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公主府的厅堂之内。
两个衙役打扮的人,正襟危坐。
毕竟是公主府。
他们虽然是领了衙门的令,前来请人,却也不敢放肆。
屁股坐在椅子上,都不敢坐踏实了,随时准备站起来。
如此熬人的等待,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个衙役都未曾互相对视一眼,也未曾交流一句。
终于,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两个人同时扭头去看。
就见一个容貌俊朗的年轻人,腰间挂着刀,手里提着酒葫芦,缓步而来。
两个衙役当即站起身来:
“敢问可是惊神刀江然江大侠?”
“正是本……本人。”
来人缓缓开口,一边说话一边下意识的揉了揉脖子。
也不知道那‘厉天心’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自己的脸变成了江然的模样也就算了,怎么声音都跟江然一般无二?
这人自然不是江然,而是长公主易容改扮。
这件事情明显是一个局。
虽然江然还不清楚,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忽然触及了对方的神经,以至于他们忽然就开始下了手。
但如果继续按照他们的剧本走下去的话,结果对自己一定是不利的。
所以江然便打算稍微打破一下他们的规则。
先看看他们到底意欲何为。
而在这当中,长公主的身份自然是可以大有作为。
这才让其假扮成自己的模样,跟着这两个衙役,看看他们到底想要把自己带到哪里?
如今长公主话音落下,两个衙役对视一眼之后,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敢问一声,长公主呢?”
“怎么?你们还想把长公主也给拿下?”
长公主眉头一挑。
“不敢不敢。”
两个衙役连忙躬身后退:
“只是方才长公主去寻你,如今只见你而不见长公主,故此发问。”
“奇也怪哉,长公主的行踪什么时候需要跟伱们两个小小的衙役报备了?
“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长公主眼睛微微眯起,若不是江然还想看看这帮人到底意欲何为,仅仅只是凭借这两句话,他们今日就休想离开公主府。
两个衙役自知失言,连忙告罪。
其后又对江然说道:
“江大侠也无需担忧,天牢之内的情况咱们已经基本了解了。
“当时有两位狱卒就在监房之外,可以证明,您离开的时候,道无名仍旧活得好好的。
“咱们现在来寻您,也不过就是大人想要亲自跟您问询一番。
“只因为这道无名身份特殊,还请江大侠见谅。”
“无妨。”
长公主轻轻摆手,学着江然那云淡风轻的模样说道:
“前头带路。”
“是。”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心说这江湖上的高手,怎么比朝堂里的大官还有官威?
当即也不敢怠慢,引着长公主出了公主府。
待等出门之后,这才朝着远处一挥手,就见一顶轿子晃晃悠悠的来到了跟前。
几个差役模样的人将轿子落下,掀开轿帘:
“府尹大人已经吩咐了,江大侠非是疑犯,需得周全礼数。
“匆忙之间,也来不及多做准备,便请江大侠上轿。”
长公主看了左右一眼,轻轻点头:
“好。”
说话之间,举步上了轿子。
随着衙役在外面喊了一声:
“起轿!!”
四个轿夫同时出力,轿子晃晃悠悠的便升了起来。
轿子一走,摇摇晃晃,起伏有序。
长公主坐在其中,闭目养神,摇头晃脑。
晃着晃着,就昏昏欲睡。
似睡非睡之间,她好似打了一个盹,骤然惊醒之后,耳边已经听不到京城大街之上的繁华热闹。
周围寂静,好似寥无人烟。
唯有轿子还在摇摇晃晃,一路往前。
“怎么回事?这是到了何处?”
长公主下意识的撩开了轿子一侧的窗帘,往外一瞧,竟然已经是自白日走到了黑天,周围影影绰绰全身深山密林。
当即怒喝一声:
“停轿,这是何处?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然而外面的轿夫却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长公主撩开轿帘,往外一瞅,先前去了公主府的两个衙役,就在最前面奔走头也不回。
她又喊了两声,那两个衙役也未曾作答。
心头一时惊疑不定。
这古怪必然是出在了自己上轿子的那一刻。
那晃晃悠悠的感觉加了身,自己就算是着了道。
不过长公主经过了初时的慌乱之后,此时已经镇定下来。
江然就跟在她的身后,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的话,应该已经出手了。
他至今未曾出手救下自己,说明目前来说问题不大。
只是……偶尔想到江然对自己的态度,长公主又摸不准这人的脉。
万一,他当真见死不救。
那自己岂不是呜呼哀哉?
这事江然他不是干不出来啊!
