,你别管我,让我偷着射死它,我实在受不了这匹野马了!隔三岔五地跑来咱们这儿捣乱。以前还是每个月一次,可这个月,它都来了第二次了!首领再任它这么胡闹下去,迟早会有人发现咱们古堡的踪迹。”

胡格显然非常的不甘心,狠戾的目光穿过面具,远远地落在那皮前蹄腾起发出嘶鸣声的枣红色大马身上。

“我不管那么多,我只知道首领的命令,必须服从!”乌都里坚持不肯让步,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胡格握着弓的手,“胡格,别告诉我,你敢违抗首领的命令!你要是伤害了塔克拉玛干,会有什么后果,你比我更清楚!”

胡格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他犹豫了一下,悻悻地放下了弓和箭。

哪知道就在二人僵持的时候,塔克拉玛干已经奔下了沙丘,以无比迅捷的速度朝他们接近,而在它身后,响起了声势浩大的马蹄声。

成百上千匹野马,就像是月夜下的乌云迅速朝古堡及冲了过去。

两个黑衣守门人一下子被眼前的阵势给惊呆了。

“快!关门!快关门!”两人再顾不得争执,迅速朝古堡内跑去,想要关闭古堡门口的巨大木门,但已经来不及了!

塔克拉玛干一马当先地冲在了最前面,在木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它的前蹄翻腾而起,重重地敲击在巨大的木门上,巨大的反冲力让木门重重地拍击在门后的胡格头上。

头骨碎裂的咔嚓声响起,胡格甚至连惊呼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脑浆崩裂的倒在了巨大的木门后面。

乌都里看到了同伴的惨状,只吓得屁滚尿流,再也顾不得关闭大门,掉过头就向古堡里冲去,边跑边大声惊叫。

“不好了,不好了,塔克拉玛干又来捣乱了!”

他这声惊呼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应,因为塔克拉玛干到古堡内来捣乱的事情,经常发生,所以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直到声势浩大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令得整个古堡的地面都震动起来,这才惊动了古堡里面的其他黑衣人,纷纷从古堡的各个石屋中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是地震了吗?”

很多人脸上都露出迷惘和惊慌之色,随后听到乌都里惊慌失措的叫声,心里不由松了口气,纷纷笑骂道:“乌都里,你小子的胆子还能大点不?一匹野马就把你小子吓成这熊样!”

但是很快,笑容就凝固在这些人的脸上,每个人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是强烈,随着巨大的木门被塔克拉玛干铁蹄踹开,那庞大的马群在塔克拉玛干的带领下,好像潮水一样漫过了古堡内的大街小巷,将站在路中央来不及躲闪的数名狼盗们,一下子踩成肉泥,古堡里的人这些才反应过来。

奔跑声、惊呼声、咒骂声、哭叫声乱糟糟地响成了一片。

古堡里的狼盗们被野马们追得四处逃窜,人人都恨不得爹娘给自己多生几条腿,可就是这样,也跑不过野马们的飞驰速度,很快,又有不少狼盗们被野马群的铁蹄踹飞踩死。

塔克拉玛干这次并不是来捣乱的,而是来报仇的,为它的主人狼神库日勒报仇来了。

在它的身后,是成千上万匹的野马,那些野马见人就踩,只要有人摔倒在地上,瞬间就会被潮水一样涌过来的马蹄踩成肉泥。

只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又有上百名狼盗惨死在马蹄之下。

塔克拉玛干突然一声长长的嘶鸣!

只见分散到各个大街小巷中的野马群又渐渐在一条主干道上汇集,又像是支流中的河水突然汇集到了狭窄的河道上,整个马群沸腾起来爆发出极具毁灭性的冲击力,朝着古堡的深处汹涌而去。

在古堡主干道的尽头,是一栋相对来说保存比较完整的两层堡垒,外面喧嚣的动静显然惊动了堡垒里的人,一时之间,黑沉沉的堡垒变得灯火通明起来。

在二层的平台上,静静地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皎洁的月光在他的身后,拖出了一道长长的黑色影子。

他的整个面目都融在了黑夜里,只有一双眼睛,冷冷地散发着幽光。

看着奔涌而来的马群,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黑衣男子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难以名状的冷酷凝肃。

站在他身旁的守卫显然也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

“首领,那跑在前头的,好像是塔克拉玛干,它又捣乱来了!”

