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户高高挽着衣袖,露出粗壮的胳膊,从悬挂在木架上的去皮牛身上,割下一大块带骨肉,抛在肉案上,溅起的血点,差点落在斐舞脸上。
牛刚杀不久,肉还冒着热气,血呼啦的瞧着让人心悸。
割了几十斤牛肉,又买了两只杀剥好的整羊,让侍卫抬到马车上送回去。
这里好像没有猪肉卖,马肉驴肉到是不少。
斐舞每样买了不少,正在付银子,旁边突然传来几声嘶吼和尖叫,还有男人的斥骂声。
玉娘瑟缩了一下,紧紧抓住斐舞的衣袖,像个被吓坏的孩子。
斐舞疑惑地看向不远处的一个个大笼子,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
“别去~”玉娘拖着斐舞的袖子,眼里满含惊惧。
“没事的,咱们就去看看。”斐舞安慰说道。指了指身后那几个侍卫,“有他们在,谁敢欺负咱们。”
她一直挺好奇那边的笼子里到底关了些什么样的人。
在西京,奴婢可不会关在笼子里出售,那些人牙子也会给手底下的奴隶们吃饱洗干净,以期卖个好价。
嘶吼声是从一个看不清年龄的男奴隶口中呼啸出来。只见他身形高大削瘦,衣不遮体,裸露出的地方布满道道伤痕,有的是带着新鲜血迹的新伤,有的已起了茧子。
男奴头发蓬乱,披散着,几乎盖满了整张脸,眼神透过乱发,刀剑一样,凶厉地盯着每一个走近木笼的人,仿佛下一秒,他就扑过来撕碎你。
他四肢被铁链固定在一个木架上,呈大字形,肩胛处鲜血淋漓,特别刺目的是,一只粗大的铁钩扣在锁骨上,铁钩又连着一根粗糙的铁链,末端被牢牢拴在一棵树上。
肥胖壮实的奴隶贩子正手拿马鞭向他抽去,口中用方言不停怒骂着什么。
“你住手!”
斐舞大声喝道。从来没有见过被摧残得如此可怜的人,还要被人甩鞭子虐待,她心里忍不住一阵阵抽痛。
“他已经被绑了那么多链子动不了了,你为何还要打他。”
奴隶贩子刚想翻脸,转眼看见斐舞身后跟着几个手握腰刀的侍卫,肥胖的脸上立马堆起笑容。
“小娘子有所不知,此昆奴性情暴烈,桀骜不驯,力气又比一般人大,寻常四五人都拿不住他,惯常会吓走想买他的客人,害老子白白多费一个多月的食物养他,这不,刚才还吓走一位贵人呢。”
斐舞皱眉,看着笼子里的男奴,不懂为何不让别人买他。
想了想,从自己袖中摸出一个被手绢裹着的肉包子。
在玉娘诧异的眼神中,淡定解释道:“我怕饿,就带了个包子在身上。”
玉娘了然,她们每日都会蒸些肉包馒头,有些送给府院里的侍卫,大多数都被李钰过来取走了。舞娘能拿出一个来,想必真的是怕逛饿了,留着垫肚子的。
斐舞将肉包子送进笼中,那个奴隶的嘴边。
“你饿了吧,快吃吧。”
见男奴一脸警惕地看着她,并不张嘴吃包子,便轻声道:“放心,你若是不愿意,我不会买你。”
奴隶的瞳孔微缩,看了看拿着包子的那只细白柔嫩小手,终于张嘴,咬下一口包子吞下。
斐舞笑了,示意他全吃了。
但是,奴隶只吃了一半,便扭头看向笼子里的一个地方,拒绝再吃剩下的半只包子。
斐舞狐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他视线注视的地方,蜷缩着一团破烂麻衣。
仔细分辨才认出,那里有个脏兮兮的孩子蜷缩在笼子的角落里,正冻的瑟瑟发抖。
“你是想把包子给他吃么?”斐舞问。
奴隶点点头,发丝里的眼神噙着担忧,仍然盯着那团破麻衣。
“如果我买了那个孩子,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斐舞有点明白了,大概那个孩子是他的亲人或是子女吧。
奴隶的眼睛瞬间亮了亮,拼命点了点头。
“你不能说话是么?”斐舞见他虽然不开口,但听懂她说的话,应该不是聋哑人。
奴隶的神色带了暗然,又扭过头看向那团破麻布。
“你放心,我不嫌弃你不会说话。”斐舞想买下他们,纯粹是可怜他们的处境,并没准备将两人留在身边当作奴隶使唤。
也许,她买下他们后,再送给他们一笔银子,放他们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世上。
那贩子极为精明,见斐舞想买走那个烫手山芋,立刻摆出一副不舍的样子,诉说花了诸多银子,还供他白吃白喝了一个多月,加上昆奴有奇力,没有一百两,他绝对不会将他出手的。
一百两,可以买五个这样的奴隶了。
“哦?他值一百两?那边两个奴隶多少银子?”斐舞一指另一个笼子里关着的两个年岁大的老奴,问道。
“小娘子,那边俩货色,顶死十五两一个,他们哪能跟昆奴比呀。一匹骡子也比他们值钱。”
“那这边这个小的呢?”斐舞又指着昆奴笼子里的孩子问。
贩子眼珠转了转,笑吟吟道:“这小奴虽然年纪小,却是俺花了大价买来准备送去春楼的。这样吧,娘子若是连她一起买,算您便宜点,昆奴加上她,一共一百二十两。”
斐舞冷笑,“要我出一百二十两也可以,不过,连那边两个老的一并给我,否则,我便谁也不买了。”
“哎呦,您可真会砍价,若是搭上那两个,俺不是亏大了,娘子在加点吧。”
斐舞不语,拉了玉娘作势就要走。
“哎,您别走啊,俺们在商量商量,价格您说了算。”胖子在后头叫道。“要不您再加十五两。”
斐舞仍不理他,提着袍角眼看走远,那贩子急了,大喊道:“一百二十两,您都领走,领走吧!俺也好清货回老家过年!”
凤渊负手站在院门口,皱着眉头,看一眼面前三大一小,四个衣衫褴褛的奴隶,又将视线移向那个一脸不以为然的小女人。
“殿下,若是这里不好安置他们,民女只好将他们送去外面那处院子了,省的让殿下为难。”
凤渊横了她一眼,冲外面侍卫吩咐:“来人,带这些奴隶去值房清洗,再给他们换上干净衣物。”
过来两个侍卫,带四个奴隶走了。
“你,给我进来!”凤渊一指斐舞,返身回了屋子。
斐舞不敢不听,磨磨蹭蹭跟在他身后走着,最终还是进了屋里。
凤渊大刀阔斧坐在圈椅里,两眼不善地盯着姗姗来迟的小女人。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