一时之间,心头忽然安稳,忽然乱跳,扰的她心绪不宁。
正烦躁不安的当口,轿子忽然停了下来,而且停的很急。
长公主身形一晃,险些窜了出来。
刚刚稳住身形,又急速坠落,长公主顿时大怒,身形一转,整个人凌空而起,嗤的一声,轿子顿时四分五裂,她身形当空一转,缓缓落下。
环顾四周,这里已经彻底不是她所熟悉的领域。
周围树木茂盛,地面杂草丛生,身处之所,怪石嶙峋。
而带着自己过来的那些差役,衙役,此时一个个全都躺倒在地,七窍流血。
长公主心头一动,当即来到一人跟前,稍微查探一番,这才愕然:
“死了?”
怎么死的?
她刚才一直在轿子里,未曾听到敌人的声音,他们怎么会死?
当即又去查看另外一人,发现也已经死去。
这些来公主府请江然的衙役们,尽数死在了荒郊野外!
今日这事,若是这里只有江然一人。
那说破了大天去,这嫌疑也洗不清了啊。
“什么人装神弄鬼,还不出来?”
长公主豁然起身,转眼看向周围。
就听一个声音,好似自九天之上降临下来:
“惊神刀好大的名头,如今看来,却也不过如此。
“京城已经没有了你的立锥之地。
“这些衙役一死,尊驾杀了道无名的事情,便可以坐实。
“若非心虚何必杀人灭口?
“你如今纵然回到京城,面临的也是朝廷围剿。
“你准备……如何自处?
“是大开杀戒化身为魔?
“亦或者艰难隐忍,寻找翻身之机?
“在下很是好奇!”
“你是什么人?”
长公主冷冷开口:
“在下和你又有和冤仇?这般阴谋暗害,可是君子所为?”
她倒不是打算跟对方辩论一番,不过如今对方计谋算是得逞了,至少在对面看来,他们的算计已经成了。
如此一来,正是得意忘形之时。
自己多跟他说说话,江然也能分辨出这人藏身何处。
从而将其抓出来,严刑拷打!
“君子?”
那声音忽然一笑:
“江大侠能够在江湖上闯出惊神刀的名头,又岂能不知,这江湖上哪里会有君子?
“在下非是君子,而是小人。
“小人手段,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至于说……为何要这般对你……只能说,你站在了不该站的位置。”
长公主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阴沉:
“什么样的位置是不该站的位置?”
“有些事情,阁下还是不知道的好。”
那人轻笑一声:
“不过,说到底咱们其实还是不愿意跟江大侠结仇的,毕竟惊神九刀属实是骇人听闻。
“若非江大侠站在了我等对面,我等也不愿意这般对你……
“在你左侧那棵大树之下,藏着一个包袱,里面是盘缠细软。
“沿着那棵树一路前行,走七十五里,可以走出这片林地,尽头处你可以看到有人在等候。
“那人有一辆马车,你无需与之对话,只管上车,他会送你离开京城地界。
“此举无非是为了留下了一分善缘,只盼着自此之后,咱们后会无期!”
长公主眉头紧锁,也纳闷江然为何还不出现?
说了这么多,凭借他的武功,早就已经能够将对方抓出来了。
可为什么一直到现在还没动手?
是打算让自己再套话?
可话说至此,已经没有再说的必要了……
正想着呢,就见一道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那棵树的跟前。
随手一扒拉,树下果然藏着一个包袱,打开之后,里面是金银珠宝,翡翠玛瑙。
“好大的手笔。”
江然提了提包袱笑道:
“这些东西可值钱的很。”
“江大侠明白就好。”
那声音还在继续。
长公主却愕然开口:
“你这是在干什么?”
“谁?”
那好似九天之上的声音,也发出了疑惑。
“挖钱啊。”
江然理所当然的说道:
“人家在这里藏了银子,你不挖出来,岂不是对不住他们的一番苦心?
“这钱啊,在下可就笑纳了。”
“……本宫知你爱钱,但也得有个度啊。本宫给你的,难道还少了吗?”
长公主大怒:“而且,你不去抓人,跑到这里拿钱……难道这钱还能长腿跑了?又或者,你是担心本宫捷足先登,取了银子就不给你了?
“等等,这些钱是让你跑路的。
“你既然不跑,凭什么给你?”
“那还回去?”
江然眨了眨眼睛,抬头说道:
“这位兄台,在下不打算跑路,这些钱受之有愧。
“不如你告诉在下一个地方,在下将这些钱原封不动的尽数送回?”
“……”
大约是沉默了几息之后,那个声音方才再度传回:
“到底是小看了江大侠……
“只是如此一来,咱们之间或许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江大侠此战输赢难料,可不管对谁来说,都会是一场巨大的损失。
“你……”
他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江然忽然飞身而起,自树冠之中,拿出了一件东西。
却是半截玉箫!
那人的声音,竟然是从这半截玉箫之中传出。
长公主抬头看了江然一眼,江然轻笑一声:
“在下倒是想要看看,以这等藏头露尾见不得人手段出招的,又会是什么人!
“尊驾有什么手段,尽管施展。
“在下拭目以待!