“捣乱?”黑衣男子的眼睛再眯了眯,看着迅速被淹没在野马群中的狼盗们,他的嘴角扯出一丝冷厉,声音骤然变得阴冷无比。

“不!这不是捣乱!塔克拉玛干,这是来报仇的!为它的主人狼神库日勒报仇来了!”

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一般,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听得守卫背上骤然爬上了一层寒意,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来。

只见瞬息之间,野马群已经涌到了这座堡垒的楼下,不停地用它们的前蹄撞击着堡垒的大门。整栋堡垒都因为他们巨大的冲击力而微微颤抖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堡垒是用特别的方法来铸造的,此刻早已经被声势浩大的马蹄冲击得支离破碎

野马的数量在堡垒的下方越聚越多,地面的空间已经不足以容纳它们的数量,有的马蹄甚至踩踏在同伴的身体上,冲上了堡垒附近相对比较低矮的房舍,不停的在房舍屋顶之间腾跃踩踏。

随着一声接着一声的断裂轰鸣声传来,相对于坚固的墙壁而言,较为脆弱的房舍屋顶接二连三的被马蹄踩得坍塌损毁。

不时的惨叫声从房舍中传出来,可见躲在房舍中的狼盗们有不少都惨死在了马蹄之下。

“首领,咱们该、该怎么办?”守卫吓得脸如土色,牙齿上下打颤。

他虽然是杀人不眨眼的狼盗,但是亲眼见到大批大批的同伴们被踩成肉泥的惨烈情况,让他怕得浑身都发起抖来。

照这样的形势看,野马群冲上二楼平台是迟早的事情。

面对如同洪水一样的野马群,人的力量显得如此的渺小,就算武功再高恐怕也只有逃跑这一条途径。

黑衣男子闭上了双眼,他修长有力的双手落在平台的围墙上,青筋渐渐地从他手背上浮现出来,号称铁锥也凿不入的围墙,在他的双手下就好像豆腐一样,变成了糜粉,纷纷而落。

“放箭!”两个字淡淡的从他口中传了出来,重新睁开的眼睛射出狠厉冷酷的锋芒。

守卫愣了一下,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被黑衣男子冷酷的目光一扫,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回过神来。

“是。”他大声答应道,正准备传令下去,一个惶急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不,不能放箭!深未寒,你不能下这个命令,塔克拉玛干……塔克拉玛干它在里面!”

那声音轻柔娇软,十分动听,却带着点喘息,似乎说话之人有气无力。

话音刚落,一个少女苗条的身形冲上了平台,还没来到黑衣男子的身边,她突然弯下身子,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黑衣男子深未寒身影一闪,一下子来到了少女的身边,双手扶住了她窈窕的腰身。

“哲哲,你怎么出来了?夜晚寒气重,你的身体还没好,怎么也不多披件衣服。”

他口中说着责备的语言,但是语气十分的温和,不像是责备,倒更像是关切的抚慰。

在面对这名叫哲哲的少女的时候,深未寒眼中的阴狠冷酷已经消褪得一干二净,脸上的神情又是温柔又是怜惜。

他爱怜地抚了抚少女的肩膀,低低地叹了口气,一伸手脱下了自己的黑色上衣,披在了那少女的身上。

银色的月光下,脱去了上衣的他,显得身形越发的高大,那身健美雄伟的古铜色肌肉,散发着极具的男性魅力。

但那少女哲哲恍如未见,对他一眼也不瞧,只是低着头咳嗽。

深未寒握住了哲哲的手,从他指尖传来的冰冷温度让他皱了皱眉头。

“哲哲,你听话,快回去。这里太乱太吵,对你身体不利。”

“不,深未寒,你不要伤害塔克拉玛干!”

哲哲反握着他的大手,仰起脸来,一脸哀求地看着深未寒。

大漠的月色淡淡地映照在她洁白无瑕的脸庞上,使得她整个人就像是一朵盛放在月夜下的优昙花。

她的身体似乎并不好,娇美的嘴唇上几乎没有血色,一头墨黑的长发却像乌云般垂落下来,显得她的脸色越发的苍白,一双眉眼漆黑,柔弱的身姿让人一见之下,心中油然而生怜惜之意。

那名守卫用眼角偷偷一瞥,忽然觉得心里一阵悸动,差点软成了一汪池水,连忙收拢心神,垂下头,屏息不语。

他心中却想,面对这样一个少女的请求,天下间又有哪个男子能够拒绝呢?他们的首领的心肠就算是比大漠雪山上最坚硬的寒冰还要冷硬,只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语吧。

