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略显宽敞干净一些的老宅西屋里,安玉善见炕床上躺着一位双眼紧闭的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昨日光线阴沉,除了那双没什么亮光的眸子,她连这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
苍白憔悴的清瘦脸庞,褪去青涩稚嫩的眼角眉梢,英挺的鼻梁,平阔秀长的眉毛,唯有那双令人看不透的双眸藏在厚重的眼皮下,这少年睡着了吗?
“玉善姑娘,您来了!”柳氏殷勤中透着恭敬。
从来到山下村之后,她就没把安玉善当成普通的农家女孩,这是一个透着神秘的仙才般的人物,更是她家主子的救命恩人,也是她必须要慎重对待的人。
安玉善笑着点点头,没多话,柳氏态度的转变只是在她心里轻轻一划就过去了,其实作为大夫,在面对病人时,她没有多余的心思。
把了脉,又施了针,安玉善想着自己这样大的动静,那少年应是会醒的,可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的寒气倒是让安玉善有些不舒服,总觉得这少年是故意的,故意的不想睁眼看她。
世上的怪人很多,安玉善懒得多想,嘱咐了柳氏几句,就走了出去,安清贤和程南正站在泥泞的院子里等着她。
“玉善,怎么样?”安清贤显得有些着急地问道。
“大爷爷,我现在只能用银针暂缓他旧疾发作的时间,他身体里的毒素怕是从刚出生时就有了,要不是有人用真气替他护住五脏六腑,他可能早死了。”安玉善照实说道,“现在只能先施针,我再配药,慢慢给他调理吧!”
“玉善,麻烦你了!”只要能治好就行,这已经是程南十几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从大房老宅走出来后,安清贤带着安玉善回到了三房老宅,安清顺和安清和已经等在堂屋里。
“玉善,大爷爷也不瞒你,那位小公子是渠州程家的孩子,真要说起来,还是咱们安家恩人的孙子。”安清贤也没想到昨日程南把真实身份告知之后,竟然和自家还有些渊源。
大概是四十多年前,当时的安清贤还是个半大小子,跟随自己的父亲到渠州办事,却没想到刚到那里没多久便遇到了一伙强盗,多亏一位程大侠救了他们。
后打听得知,此人名叫程鹏,乃是渠州当地一程姓世家大户的嫡公子,为人仗义,喜爱江湖,最爱劫富济贫,打抱不平。
而程南夫妇便是程鹏家中的家奴,程景初便是程鹏嫡亲的孙子,因此,知恩图报的安家人自是希望安玉善能治好程景初的病,也算还了当年的救命之恩。
“三位爷爷放心,我会尽力的!”
安玉善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凑巧,渠州离自己居住的峰州千里之遥,四十年前的恩情现在还能续上,不得不说,这世上的事情或者缘分还真是什么都说不准!
同样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有程景初和程南夫妇,他们本是冲着药王神谷子而来,却没想到那人没找到,却找到一个医术更高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孩子。
“公子,这可真是太好了!安家人本性不错,现在又有着老太爷的恩情在,那玉善姑娘也定会尽力的!”程南说着眼眶都有些红了。
没想到老太爷耗尽一生修为保住了小公子的命,人死之后还留下这么一段善缘等着小公子,这真是苍天有眼呀!
程景初的心也酸涩起来,可他习惯了用冷漠和淡然来伪装自己,记忆中那个爽朗和蔼的老人给予他的不仅是第二次生命,还有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
很快,安家人都知道了程景初的真实身份,但默契的都没往外说,只是对待程家人的态度更热情了。
“柳大嫂,这是玉善刚刚熬好的鱼汤,里面特意加了药草,让小公子喝点吧!”清晨一大早,太阳刚露出了脸,尹云娘就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鱼汤来到了大房老宅里。
柳氏很不好意思地接过道了谢,程景初因为常年生病的原因,身体十分地脆弱,食物必须精细才能入口。
这次出外求医,原本是带了很多下人来,可那些人都被程景初留在了帝京,暗中只有两个近身护卫守着,饮食上不免就有些不尽如人意。
鱼汤端到程景初的面前时,他已经在炕床上坐了起来,现在他住的这间房子原是安齐明住的,陈氏一向打扫的干净整齐,还透着一股子书卷气。
既然安玉善能治好自己的病,程景初暂时不打算离开山下村,这两天程南从府城找来的工匠队已经在盖新房子,砖瓦也都是从府城拉来的。
“公子,这是玉善姑娘亲自做的鱼汤,没想到她小小年纪,不但医术惊人,就连厨艺也高的很。”柳氏之所以如此推崇安玉善的厨艺,那是昨日安玉善熬了一大锅大骨汤,香了一个村子,就连山里的野兽都忍不住嚎叫起来。
喝过的人都伸出大拇指称赞,为了解馋,村里的几个妇人还特意找她询问熬大骨汤的方法,安玉善也不吝啬,将做法详细地告诉了她们。
可即便这样,同样的做法和食材,不同人做出来的味道都不一样,就连柳氏也尝试了一下,结果也没有安玉善做的好喝。
程景初没说什么,脸色平静,拿起勺子喝了两口,味道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对于安玉善这个“神童”,他之前有无数种猜想,更让人做了详细的调查,正如他对安家做的一样,可得出的结论是一样的,他们的身份、家世就如同他们的品行一样清白、忠正和良善。
可越是这样越令人觉得奇怪,难道仅仅“过了神气”四个字就能解释一个年满八岁的女童天翻地覆的改变吗?别人信,程景初却是不信的!
即便心中满腹疑团也不影响他此时的好胃口,原以为到死能品尝的都是药的苦味,却没想到因缘际会来到这乡野之地,味觉似恢复了一般,竟能尝出这鱼汤的浓香鲜味来。
安玉善——她还真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小人儿!