“不过,尔等诛杀京城府衙衙役,并且欲行栽赃嫁祸之举,长公主已经亲眼得见。
“道无名的死……江某也早晚会和诸位清算!
“尔等也需得洗干净人头,静候江某刀锋!!”
最后一句话落下,掌中的半截玉箫忽然咔嚓咔嚓,发出了裂痕。
非是江然捏碎,而是他声音之中蕴含内力。
透过这玉箫,竟然将其震碎。
好在碎而未裂。
却不知,在四十三里之外,一处茅屋之内。
正有一个戴着纯黑面具的男子,忽然发出了一声闷哼。
紧跟着嘴角便有鲜血流淌下来。
下一刻,他一挥手,手中一只玉箫滴溜溜一转,随着他抬手间,落入了他的袖口之内。
吱嘎一声,房门打开。
一个双眼狭长,眸光凌厉,胸前还挂着一把锁的年轻人便进了屋。
瞥了一眼那面具人,轻笑一声:
“都说了,不要轻易招惹他。
“这人如果容易对付,他早就死在来京的路上了。
“你这手段虽然阴险,可对他这样的人,用处实在是不大。
“为此还杀了道无名。
“可惜了他的不闻道气了。”
“道无名早就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死有余辜。
“以为躲在天牢之内,就可以逃过我等清洗,当真可笑。”
面具人冷笑一声:
“至于这江然……确实是有几分诡诈。
“长公主和他的关系虽然世人皆知,让长公主作证难免会有包庇之嫌。
“但这一番到底是她亲眼所见,若想扭转圣意,代价太大!
“好在,他们至今仍旧不知咱们得身份。
“这样一来……咳咳咳……”
胸前挂着锁的年轻人上前一步,轻轻拍打了一下他的后背:
“你方才是受了伤?”
“天音箫虽然有神鬼莫测之能,可既然叫他找到了那半截子箫,以音传息,难免会被他内力震伤。”
面具人沉吟开口:
“此人武功盖世,除非蝉主出手,否则的话我等纵然是有十二天巧相助,也难有胜算。
“此事尚且得谨慎处之……
“而他们此番施为之下,我等也难免落入被动之中。
“能斩去的根须,需得尽快铲除,不可叫他的有半点收获。”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了面前之人一眼:
“任观澜那边可曾验明正身?”
“已经有人去办了。”
“那就好……此人的死,总觉得有些蹊跷。
“我担心,江然他们或许已经知道了咱们的来历。
“除非验明正身,否则的话……”
“嗯。”
跟前的年轻人轻轻点头:
“你好生休息一下,莫要继续操劳了。”
面具人答应了一声,这才翻身躺下,缓缓闭上了双眼。
胸前挂锁的年轻人看他躺下,便站起身来出了这茅草屋。
屋子外面有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有笔墨纸砚。
他提笔书写,片刻之后,就写下了七个纸条。
每个纸条宽不过寸许,吹干墨迹,卷成细卷,装入竹筒之中。
带着这七个竹筒,来到了另外一处房间之内。
这里密密麻麻的全都是笼子,笼子里养着的都是白鸽。
他选了七只,在白鸽的腿上挂上竹筒,挨个放飞。
而与此同时,任观澜的葬身之地,一路自铁骑盟总舵而来的任夫人和任潮生,终于抵达祭拜。
……
……
“这是什么东西?我说你怎么没有找到他,原来此人不在周围?”
长公主看着江然手里的半截玉箫,眉头微微挑起。
江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挨个查看了一下地上的尸体,片刻之后若有所思的说道:
“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怎么了?”
长公主接连追问。
“他们是累死的。”
江然轻声说道:
“我这一路尾随你们过来,这帮人行动如飞,我还以为他们内力当真如此绵长。
“原来并不是……
“他们是提前被人在身上做下了手脚。
“一旦离开了公主府,待等你上轿之后,便要发足狂奔,一路朝着这深山老林而来。
“对方必然已经算计了他们的体力极限,因此,到了此地才能正好活活累死了他们所有人。”
“……这份算计,可着实不浅。”
长公主眉头紧锁:“但有这样的必要吗?”
“或许是行事风格如此。”
江然笑了笑:
“不过,如果这是这人的风格的话,那这风格其实并不好……很容易漏出痕迹。
“长公主殿下,接下来你回去之后,得发一场雷霆之怒。
“其后,你是跟谁打听到的,关于道无名的消息的?”
“你怀疑这个人?”
长公主看了江然一眼。
江然却摇了摇头:
“我现在怀疑的是整个执剑司……
“不过,到底不能一棍子打死。
“你寻的这个人,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找个由头,将其关押起来。
“仔仔细细盘问一番,他打听道无名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事无巨细……关键之处可能正隐藏在细节之中。”
长公主看了江然一眼:
“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了。
“对方做事这般精确计算,必然不可能是临时决定。
“而是早有预谋。
“道无名便是一个饵,而你是那条咬了钩的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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