深未寒果然不忍拒绝哲哲的要求,可他又不愿意自己的手下继续惨死在马蹄之下,他闭上了嘴,唇角抿得紧紧的。

那守卫看着他们,一时间不知要不要下去传令。

城堡中传来惨叫声依旧此起彼伏,距离堡垒最近的房舍屋顶也已经被野马群占领,有胆大的野马正跃跃欲试的想要朝他们所在的二楼平台腾跃过来。

深未寒的眸色一深,为哲哲拉拢了一下外衣的衣襟,垂下眼帘,声音变得冰冷异常。

“哲哲,我虽然疼你宠你,但也是有限度的。因为你的缘故,我选择了对塔克拉玛干一次又一次的容忍,可它这一次做得太过份了!它不是来捣乱,而是来复仇的!我不能眼睁睁得看着我兄弟们的性命和我多年的心血,全都毁在它的马蹄之下。你去睡吧,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我就立刻进去陪你!”

说完,他冷冷地对守卫下令:“放箭!”

那守卫答应了一声,这时要再传令已经来不及,他急中生智,从怀中摸出传讯用的信号弹,向空中一扬。

就如同是一枚流星,瞬间划过夜空,在深邃的夜空中绽放出一抹绚丽的花朵。

“不!不要!”哲哲一下子扑了过来,却阻挡不及。

在绚烂的烟火照耀下,她苍白的嘴唇中最后一点血色也在这一瞬间褪尽。

接到了首领的命令,狼盗们精神大振,纷纷拿起武器,对着了野马群,开始了反击。

“嗖嗖嗖嗖……”箭矢破空的声音刺耳地响了起来,每一声都像一枚利箭,穿透了哲哲的胸腔。

她的身体摇摇欲坠,突然,嘴一张,“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溅了出来。同时,她双腿一软,向前倾倒。

“哲哲!”深未寒脸色巨变,幽深的双眼中射出惊恐之色,迅速闪到她的身边,伸出双臂接住了她颓然倒下的身体。

“哲哲……”他再次惊叫了一声,一脸惊骇地看着鲜血从哲哲的嘴角不停的浸漫出来,为她擦拭鲜血的手指情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传来守卫的惊呼声

“首领,有人!有人藏在野马群里!”

深未寒却仿若未闻,他的全副心神都凝聚在怀中的少女身上。

他深深地凝视着哲哲的双眼,悦耳动听的声音变得低哑,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伤心失意。

“你不让我伤害塔克拉玛干,是因为你的心中始终忘不了他,是不是?尽管我对你那么好,那么千依百顺,为了你,我倾尽了我所有,可是你的心,却始终被另一个男人占据着!”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轮廓深遂俊挺的五官像是雕刻出来的石像一般,只是眼中流露出的痛楚心酸,让人不忍目睹。

哲哲紧紧拉住他的胳膊,大眼中蕴满了眼泪,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在他的怀里不断地摇着头,喉头像是哽住了般,说不出话来。

深未寒声音平静,继续说道:“当初我曾经答应过你,我不会伤害塔克拉玛干,虽然我知道,留下它等于留下了一个祸端,可是,我依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你。现在,我所预料的一切果然来了!它为它的主人报仇来了!哲哲,看到这一切,你是否感到很高兴?”

泪水终于从哲哲的眼中,大滴大滴地滚落出来。

深未寒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他伸出手指,擦着哲哲脸上的泪珠,淡淡的笑容中透着心酸的自嘲。

“多少年了?我把你掳到这里多少年了?你从来没有在我眼前流过一颗眼泪!不管我对你多么的残暴,或是多么的温柔,你从来都没掉过一滴泪!可是现在,你却为了一匹马,一匹你未婚夫的马,你哭了!哲哲,在你的心目中,那个狼神酷日勒,就这么好吗?我不仅比不上他的人,就连他的马都比不上,是不是?”

“首领……”看着深未寒和哲哲,一旁的守卫实在忍不住了,大着胆子提醒般喊了一声。

都到了这个危急的时候,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一向英明神武手段狠厉的首领,不去对付敌人,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和这个女人卿卿我我。

“嗖嗖嗖”的箭矢破空声不断传来。

看到了刚才守卫发射的信号弹,隐匿在各处躲藏奔腾的马蹄的狼盗部众也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了堡垒的前面,弯弓搭箭,箭矢如同流星雨一样不停地朝陷入疯狂的野马群射去。

箭矢的破空声、弓弦震颤声、野马的嘶鸣声和狼盗被不马蹄踩踏时发出的惨叫声,各种声音充斥在人的耳边。

狼盗们的箭法都很准,每一箭射出,总会有一匹野马倒伏毙命。

很快,堡垒前面的空地上就累叠了数十具野马的尸体,而这些尸体却成了其他野马的垫脚石,它们踩踏着同伴的尸体,朝深未寒所在的二楼平台潮涌而去。

箭矢破空的声音更加密集,累叠的野马尸体也愈来愈高,终于有一匹野马踩在刚刚中箭倒下的同伴的尸体上,嘶鸣了一声,四蹄腾空翻越过二楼平台的围墙,扬起的马蹄朝深未寒的后脑踢击而去。

“首领!小心!”

那守卫大声惊呼,抽出马刀想要冲过来,但另一匹野马此时也已经翻越了围墙,后蹄还在空中,前蹄就已经朝守卫的胸前踢来

那守卫不得不挥刀自保,朝胸前的马蹄砍去。

但是他的眼睛却一直紧紧盯在深未寒的身上,只见那匹野马的马蹄距离狼盗首领的头颅已经不足两尺的距离,他忍不住再次叫道:“首领!”

要知道野马的前蹄就是它们的武器,力量强大的成年公马甚至可以单凭前蹄的力量战胜狼群,可见它们双蹄的威力。

若是被这匹蓄足了力量的马蹄踢实了,不管武功多么高强的人,也难逃脑浆迸裂的命运。

可深未寒却好像一无所觉一样,眼睛只看着怀里的女子。

“哲哲,你真的希望我死吗?你想要我丧生在马蹄之下吗?只要你说出来,我就如你所愿!”

看着野马人立而起的巨大身体,看着距离深未寒头部越来越近的飞扬的马蹄,哲哲的瞳孔剧烈收缩。

“首领小心!”那守卫砍飞了身前野马的马蹄,想要扑过来救护已经是来不及,只能站在原地朝狼盗首领声嘶力竭的大叫。

“不、不!我不要你死!深未寒,你不能死!”

马蹄距离深未寒的头部已经不足一尺的时候,哲哲身体里某根绷得紧紧的弓弦终于宣告断裂,她似乎是用身体里的所有力量,爆发出了一声嘶喊。

眼泪像潮水一样从她的眼中漫涌而出,全是因为她心中一个悲哀的了悟。

她爱上这个男人了,爱上这个把她掳掠到这里,给她身体和灵魂带来无尽折磨的男人了!

在她逐渐黯淡的视线中,深未寒笑了。

他的身形蓦然一动。

单手抱着哲哲的纤腰,他带着她迅速地从马蹄下闪了出来,在马蹄还没来得及落地之前,另一只手闪电般平伸出去,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的拳头,重重击打在野马的头颅上。

“咔嚓”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头碎裂声响起,野马发出了生命中最后一声悲鸣,“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四蹄倒腾了一下,再也不动了。

那守卫看着野马的尸体,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握着马刀的手柄,已经被他掌心的泌出来的冷汗弄湿了。

深未寒看也不看地上马尸一样,一双眼睛专注的看着哲哲,眼眸中翻涌着某种令人悸动也让人心惊的情绪。

“你不要我死!为什么?”

为什么?

哲哲的嘴边露出凄绝的笑意:“你总是在逼我,逼我活着,逼我留在你的身边,逼我告诉库日勒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逼我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库日勒死去、现在又逼我承认自己是个从身体到心里都不贞的女人。”

一颗泪水慢慢地从她渐渐黯淡的眼睛中泌出。

“可是悲哀的是,你这么样的逼我啊,我还是爱上了你!”

“哲哲……”

深未寒脸上依然毫无表情,可是他的内心却像海潮一样翻涌着层层巨浪,眼神中全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在这一刻,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

怀里的姑娘好像在说,她爱上了自己?

可能么?这是真实的么?

还是一个美丽的幻梦?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去触摸她的脸庞,他又是恐惧又是期待,他恐惧眼前的一切都是出自己的幻想,只要他一触到她,这个美丽的梦就会醒了。

深未寒的手指在距离哲哲脸颊的一寸之处停住了。

他还是不敢去亲手打破自己的梦。

月光下,哲哲莹白透明的面容的确像是一个梦,她唇边的笑更是凄美迷人。

她抬起眼眸看着他,抬手轻抚着他俊美邪魅的脸庞,纤细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指在他蜜色的肌肤下显得近乎透明。

“深未寒,不要再用良药和内力为我续命,让我死了吧!我觉得好累,每天这么担心受怕的活着,真的好累!每天想着我吃的每一口食物都是你们屠戮牧人劫掠而来,我就觉得自己吃进去的是牧人的血肉。自从库日勒死后,我从来没有真正的睡着过,我怕在梦中看到他悲哀绝望的脸……我真的好累好累!”

她叹息着说道,声音越来越小,当终于把这句话幽幽说完时,抚着他脸庞的手因为无力而颓然滑下。

在她的手跌落地面之前,被他的手掌紧紧握住了。

深未寒把她冰冷的手贴在自己火热般的脸颊上,他深深地凝望着她,终于有了真实感。

“哲哲,”他低下头,神情虔诚而庄重:“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你知道我等今天,等了多久吗?我终于等到了,哲哲!”

他闭上眼睛,在她光洁如雪的额间轻轻印上一个亲吻,又睁开眼睛,眼角竟然有了微微的湿意。

“在你终于承认爱上我之后,就算是死亡,也不能让我们分离。我知道你不喜欢过这样的日子,我也不喜欢……我答应你,不会太久的,很快我们就可以放下这里的一切,我带你到天山之巅去欣赏落日的美景,带你到纳木措去尽览雪山草地的湖光山色。你好好睡一觉,等你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听着他仿若天边传来的温柔低语,在脑海中憧憬着和他无忧无虑地策马奔驰在雪山草原上美好场景,哲哲的唇边浮起一抹微笑,是那么浅淡,却也如此美丽。

她缓缓闭上眼睛,放任自己被黑暗淹没。

深未寒温柔地为她将一缕秀发拢到耳后,然后慢慢站起身来。

“诸位,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一见?”

不知何时,四周竟然安静了下来,箭矢的破空声、狼盗被马蹄践踏时发出的惨叫声、滚滚的马蹄声和嘶鸣声……俱已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有不时传来的马蹄刨击地面的声音和此起彼伏的响鼻声提醒着他,野马群还没有离去,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虚幻的梦境

惨白的月色下,堡垒的守卫脸面朝下的倒伏在他的不远处,也不知道此时是死是活。

四条身影从平台的围墙外纵跃过来,落地无声。

正是小七、若水、老八和红衣少女唐珊瑚。

他们借着野马群的掩护,轻而易举地就进入了这座守卫森严,坚固无比的古堡,并制住了那些不断向野马群射箭的狼盗们。

“你就是狼盗首领?”唐珊瑚睁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将深未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大刺刺的目光丝毫不因为他此时半裸着身体而又丝毫的避忌。

“看起来长得还不错嘛,难怪朵拉姆一直惦记着你!啧啧啧,白白浪费这副好相貌了,没想到居然是个狼盗头子。”

听到朵拉姆的名字,深未寒的眼睛微眯了一下,眸光一暗一寒间,他开口问道:“是朵拉姆带你们来的?”

老八实在受不了唐珊瑚这么露骨的眼神,对方可是一个没穿上衣的男人,她大姑娘家家的难道不知道羞臊吗?

他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挡在唐珊瑚的前面,挑着眉毛看着深未寒。

“是不是朵拉姆带路,有区别吗?就算她不带我们来,我们迟早也能找到这里的,做下恶事,终有报应!你们狼盗屠戮了她部落中的全部族人,她带我们来这里为她的族人报仇,怎么,你也想杀了她,灭掉她部落中唯一的幸存者吗?”

“我们狼盗屠戮了朵拉姆的整个部落?”深未寒的黑眸中突然迸射出一道冷光,很快又收敛的下去,他挺直了背脊,冷冷地直视着小七的双眼。

他果真不愧是狼盗的首领,眼力锐利之极。他一眼就看了出来,在这四人中,小七才是众人的重心。

“如果我说我的部众已经很久没有离开古堡,想必各位也不会信吧!”他低沉着声音道。

“死到临头还要说谎,我们要是相信你,才真是见鬼呢!”老八想都不想地道。

深未寒笑了起来,笑得傲然自负:“也罢!反正草原是不管发生什么坏事恶事,这个罪名总会落在我们狼盗的头上,反正我们狼盗的名声已经够坏了,再臭上几分也无妨。各位,既然是来替朵拉姆的族人报仇的,那就一起来吧!”

“好,对付你这种灭绝人性的禽兽,我们也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七哥,七嫂,咱们一起上!”老八伸足一勾,那守卫身边掉落的钢刀登时弹起,跃入他的手中。

小七听了深未寒的话,见了他那坦然无惧的表情,却深思地皱了下眉头。

“朵拉姆部落被屠戮殆尽这件事情,当真不是你们狼盗所为?”他问道。

他和若水都看了出来,这深未寒虽然陷入他们四人的重重包围,却一脸傲然,他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度,不像是那种做尽恶事的十恶不赦之人。

深未寒大笑道:“我们做下的恶事的确不少,但从来都是敢做敢认,至于不是我们做的,别人要硬安在我们的头上,我们也没有办法!我深未寒从来都不屑于解释!少说废话,要打就打!”

“慢着!”若水突然开口说道,她的目光从深未寒的脸上,移向了一旁:“如果朵拉姆的族人的确不是你们杀的,就把话说清楚,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不像你们狼盗,擅杀无辜。现在,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狼神库日勒是不是已经死了?那位姑娘……”

她看向平躺在地上的哲哲:“她……就是狼神库日勒的未婚妻吗?”

经若水一提,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望着那宛如熟睡一般的美丽少女。

月光如轻纱般笼罩在她的身周,她合着眼帘,嘴角微微勾起,露出浅淡的笑意,眉尖却是轻轻蹙着的,仿佛笼着一抹轻愁。

那苍白的面颊几乎没有血色,众人看了,心中同时涌起了一股“我见犹怜”的感觉。

就连若水也忍不住感叹,这少女美得像一个梦,怪不得能让草原上两大桀骜不驯的男人……狼神库日勒和眼前的狼盗首领深未寒都为她痴迷!

以若水的医术,她也一眼就看了出来,这美得像梦般的少女,患有不治之症。她阖目而卧,并不是睡着了,而是体力不支,陷入了昏迷之中。

深未寒回头看了哲哲一眼,目光中透出与他冷酷表情极不相符的温柔,他缓缓地一字一字地道:

“不,哲哲她……是我的未婚妻子!”

唐珊瑚忍不住冷嗤了一声:“把人家的未婚妻抢来禁锢在这里,还好意思大言不惭的说她是你的未婚妻?真是不要脸之极!就让我来领教一下吧,看看你手底下的真功夫是不是和你厚颜无耻的功力一样高强!”

说完,她就抽出她那柄标志性焕发出红色光芒的宝剑,朝深未寒冲了过去。

“毒丫头,住手!”老八大叫。

“珊瑚,你回来!”若水也连忙阻止。

但唐珊瑚却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他们的声音,以她嚣张自傲的个性,就是听见了也不会理会。

深未寒嘴角溢出一丝冷笑,脚下不动,身体微微侧了一下,目光深寒的看着唐珊瑚手里那柄朝他的面门直刺过来的宝剑,突然一抬手。

像毒蛇般吐着信子的红色剑芒在距离他两眼之间停住了。

若水和老八都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苍白的月色下,突然一阵风起,席卷这大漠的砂砾吹打在人的脸上的同时,也卷扬起了人的头发和衣襟。

就在这发丝飞舞和衣襟飘飞中,在众人的视线中,一切都好像变成慢动作,一个面容俊美邪魅的英伟男子,动作干脆潇洒的伸出两根修长有力的手指,而在他的两指之间,看似轻松写意实则紧紧地夹住唐珊瑚刺过来的红色宝剑。

在场的诸人当中,老八是和唐珊瑚交过手的,他的嘴唇张合了几下,微微喘了口气,不敢相信地道:“这……这怎么可能!”

唐珊瑚的剑法虽然比不上她用毒的手段,但实际上已经可以列入高手的行列,她出剑的角度极其刁钻,让人防不胜防,而且她手中这柄红色的宝剑,不仅锋利无比还淬有剧毒,哪怕只被它蹭破一层小油皮,整个人都会被毒性迅速腐蚀成一滩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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